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元女皇送我的賠償之禮!”
姜離看了一眼穆拉德手中的青銅斷矛,心頭一稟,神魂瞬間緊縮起來。
斷矛長約三尺,制式古樸,矛身被青綠色的銅鏽覆蓋,看不清原本篆刻的花紋圖形,有一種蒼茫古遠的蠻荒氣息繚繞其上,形成不斷蒸騰的灰白虛影,如同火焰。
且矛身巨大,只是矛頭部分就有兩尺半長短,矛刃寬厚但刃口鋒利,縱然歷經無數歲月洗禮,依然吹毛可斷。
矛柄斷口處,佈滿不規則的凹痕,不是被巨力折斷或是神兵斬斷,倒像是被不知名的獸類咬斷的。
鋒利無匹的氣機裹挾無數鬼哭狼嚎之音,在姜離目光落下的剎那,猛的自矛刃中衝撞而來。
刺骨的冰寒籠罩神魂,姜離彷彿墜入了無邊無際的古老戰場,被各種殺機團團圍住,眼前呈現出各種恐怖殘忍的殺戮景象。
好在這種影響與幻象,只閃現了一瞬,姜離神魂猛的一震,就將斷矛衝撞而來的氣機,全部驅散。
“好厲害的殺念,這柄斷矛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殘酷征伐,任憑歲月流轉,依然刻之不消!”
姜離暗暗心驚,若非他精神意志堅若鋼鐵神山,只怕在見到斷矛的瞬間,心神就要徹底失守。
“夜山國主不愧是巔峰武聖,竟能完全無視神魔之矛的意境影響!”
穆拉德低聲喝贊,他戴着鎮壓邪妄、鎮守靈魂的強大法器,這才能雙手託舉斷矛而不受影響。
回想第一次見到斷矛時,神魂受到劇烈衝擊,差一點就崩潰的狀態,穆拉德仍舊後怕不已。
“突元女皇給你的命令,怕不只是賠罪這麼簡單吧?”
姜離隔空一抓,肉身力量破開空氣,氣流涌動直接將穆拉德手中的斷矛捲到了身前,被他一手握住。
蒼涼的蠻荒氣息立時將他圍繞。
“不瞞國主,女皇曾言若國主擋不住大食高手的進攻,我突元自不必給國主面子,隕落在夜山境內的突元武聖、鬼仙血仇,也必須得報!”
穆拉德笑了笑,沒有任何隱瞞和修飾,“可如果國主的實力值得突元退步,便將神魔之矛贈與國主作爲賠禮,與此同時邀請國主與我突元訂立盟約,共成大事!”
“共成大事?可是與這青銅斷矛有關!”
姜離掂了掂手中斷矛,手掌持續用力緊握,以他如今超越半步人仙的肉身力量,竟無法將手中的斷矛捏碎。
“國主是聰明人,女皇所要合作之事,的確與此物有關,不過這裡並非適宜詳談的地方!”
穆拉德點了點頭,望了一眼遠處的深坑。
大食騎士此刻已經奔掠到了深坑附近,將砸落在坑底的薩利赫郡王小心翼翼的擡出。
“穆拉德,你這頭狡詐的突元狐狸,竟敢利用我,試探夜海沙的實力!”
薩利赫受創嚴重,但中階武聖的強大生命力,並未讓他立時隕落,隨着氣息運轉、血氣奔流,他的傷勢已經被暫時壓制下去。
雖然需要一段時間休養,但好在並無性命之憂。
看着穆拉德與姜離“親切”交談的樣子,他豈能猜不出突元國的打算。
一位巔峰武聖的價值,遠比初階武聖與普通鬼仙來的重要。
“薩利赫郡王,就算借我十個膽子,也絕不敢打您的主意!”
穆拉德堆起滿臉的可掬笑容,一副人畜無害的無辜樣子。
“夜海沙,夜山國與大食的仇怨已經結下了,不要以爲你成就武聖巔峰,便可縱橫西域肆無忌憚,這片天地遠比你想象中的廣闊高遠!”
薩利赫自知今日局面無法扭轉,只能含恨冷笑,示意大食騎士擡着他離去。
但今日的屈辱,以及大食兩位武聖之死,絕不可能就此罷休。
只是夜海沙已是武聖巔峰的境界,大食國若想懲治,也只能從長計議,謹慎行事。
必須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出手雷霆鎮壓。
畢竟,誰也不想見到一名盛怒狀態的巔峰武聖,衝入大食國的一座座城池,大開殺戒。
“穆拉德,現在可以說了嗎?”
姜離對於大食郡王的威脅,絲毫沒有放在心中,他身形一閃,抓起穆拉德,向着一側掠去,遠離衆人視線。
幾個閃縱,就已在數十里之外了。
“夜山國主覺得這柄青銅斷矛如何?”
穆拉德落在地上,輕輕整理衣衫,定了定因爲快速奔掠而涌動的血氣,這纔開口問道。
“這件青銅器物充斥着殺伐混亂的意境,煞氣極重,不像是今古甚至中古之物,背後一定蘊藏不少的秘密,突元女皇將此物贈與我,是想以此物,說動我加入你們?”姜離平聲道。
“國主是聰明人,我便直話直說!”
穆拉德點頭,徐徐開口。
突元國位於殤州北部,與南部的血月皇朝毗鄰,雙方邊境幾乎完全重合。
唯有其中一片區域,雖然地域廣闊,卻因常年乾旱,寸草不生,貧瘠荒蕪,而被兩國同時捨棄。
殤州少雨乾涸,但並非沒有雨季,可無論雨水如何滴落灌溉,也不能喚醒這片生機全無的死寂區域。
整片沙漠,生長不出哪怕一顆雜草,而且荒漠之下也無任何礦藏存在。
放眼整座九州世界,只怕也找不出,比這片區域還要貧瘠死寂的地方了。
突元、血月兩國的平民,都習慣將其稱之爲死漠。
十九年前,一隊血月國行商因爲遭遇風暴而不小心闖入死漠,又遭遇千年難遇的地震。
商隊成員全都被翻涌的黃沙吞沒,本以爲是必死之局,其中兩人陰差陽錯之間,卻墜入到了一個地底巖洞之中。入口被黃沙所堵,兩人爲求生存,只能硬着頭皮走入巖洞深處,不曾想進入到了一片生機盎然的秘境之中。
秘境內生長着各種珍稀寶藥、靈果,兩人以此充飢,不僅僥倖活命,更在寶藥、靈果的滋養下,使肉身產生異變,力大無窮。
地震結束後,兩人推開巖洞入口的黃沙,逃得生天,最終抵達突元邊境,被巡邏的突元士兵擒獲。
兩人身上帶了很多自溶洞秘境中採摘的寶藥、靈果,都被突元士兵奪走,獻與長官。
突元國得到寶藥、靈果,自然產生好奇,經過嚴刑拷打,兩名行商只得將遇到的秘境情況,全部交代。
突元派遣軍隊,帶着兩人重新進入死漠尋找數月,終於在一處黃沙下挖掘出地底溶洞的入口。
只是當他們進入溶洞深處時,卻發現這處入口,並不是兩名行商遇到的那處地點。
地底溶洞極深,分岔出無數路徑,突元國士兵只能分兵多路,前往更深處探索。
兩名行商則藉着突元國兵力分散的時機,突然暴起,搏殺掉看管他們的兵士,逃回血月皇朝。
自此開始,兩國爲了尋找佔據兩名行商所說的秘境,不斷派兵入駐,陸陸續續又在死漠中心區域的很多地點,發現了類似的巖洞入口,但始終找不到所謂的秘境。
直到不久前,荒古神臺自天外宇宙降臨,似乎影響到了九州世界的規則運轉與天道壓制,溶洞深處忽然散發出一些奇異的波動。
兩國兵士循着這些波動,終於在地底巖洞內發現了所謂的秘境。
只是秘境被一種神秘的能量包裹,無法被蠻力打通。
而且這個秘境並非只是固定存在於某一處方位,而是按照某種規律在地底無數巖洞之間,循環瞬移。
蘊藏無數異寶的秘境近在咫尺,突元、血月兩國自然不想放棄,各自派遣武脈、道脈高手,進入地底溶洞,追蹤秘境移動的軌跡。
隨着追蹤日久,兩國高手發現籠罩在秘境外的神秘能量,其實每時每刻都在減弱。
按照目前的趨勢來看,至多半年,最少三月,神秘能量必將耗盡。
並且尋找到了秘境出現頻率最高几處地點。
爲了爭奪這些地點,掌握進入秘境的最佳時機,兩國不斷派遣高手、兵士爭奪,最終引發大戰。
而且隨着秘境神秘能量的不斷衰弱,秘境現身時都有十分微小的機率,噴吐出一些寶藥、靈果,甚至是類似青銅短矛這樣的古老器物。
“你們想我出手,幫突元國爭奪秘境瞬移穿梭後,最後可能出現的幾處地點?”姜離問道。
“秘境瞬移穿梭不停,每幾個呼吸都會穿越到不同的方位與地點,若只是想進入其中,只需佔據幾處就已經足夠了!”
穆拉德搖了搖頭:“女皇與國主合作,爲的是進入秘境後需要面對的一些危險!”
“進入秘境後?”
姜離有些意外,皺眉道:“你們未曾進入過秘境,如何知道秘境內存在的危險?而且那兩名血月國行商實力境界低微,他們之前又是如何進入的?”
“事情發生在十幾年前,又只是最尋常的臨時盤問,那兩名血月國行商的詳細供詞,早已無處考證,但秘境的存在卻是千真萬確,不容置疑的!”
穆拉德說道:“至於秘境內存在的危險,卻是每一次秘境噴吐寶物的瞬間,被武脈、道脈高手捕捉到的一些氣息氣機推演而出的!”
他想了想,說道:“自我突元國高手感應到的氣機來看,秘境中雖然生機勃勃,斥着各種本源力量,甚至還有很多古老且保存完好的兵刃,卻被一種禁忌的力量包圍。
“想要進入秘境,得到其中珍藏的寶物,就必須化解這種禁忌的力量,那是一種充滿吞噬與掠奪的詭異力量,可以吞噬一切靠近者的生機,縱然是武聖強者,也難以和這種力量對抗,唯有巔峰武聖、三次雷劫以上的鬼仙,纔有能力破開這種只知吞噬的禁忌之力!”
“原來是這樣!”
姜離點了點頭,穆拉德已經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講述清楚,但他卻總覺得這其中有些細節,十分蹊蹺,難以解釋。
不過,穆拉德顯然不打算告訴他更多的信息。
“我可以答應突元女皇的邀請,但你們又能給我什麼樣的回報呢?”姜離問道。
“只要國主答應女皇邀約,突元可以與夜山訂立互助盟約,派遣軍隊駐紮在夜山邊境附近,膽敢向夜山出兵者,便是與我突元爲敵!”
穆拉德恭聲道:“除此以外,一旦溶洞秘境開啓,國主可以自行收集秘境寶物,突元絕不干涉,當然國主也要幫助我突元共同抵擋,擊退可能進入秘境的血月國高手!”
……
五月的盛京城,一片繁榮鼎盛的樣子。
去歲的北伐之戰,大周雖然損失嚴重,但好在旗開得勝,將盤踞莽原許久的北莽汗國徹底打敗,使其元氣大傷,自九州屈指可數的雄國,跌落至岌岌可危的地步。
大周子民關心鼓舞,盛京又是大周權貴豪富匯聚之地,九州最爲富庶之城。
大周所遭遇的各種損失,尚未能影響到這裡,對於大周皇朝可能要面臨的極端情況,更是毫無察覺。
但在大周皇庭內,沉重而壓抑的氛圍,卻一直籠罩在很多臣子的心頭,揮之不去。
雖然景皇已經降下責罰,嚴懲了這些曾經舉棋不定,甚至想要立下從龍之功,擁立新軍的臣子們。
但久經官場、深知景皇心性的臣子們,豈能意識不到,所謂的嚴懲只是景皇安撫衆臣的手段罷了。
一旦大周解決掉因北伐失利而帶來的危機後,騰出手來的景皇,一定會對他們一個個下手,降下真正的懲罰。
聖上歸京,鎮武侯姜時戎入人仙之境,景皇對大周的統治牢不可破。
唯一可以躲過懲罰的機會,就是在景皇騰出手之前,儘可能多的立功,將功贖罪。
“聖上,大羅太子率軍返回羅國後,果然發動了政變,他不知施展了怎樣的手段,竟然與神境山脈的妖族勾結在了一起,很多妖族走出山脈,出現在他的軍隊之中。
“而今的大羅,已經徹底分裂,大羅王無法抵禦大羅太子的進攻,半月前已經捨棄了都城,向南方退去,如此下去,最多不過兩月,大羅必將出現新的君主!”
朝堂之上,武英殿大學士恭讀四皇子司馬燁的奏摺,其中所說內容,引得很多本就底氣不足的臣子,一陣陣的心慌意亂,生怕坐在大殿深處的大周皇主,聯想到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