第140章 冥府石精 黃金甲屍
看清地下那具幽藍棺槨。
花靈眼神不由一亮。
之前驚鴻一瞥,她就看到了那道熒光,只不過受心亂影響,再加上墓室四周還有九盞搖曳的鬼火。
所以,她纔會誤以爲是錯覺。
而今看來。
三獄骸骨、妖、靈、鬼物。
才能鎮得住這座槨室。
這座千年古墓的最深處,一定隱藏着大恐怖。
“底下還有一層?”
“算下來,這都快到幽潭上了吧?”
“藏得這麼深,會不會就是獻王真身?!”
隨着那盞風燈劃過,原本還沉浸在空手而歸而憤慨難平的卸嶺盜衆,這會心神再度激動起來,目光死死盯着那口棺材,激動難掩。
“不是獻王,來頭肯定也不小。”
“槨室題湊啊,沒聽掌櫃的說嗎,那可是皇陵專用。”
“既然上邊可能是獻王妻子,這底下會不會是獻王之子?”
“殺子陪葬?不太可能吧,虎毒還不食子,這要是真的,他孃的那也太狠了。”
一幫人低聲爭論着。
聽得陳玉樓心中一陣好笑。
都有點驚歎於他們的腦洞之大。
整個獻王大墓,能視爲陪葬者其實只有兩人。
一是山外谷內那口絳血玉棺,第二就是頭頂那方槨室。
甚至這兩人,大祭司是爲了更弦改章,契定風水,而獻王妻棺,同樣是爲了實現天門地戶的登仙格局而存在。
其餘人,在獻王眼裡和螻蟻並無區別。
還虎毒不食子?
只能說他們還是年輕,把他想的太過簡單了。
爲了成仙大業,別說子女,就算爹孃估計他都會毫不猶豫下手。
“破棺。”
收起心緒,陳玉樓一揮手。
剎那間,一幫人哪還忍得住,餓虎撲食般衝了上去。
提起刀斧鉤爪,不到片刻的功夫,地下槨室就被清理出來,被木枋遮住的古棺也漸漸露出了全貌。
槨室大概三米見方。
四周漆黑幽深。
橫着的古棺就佔了大概三分之二的空間,一眼掃去,說不出的逼仄。
而且。
此處是他們進入天宮後,第一次感受到潮氣深重。
也難怪連黃心柏木,都能被腐蝕的如此嚴重。
彷彿隔着層層迭迭的木枋,都能聽到地底深處,瀑布墜入深潭中濺起的水花聲。
不過……
隨意掃了一眼。
衆人目光就被那具橫棺吸引。
即便棺身上落滿了灰塵和木屑,但被前後兩盞風燈一照,還是映出璀璨如火的流光。
積塵下,似乎藏着一塊巨大的玉石籽料。
幽幽如精靈般跳躍的光芒,讓一行盜衆完全沉浸其中。
老江湖都清楚。
墓中明器,最爲值錢的往往都不是金銀,而是玉器。
古人對於玉的追崇,已經達到了難以想象的程度。
幾千年時間裡,在玉石雕刻上,也衍生出無數種技藝。
可能一塊玉料就足以換來千畝良田。
他們中不少人,幾代人都是跟着陳家吃飯,對當年搬金樓之事耳熟能詳,如數家珍。
除了那件壓軸的汝窯冰裂紋瓷瓶。
其中最爲出衆者,便是一隻玉胎鼻菸壺,玉石生煙,青玉如水,幾條魚兒在其中來回遊動,栩栩如生。
本以爲老榕樹中那具絳血玉棺,就已經是世上少見,價值連城。
沒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
身下那座閉玄冰古棺明顯更爲驚人。
“梯子,快。”
“他孃的這絕對是口寶棺,摸金咯。”
“誰也別跟着我搶,我這輩子還沒開過這麼好的棺材。”
好不容易從震撼中驚醒。
一幫人迫不及待的架起蜈蚣掛山梯。
見狀,已經恢復如常的鷓鴣哨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麼,不過餘光瞥了一眼陳玉樓,卻發現他並無阻攔的意思。
再掃過他肩膀上神異通靈的怒晴雞。
此刻的它,一雙目光饒有興致的盯着棺身。
即便隔着數步,他都能感覺到它周身那股沖天的火意。
看到這,鷓鴣哨果斷收起心思。
在鎮邪破煞上,身爲鳳種的它遠勝他們。
同時,他不禁心生感慨,若不是一路看着它成長到而今這一步,他都懷疑陳玉樓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當日瓶山落子。
算得卻是今日遮龍山棋局。
真是如此的話,除了真仙他再想不到任何可能。
縱然是扎格拉瑪一族,幾千年中最爲驚才絕豔的那位先知,也遠遠做不到。
在他思索間,下入槨室的幾個夥計,已經飛快擦去棺身上的灰塵,頓時間,古棺上的藍色熒光更爲奪目。
整具棺槨內外一體,流光溢彩,光滑如鏡。
彷彿那是來自深海的藍色玄冰精雕細琢而成。
渾身透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氣息。
看得人心馳神搖。
“這……是玉麼?”
即便是除陳玉樓外,第一個發現地下鬼棺的人,此刻,站在槨室邊沿,花靈怔怔的看着那具棺槨,神色間滿是驚歎。
她從未見過這種玉料。
“或許是海底奇石。”
鷓鴣哨搖搖頭。
不過語氣裡同樣透着幾分遲疑。
當年東海之行,他也曾見過一些藍色石頭,不過大都只有巴掌大小,而且質地粗糙。
出水湛藍。
但被烈日一曬,很快就會失去光澤,變得灰白一片。
和眼下那具棺槨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師兄,你有沒有覺得,這種藍色似乎在哪見到過?”
忽然間,花靈輕聲提醒了一句。
見到過?!
簡單幾個字,就像是一道靈光在鷓鴣哨腦海中閃過。
無數畫面掠過。
最終定格在了一隻通體幽藍,昂頭自得的蟾蜍身上。
“山神法器,天外隕石!”
兩道……不對,三道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花靈回過頭。
才發現老洋人師兄也在。
只是,這真的可能麼?
天外隕石何等少見,他們三個久在倒鬥行混跡的老江湖比誰都清楚。
放古代哪怕只是在兵刃中融入哪怕拇指大小一塊,便能大幅度提升武器的鋒利。
歷朝歷代司天監。
除卻觀星審脈,尋找地龍外,還肩負觀測隕石的職責。
故而,一旦有隕石墜地,立刻就會派人前去搜尋。
不死蟲腹內古箱中那一塊。
藏得神秘無比不說,更是時時影響整個獻王墓風水陣勢。
也不過半尺見方。
而眼下那具棺槨,少說兩米多長,一人高,而且上下渾然一體,顯然是用一整塊雕刻而成。
也就是說,一旦猜測爲真。
最初的隕玉怕不是有山頭大小。
那等天象,足足能夠將遮龍山穿透。
鷓鴣哨下意識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能,但下一刻,他腦海中又浮現出修築天宮的那座百尺天坑懸崖。
要是天坑是隕石墜毀造成。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種種猜測在他腦海中浮現。
一時間,即便是他也有些遲疑不定。
以往的他博古通今、當機立斷,但自從踏入獻王墓後,此間一切似乎都透着幾分詭異莫名的氣息。
猶如水中月、鏡中花。
讓人難以揣測。
迎着師弟師妹兩人好奇的目光,鷓鴣哨猶豫了下,最終還是看向了身側那道青衫身影。
“陳兄可知?” 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此詢問。
陳玉樓只是輕輕吐出兩個字,“石精。”
“陳把頭說的……難道是傳說中只在幽冥地府纔有的那種石頭?”
這兩個字。
就如一道雷霆,一下在他們師兄妹三人耳邊炸開。
有種醍醐灌頂之感。
老洋人那雙如刀的眉頭一皺,驚呼道。
“不錯,除了幽冥鬼石,陳某再想不到世間還有這等詭異玉石。”
幽冥十府、奈何孟婆之說,流傳甚廣。
他們常在江湖行走,對於這些市井雜談、民間詭聞了解不少。
只是,那等傳說中的東西真的存在麼?
“下去一看便知。”
陳玉樓笑了笑,並未過多解釋。
這世上不可知的存在實在太多。
天外有古神坐鎮,山林中有妖物橫行,地底生煞、墓中藏鬼,道人避世清修,只求超脫。
這麼看來,幽冥石精似乎也不算太過難以想象。
“好。”
鷓鴣哨早就等着這句話。
此刻哪裡又會拒絕。
尤其是先行一步下去的卸嶺盜衆,已經在嘗試開棺,他更是不敢遲疑,跟在陳玉樓身後,踩着掛山梯迅速下鬥。
老洋人也不慢。
花靈想跟上。
但兩位師兄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
還沒等她俯身,兩人便已經回過了頭,目光平靜的看了過去。
雖然被沒有說話。
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花靈師妹在外面等着也好……”
察覺到身後情形,陳玉樓擡頭看了一眼笑道。
棺中石精,也是天地造化而生,與妖無異,花靈常年與藥石芝草打交道,一身靈氣濃郁,極爲容易被那些妖邪之物盯上。
這些年裡,也就是被兩位師兄護着。
所以才能相安無事。
但此刻那口鬼棺,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證能有十成把握。
萬一出事,可沒有挽救之機。
“可是……”
花靈原本還想說什麼。
但聽到陳大哥都這麼說,她也只好暫時放棄跟着下斗的念頭。
見狀,鷓鴣哨心中更是無奈。
這丫頭古靈精怪,就算是他也降不住。
沒想到陳玉樓一句話就讓她安靜下來。
難怪都說這世上情之一字最爲不講道理。
“如何?”
陳玉樓倒沒想太多。
只是朝提着燈盞認真觀察的夥計問道。
“回總把頭,和上頭那口石棺差不多,都是以丹漆覆蓋,不過,縫隙處用的石榫嵌連,打開的話估計有點麻煩。”
說話間,他手中燈盞往前劃過。
果然,詭異的藍色熒光中,隱隱還有幾分熟悉的光澤。
與之前所見丹漆如出一轍。
棺蓋與棺身相連處,並非一趟直線,而是上下起伏,凹凸相套,明顯藉助了榫卯結構。
“開!”
窨子棺棺沿足足十多枚長釘楔入,照樣能夠打開。
石榫而已。
頂多費點功夫。
“是。”
那夥計嘴上說着麻煩。
心裡其實早就在期待着了。
這樣一口奇棺,尋常人幾輩子都遇不到一次,能親自上手,回了山上又有了一樣談資。
一行人握住探陰爪,先是打破最外面一層丹漆,然後才小心插入縫隙,一點點撬開。
這個過程,極爲考驗功夫。
玉棺脆而薄弱,稍不小心就會破壞。
等到好不容易將棺蓋升起,幾個人合力去擡,這才發現棺沿處竟然還塗抹上了一道魚膠,即便過去了兩千年,粘力仍舊驚人無比。
“上刀。”
負責開棺的夥計一聲低喝。
旁邊提燈人立刻將風燈就地放下,反手拔出腰間匕首,探入縫隙內將魚膠一截截裁斷。
剛提起一道指寬的縫隙。
另外一個夥計,則是迅速將縛屍索沿着兩側饒進,形成一個簡單的滑索。
縛屍索兩端被他抓在手中。
一拉一拽。
繩索立刻收緊。
原本沉重無比的棺蓋,也隨之緩緩升高。
眼看棺開,槨室內氣氛一下沉靜下來,所有人都是屏氣凝神,目光急切的朝棺內望去。
“不是烏窖。”
棺內幽靜如常,並無屍氣涌動,老洋人握着葫蘆的手指不由一鬆。
旁邊的鷓鴣哨則是已經提着風燈上前。
短短眨眼的功夫。
棺蓋已經斜立而起。
他手中燈火往棺底一晃,棺內一道身影浮動,看來不是空棺,但奇怪的是……隨着燈火流動的還有一道道金光。
“明器?!”
金光璀璨,一下將衆人目光吸引。
“不太對……”
鷓鴣哨卻彷彿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畫面,眉頭一下皺起,瞳孔微微放大,搖頭喃喃道。
察覺到他異樣。
手握鏡傘的老洋人下意識俯身看了眼。
和鷓鴣哨一樣。
只看了一眼,他臉色瞬間變得難看,驚呼出聲。
“怎麼是具黃金甲屍?”
“黃金甲屍?!”
聽到他這話,那些開棺的夥計不禁面面相覷,再不敢耽誤,加快手上動作,迅速將棺蓋擡起放到一旁。
然後急匆匆的湊到棺前。
藉着燈火低頭看去。
只見一具男屍平靜的躺在棺內,但死相着實恐怖,雙眼被人摘掉,只剩下兩隻窟窿不說,從脖頸往下,竟然是一具黃金骨架。
就像古代受了極刑,被砍掉腦袋的人,爲了保持屍身完整,下葬時會特地用木石或者金玉雕刻出一顆頭顱。
但如今這具古屍,卻是恰恰相反。
渾身上下,竟然只有頭顱保持完整。
就連那副骨架上,也有幾處處於缺漏狀態,彷彿是刻意沒有補齊。
“這是心臟?”
“再加雙眼。”
鷓鴣哨仔細看着,忽然想起先前陳玉樓說過的三獄極刑。
剜心、挖眼以及奪魂。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整個人俯身靠近棺沿,儘可能將手中風燈照亮那具黃金甲屍。
光火搖曳。
很快他就發現,那古屍腦袋自雙耳朝後,竟是密密麻麻被打入了一根根骨針。
只有牛毛粗細。
不仔細看的話根本不會察覺。
更爲驚人的是,那些骨針之上,分明被人刻下了一道道詭異符文。
與不死蟲身外龍鱗妖甲上的戮魂符如出一轍。
雖然不盡相同。
但明顯走的一個路子。
“奪魂符?!”
鷓鴣哨眼中迷茫散去,喃喃自語的猜測着。
只是……
奪魂二字剛一落下。
一股磅礴深重,寒冷徹骨的陰氣,忽然從古屍身下的鬼棺中沖天而去!
余光中,隱隱還能看到一張獠牙猙獰,猶如厲鬼的臉。
“羅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