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星光之下,月籠紗生澀地做着魅惑的姿態。
雖然看了那麼多讓人臉紅心跳的話本,常有虎狼之言,但她從來沒有過真正的行動。
這份生澀和決然落到筅北眼裡,便是三界間最兇狠的劫雷。
他顫抖着想要捂住自己的眼睛,逼着自己離開此處,卻被人用力推入房間。
獨蘇懶洋洋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想要就去,磨磨蹭蹭丟死人了!”
淡藍的燈光熄滅,四下裡聲息全無,是筅北建起結界,隔絕了視聽。
獨蘇靠在冰冷的牆上,仰望着星宿海上空的星星,很小聲地道:“錯過機會,後悔一萬年也沒用,拿命去換也不行。”
短暫的傷感之後,他仰頭狂笑,飛身離開,途中有黑袍修士上前詢問,都被他擊飛。
“他走了嗎?”月籠紗靠在筅北懷裡,瑟瑟發抖。
“走了。”筅北也在發抖,“你會不會後悔?”
“沒什麼好後悔的,他說得沒錯,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我試過很多年了,沒辦法再喜歡別人。既然命運如此,不如縱情圓夢。”
月籠紗翻身撲倒筅北。
陰陽交合,輔以混元之術。
不知過了多久,月籠紗從昏睡中醒來,身邊已經沒了筅北的蹤影。
小桌上星星燈柔和地亮着,碗裡的靈藥尚且冒着熱氣,玉盤裡擱着上清界特有的果品和吃食,都是她最喜歡的。
月籠紗喝下靈藥,細細品嚐吃食,而後運行靈力,修復身體。
翠眉丹毒只被清除了一部分,所以還需繼續努力。
門被推開,筅北拿着紅色喜盒進來,小心翼翼地問:“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他從盒子裡取出兩套喜服,一套是他的,一套是她的。
“你說要和我做夫妻,我想,還是該拜一拜天地,擺一擺酒,知會一下大家。”
月籠紗的心口細細密密地疼,她接過喜服,低聲道:“可以拜天地,擺酒知會大家就不必了。”
筅北眼裡閃過一絲難過,他低下頭,苦澀地笑:“也好,萬一將來我沒有好下場,你能少些拖累。”
月籠紗一時無言。
筅北收起情緒,忙裡忙外。
他用許多五顏六色的星星燈裝飾房間,又拿出許多亮閃閃、花裡胡哨的擺設。
都是月籠紗喜歡的。
她凝視着他,問道:“這些東西你存了多久?”
她品味奇特,常被殊華嗤之以鼻,故而這些東西不是倉促間能找到的。
筅北頭也不回地道:“看到就會收藏。”
月籠紗沒能忍住,撲到他身後緊緊摟住他的腰。
她依戀地把臉貼在他背上,想要讓他開心一點。
“不讓大家知道,是因爲我想着,萬一有孩子呢?我想要他安然長大。”
筅北迴身抱緊她,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裡,輕聲說道:“都聽你的。”
永遠也不會有孩子拖累她。
兩隻苦瓜,沒必要結出第三隻苦瓜。
長夜漫漫,殊華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恢復記憶之後,要說有什麼不好,就是總做噩夢。
夢裡總是看見靈澤在和她道別。
他沉默地凝視着她,身體寸寸成灰。
雖然無論她怎麼問,他始終一言不發,但她就是知道,他是在道別。
殊華點開傳音尺:“司座?您還好嗎?”
朝暮崖上,靈澤盯着傳音尺看了很久,纔回了一個字:“好。”
因爲害怕殊華再次聯繫,他直接切斷了和傳音尺的聯繫。
和光仙君自海上飛掠而來,從他手裡拿走傳音尺,扒拉着看了一遍,氣得不行。
“你怎麼回事?我以爲你很想與她重歸於好,因此盡力爲你鋪路搭橋……你卻不回消息或者惜字如金?你可真行!活該你孤寡一生!”
靈澤垂着眼拿回傳音尺:“我突然覺得累了。”
“累了?你爲她折騰了兩千年!能吃的苦都吃過了!心也丟了,命也去了半條。現在你和我說你累了?”
和光仙君氣得倒仰,伸手去抓靈澤,想搖醒這不知道爲什麼又突然犯倔的悶葫蘆:“你……”
靈澤應聲而倒。
和光嚇了一跳,趕緊給他把脈查探,臉色瞬間慘白,語不成調:“你,你,爲何只剩了三分之一的壽元?你究竟幹了什麼?”
靈澤掙扎着坐起:“我無大礙。”
和光盯着他看了片刻,懂了:“你爲了在殊華面前逞強,不惜燃燒壽元壓制聆金印……我聽說殊華已經晉升至真仙,這裡頭很有你的功勞吧?
你是不是還把自己的精魄悄悄渡給了她?不然就憑一顆大涅槃丹,她哪裡能夠如此順利地升到真仙?”
“並沒有。她就是到時候了。”靈澤趕和光走:“你是來執行任務的吧?小心身邊有眼線,走漏了消息。”
和光咬牙切齒:“再有眼線,也比不過你的命更重要!躺下,我與你施針療傷!”
另一邊,殊華等了許久纔得到一個“好”字,想再追問,就發現靈澤已經和傳音尺斷了聯繫。她不由有些沮喪,再一想,二人才剛翻臉,確實不適合聯繫太多,過一陣子再去看他好了。
她給蘇大吉傳音:“我想見見大家,此刻高層自顧不暇,是最好的機會。”
蘇大吉立刻回覆:“就等你這句話了!我們準備好了,這就來接你!”
殊華換了一身沒補丁的法袍,並把雞窩頭整理光潔,還特意照了一下水鏡。
閃身出門,蘇大吉恰好抵達。
二人隱去身形,離開翡翠灣,直接去了霓霞灘。
霓霞灘也被雷精炸到,幾名修士在那清掃整理,忙個不停。
蘇大吉低咳一聲,一名修士沉聲道:“煮酒。”
“落雁。”蘇大吉叮囑:“把好風,及時發送訊息。”
“是。”修士們繼續掃地。
蘇大吉把殊華領到一塊巨型礁石外,割破指尖滴入鮮血。
礁石消失,一道簡陋的木門出現在二人面前。
蘇大吉拉起殊華的手放在門環上:“會有個簡單的儀式,流一點點血。”
話音未落,殊華手上已經落下兩排齒痕,血珠剛冒出來就被無形的舌頭舔淨。
透明的根鬚“嗖”的一下躥出來,緊緊拽住門環,兇殘地又拽又砸。
“別緊張,它沒有惡意,認人而已。”蘇大吉解釋:“這是鯨屋,我們的據點。”
鯨屋,乃是死去的巨型鯨魚所化,骨爲牆,魂爲鎖。
想要出入其中,必須以血爲鑰。
“倒是安全。”殊華收回根鬚,木門上冒出一對圓圓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個不停。
“你好呀。”殊華摸了一下木門。
圓眼睛害羞地轉轉眼珠,縮了回去。
木門打開,裡頭站着十名修士,除了人修和妖修之外,還有鬼修。
有些是熟面孔,有些相對陌生。
他們安靜地行禮,淡笑着注視殊華,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熱情。
殊華早有準備,凡事總有過程,初來乍到,不可能立刻被信任和接受。
她溫和地還了禮,聽蘇大吉介紹。
“聯盟由十部二十分舵組成,目前共有兩千三百二十一名修士在冊,蹤跡遍佈三界各處。
今日在這裡的乃是十部部首,其餘舵主及以下人員,留待機會合適再見。
前五部屬山海界:一部,南山道;二部,北海道;三部,中山道;四部,西沙道;五部,東經道。
後五部屬幽冥界:六部,驪山道;七部,寒鴉道;八部,厭火道;九部,比屍道;十部,琴蟲道。”
他每說到一部,就有相應的修士出來見禮並自我介紹。
而代表南山道的修士,竟然就是德潤!
老鄉!殊華微笑着接受同僚們的新身份。
蘇大吉到最後才介紹自己:“我是代表中山道的三部部首。”
殊華默默盤算。
嗯,聯盟高層共有十一個人,這意味着投票決定事宜時,絕不會出現兩相持平的窘境。
她威嚴地道:“我準備幹一件事。”
十部部首整整齊齊地看着她,齊聲問道:“盟主想幹什麼?”
殊華頗爲奇怪:“你們爲何這樣整齊?”
九名修士同時看向蘇大吉。
蘇大吉有些尷尬:“其實就是,我交待他們,儘量讓你看到我們的團結一致。我們預演了你會做什麼事。”
“……”殊華不得不承認,鹿妖是有些奸猾在身上的。
她索性也不裝了,席地而坐,示意大家:“都坐。”
修士們瞬間放鬆下來,各自找了合適的地方落座。
“其實我很奇怪,你們爲什麼會想要選我做盟主?鹿妖比我狡猾多了。”
殊華直言不諱,並且不許鹿妖反駁。
蘇大吉裝神弄鬼:“卦象指示,非你莫屬。”
德潤慢悠悠地道:“你頭鐵,想和仙帝對抗,必須頭鐵。”
驪山道部首眼睛發亮:“你言出必行,欠我們驪山道的鉅債,硬生生用了幾百年來還,並且還清爽了!跟着你,混不差!”
寒鴉道部首死魚眼:“靈澤司座被鎮壓在寒鴉道很多年,遭受可怕酷刑從未屈服,他看中的修士肯定能行。”
比屍道部首:“你對男人沒興趣,挺好。”
北海道部首:“你晉級賊快!肯定有些氣運在身上,能帶着我也好運!”
厭火道部首冷酷地道:“我喜歡看你殘暴無情,張牙舞爪,吸食壞蛋靈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