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羣俠之中卻是無人應聲,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盼望着別人先動手,甚至都像是突然啞巴了一樣,連話也不說了。西雅在羣俠的臉上一個一個的打量,那些人似乎是看到了猛獸一樣,全然不敢與之對視,紛紛垂下了頭。當目光落在那個假扮公子哥的少女身上時,她說道:“原來是郡主大駕呀。”
那郡主起身:“國師。”
本因大師奇道:“郡主?她是什麼郡主?”
西雅笑道:“你們連她也不認得……她可是武王的掌上明珠,端華郡主沈柔。”
羣俠言道:“原來她也是一個蒙古韃子呀。”
西雅問道:“小丫頭,你來這裡作什麼?”
沈柔說道:“和國師一樣呀,即想看看這所謂的武林盛會是怎麼的一個樣子,又想奪到那把關公刀,不過我實在不知道國師你會來,如果知道的話,我就不會來了。”
西雅點頭:“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跑到這裡來?真是不簡單,”衝沈柔身後的那個少年郎道:“你還帶着面具作什麼呢?摘下來吧。”
楊洞心想:“我就說他練了什麼功夫,可以在說話時控制自己的表情,原來是帶了人皮面具呀。”
那少年郎看了看沈柔,似乎是在詢問要不要摘下面具?
沈柔急忙道:“他這個人面目奇醜無比,我讓他帶上面具就是不想讓他醜陋的樣子嚇到了人,所以國師還是不要看了。”
卡依盯着沈柔道:“娘,她生得真好看。”
西雅叱道:“不許對郡主無禮。”又衝衆人厲聲道:“你們誰方纔欺負了我兒子?”無人應聲,對依卡問道:“告訴娘,誰方纔欺負你了。”卡依用手一指徐陽:“就是這個白鬍子老頭。他好壞呀,想出了一個稀奇的法子把我的東西都弄壞了,我讓他賠,他耍賴不賠。”
西雅安慰:“乖,娘一定給你出氣,討個公道回來,他弄壞了你的東西,我也要他賠給你。”冷冷對徐陽道:“是你欺負了我的兒子?”揮手便拂了過去。徐陽心知她這一拂乃是極爲高明的起手式,暗藏了撲、抓、拿、擒,四種變化,只要你一變化,她就可以隨着你的變化而變化,當下以不變應萬變,不退反進,不避反攻,待到近得身來,也就是虛招要就成實招之際,才向後一仰,化解開來,讓那後續的變化無可施展。其實這一招之中也是冒了極大風險的,非是他這般臨敵無數的人不能作到。徐陽身子後仰之時,已呈倒立之勢,雙腳連連踢出。
西雅雙手連拍,只聽“啪,啪,啪”的,徐陽攻出了十二腳,西雅也拍出了十二掌,掌消腳力,腳擊掌力,兩人都未能討到便宜。徐陽身子一側,避開了那隨手一拂,卻怎麼也避不開來勢洶涌的另一擊,眼看着就要被打傷了。距離最近的楊洞想要出手援助也已是不及。誰知在這時,一股勁風帶着串黑影打了過來。西雅心知那是高手從背後出手的徵兆,即使是她能殺了徐陽,也不免被背後中招,身負重傷。她雖然恨徐陽,可卻不想這樣一拼兩亡,弄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在招式已經用老的情況下,還是能抽身自救,用手指一撥,將那串黑影推了回去。
本因輕輕一伸,接在了掌中。
西雅這纔看清那串黑影竟是一中念珠:“背後出手,算什麼好漢?”
本因道:“老衲也不想如此,只是救人心切。”
西雅道:“看來你也想要這把刀?”
本因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刀老衲不要。”
衆羣俠叫喝着:“大師,你可要出手呀。”
“對,讓她知道一下中華武術的厲害。”
“少林乃武林泰山北斗,你可要站出來說上一句話呀。”
西雅訕笑:“是呀,老和尚,這麼多的人都在盼着你出手呢。”
本因大師見衆羣俠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個不停,都在期望着自己能夠站出來,再加上少林寺望衆武林,值此時刻,怎麼着也不能沒有一個表示:“好!”
一個“旱地拔蔥”躍上了擂臺。
羣俠看他答應出手了,都是暴以雷鳴般的掌聲。
西雅所着的衣衫甚是寬大,一掌拍出之後,不用刻意的去變轉招式,只需將手腕仰揮,便可以帶動衣袖,趁勢一拂。達摩堂乃是少林中專門研究及改進本門功夫的地方,本因能位居首座,自然不是白當了的。雙掌一開一合,開者擊敵,合者自守,走得是穩妥求實的路數。西雅突然去奪那關公之刀,守護寶刀的四個莊中弟子立刻出手阻止。怎奈楊洞挑選時,並非選的是武功很好的弟子來護刀,而是四人身材雄壯的弟子來持刀,故都未堪西雅的一擊,便丟了寶刀。那四個弟子也知道自己失了寶刀,罪責不小,只怕會遭到楊洞的重罰,奮不顧身的一衝而上,想要奪回寶刀。
西雅將寶刀立在地上,使出一招“千旋萬轉”,身子依附着作三百六十度的盤旋之狀,雙足連踢。若不是本因變招迅速,就幾乎要被她傷到了。那四個莊中弟子卻沒有這麼幸運,避閃不及,被踢下了擂臺,半晌也不見爬起。
沈柔在臺下叫道:“好!好!國師打的好!”
那個帶着面具的少年郎道:“郡主,不要再叫了。”
沈柔不在乎的道:“怕什麼?”又叫道:
“好!好!”
西雅揚刀劈下,怎奈那刀實在是太過於沉重,方纔一連硬撐使了兩招,已經是很勉強的事了,直累得她手臂酥麻,氣息也有些急促,這時再次揚刀,便顯得力不從心,無法駕馭了,劈在了檯面上。
前面說過這擂臺是用極堅的木料建成,但也經不起重大的外力襲擊。那刀落在實處,“咔啦”一聲,便立刻劈出了一條地溝般的裂縫。本因避開了那一劈,卻未能及時換步,腳下一空,掉了下去。西雅道:“這刀太重了,一點都不好用。”將刀拋在了一旁,心中甚怕自己所處的位置因爲裂縫之故,再也承接不住自己的體重,正要移步離開,卻覺得自己如同踩在了空中一樣。原來是本因施展“千變手”的功夫,將西雅腳下的木板都抽走了,西雅腳下根本無處借力,也掉了下去。
西雅道:“老和尚,你找死?”
本因道:“施主可以將老衲推下來,老衲就不能請施主也下來嗎?”兩人又交起手來了。衆羣俠都欲看個究竟,但那擂臺的下方是用木板從四面封起來的,遮住了衆人的視線,也就始終無法看到二人在裡面是如何交手的。
衆羣俠的心也都揪起來。
“哎,你說大師能贏嗎?”
“能,能,本因大師是少林神僧,不出手則矣,一出手則必勝。”
正在這裡,一件物事沖天而起,狠狠砸在了地上,衆羣俠怎麼也想不到那居然是本因大師。只見本因大師用手捂在胸口處,一張老臉象紙一樣的白。
一個人影象是顆炮彈般從那破損的擂臺下方暴起,衝到了本因近前,一掌擊向天靈蓋。
衆羣俠面色皆變,大叫道:“大師!”
本因身負有傷,即不能躲避來求生,亦無招架抵架之力,便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全然不能自主,眼看着命垂一線,是無可倖免了。卻多了一個人,一隻手,那人伸手搭在本因肩頭,將他拖出了幾步遠,使之脫離了西雅的攻擊範圍。本因這次也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由兩個子侄輩的僧人陪同着前來的。那兩個僧人立刻躍到臺上,關切道:“師叔!”
莊主楊洞也圍了上來,詢問道:“大師,怎麼樣?”
本因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要緊。可誰都看得出他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甚至是連說話也是不能,如何會不要緊?
楊洞道:“帶大師到後面的廂房療傷。”
西雅對羣俠朗聲道:“連少林寺達摩堂的首座都不是我的對手,不知道你們當中還有哪一個心中不服,要來和我比試的?”
衆羣俠皆是氣憤不已,叫道:“這個韃子也太囂張了。”
可說到上臺去比試一下,卻是一個人也沒有的,因爲連本因那樣的少林神僧都受了重傷,險遭毒手,更還有什麼人會上得臺來,那不是來送死嗎?因此衆人也只是在臺下羣情高漲的叫嚷了幾句而已。更有者甚至懼怕自己的叫嚷會引來西雅的攻擊,躲在人羣之中,便是連句話也不肯說。
突然有人道:“楊大俠,你是這裡的主人,又是此次英雄大會的召集者,怎麼能看着一個蒙古韃子在這裡耀武揚威呢?”
衆羣俠也跟着叫道:“楊大俠出手,楊大俠出手。”
楊洞似有斟酌:“可是我早已說過,作爲此次英雄大會的召集者和這裡的主人我是不出手的。”
那個聲音道:“可是你方纔還說要和她交手呢?”
楊洞道:“那是因爲她擅自動了關公之刀,我作爲主人,必須維護寶刀。如今她已經棄刀不用,我回到了原來的那個立場上,也就沒有了要和她動手的理由。”
那個聲音道:“除去本因大師的聲望之外,在衆人之中只怕就算楊大俠你了,你可一定要爲天下的英雄討個公道戰。”
楊洞想了想道:“可我不能失言呀,對不起,我不能……”
“錢幫主,你呢?你身爲中原第一大幫的幫主,是不是也要置武林安危於不顧?”
大義幫幫主錢貫心想:“可千萬不要讓我出手呀,我當上這個破幫主才幾天呀,卻發生了那麼多需要我捨生忘死的事情?這一次千萬不要找我,這一次千萬不要找我。”在心中唸了一萬兩千遍阿彌陀佛,心想:“媽的?是誰呀?非把老子擡出來,真他媽的是太歹毒了。”朗聲道:“這裡是青雲山莊,而楊大俠是這裡的主人,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應該由主人出面。我們都應該聽主人的安排。楊兄沒有開口說話,我卻冒冒失失的出手,這樣似乎是不太好吧?”
一個聲音大笑:“說的多好呀!說的多好呀!我真是佩服的很,我真是佩服的很,大英雄啊,大英雄。”
楊洞道:“是什麼人開口說話,能否走出來讓在下一見?”
從羣俠之中走出一個人來,這人一直都是哈哈大笑的,似乎天底下真有那麼多好笑的事情,而那所有好笑的事情又都被他看到了:“我今天算是服了你們,服了你們這些實至名歸的大英雄。”說完這句話又大笑了起來。
楊洞雖知那人是在含沙射影,冷嘲熱諷的罵自己,去也只有將那一肚子的怒氣,生生地嚥了下去。
那人一步步走到臺上,這一路走來一路笑,衝着衆羣俠:“你們都是些什麼英雄好漢呀?不過是一
羣狗屁不通的烏合之衆?在這裡開什麼英雄大會,而遇事又象烏龜一樣把頭縮進了硬殼中,事後又立在人前得意洋洋的狗屁英雄。”他這一番話罵將出來,真是讓人震聾發聵。
羣俠之中也有不少人也是和他一樣的看法,一樣的想法,只是懼畏於得罪了一衆人等,這才放在了心裡,聽他這樣仗義執言的講了出來,心中都是暗暗佩服,只盼着可以讓衆人那顯得有些麻木的心不再麻木下去,能夠作出相對的反應,那怕是一點點也好呀。可自己空有一顆仗義執言之心,卻連一句仗義執言的話也不敢說,比那些冷漠,麻木的人又能強的了多少呢?想到這裡,慚愧的垂下頭來。
那人大笑道:“我真是看不起你們,英雄好漢?哈,哈。”
西雅心中也甚是害怕他的話會在中原羣俠中產生響應,暗想:“我不能再讓這個人亂說話了。”一掌打在那人的天靈蓋上。這一掌下去硬是將堅固的頭骨拍了個粉碎,那個人用手指着羣俠,似乎想說什麼,可是什麼也沒有能說出來,只是從喉嚨裡發出“咕,咕”的聲音。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楊洞雖然甚惱那人冷嘲熱諷的恥笑自己,但此是時也站了出來,厲聲道:“他只不過說了幾句話,言詞之中又絕沒冒犯到你,你卻下了這麼重的殺手,不知所爲那般?”西雅道:“他說話那麼無禮,直將矛頭指向……,你的面子掛得住嗎?我殺了他,你應該在心裡暗暗高興,來感激我的,怎麼反來爲他說話了。”
西雅的話正好說中了楊洞幸災樂禍的心裡,只是楊洞怎麼也不能承認了:“胡說八道。”
西雅冷冷:“你不承認也沒有關係。”
徐陽咬着牙:“你濫意殺人,實在令人不齒,老夫雖然年高,卻也要與你這個女魔頭周旋到底。”
西雅道:“好啊!那我也送你一起上西天。”一拳擊將出去。
徐陽以掌相應,“啪”的一聲,二人均爲力道所震,不由已的身後急退。只是國師西雅退了三步,而徐陽則退出七步之多。西雅一招落空,借力拋起,雙腳一起踏向他的兩個肩頭。
徐陽雙手身上一託,正好托住了西雅下壓的雙足。西雅用力下壓。徐陽則用力將手臂上伸,將西雅託撐上去。西雅運力下壓,徐陽當時不支,手臂下垂了一些,稍稍一緩,便又用力上託登時叫西雅下壓不得半分,自己的手臂又上伸了幾分。西雅再度運起功力施展“千斤墜”向下急壓,徐陽所託的並非是西雅的雙腳,而是她整個身子的重量,早已是大感疲憊,一運力便牽動了自己腰肋處所受之傷,但他仍咬緊牙關,用力上託,使西雅不能將自己壓下一分。西雅心想:“這個老匹夫還真是能堅持的住,”
正要再度便用千斤墜的功夫來增加重量。徐陽突然發出一聲狂吼,如同被囚困已久的雄獅,聲動八方,將西雅甩了出去,他年勢已高,之所以能夠堅持良久都是憑着一股子的信念,大口大口喘了幾口氣,將一雙腳自泥土之中提了出來。
西雅也借力化力,纔沒有那甩將出去的狼狽,饒是如此,在連退了十步之後,纔拿樁站穩了。看看自己的腳下,已經是退到了擂臺的邊緣,她不禁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沒有掉下擂臺,否則便是徐陽勝了,那不是丟了自己國師的臉面嗎?抓起一塊木板來,以手作刀,將那木板前端削成尖狀,一甩而出,當成是暗器一般擲向徐陽。徐陽在地上一滾,避開了這飛來的一擊。那塊木板去勢未竭,卻是衝着雪琴擊去。雪琴懷抱着那個枕頭,就像是對待自己孩子一樣小心而認真,:“寶寶乖,寶寶睡,寶寶不哭,媽媽愛。”卻全然覺察不到那突然出現的危機。徐陽大叫道:“大小姐,小心哪。”
雪琴隨意的伸手,用中指,食指一夾,便將之輕鬆化解。西雅又抓起一塊木板,用手削成尖狀,擲將過來。
雪琴看到徐陽徐長老年勢已高,還猶戰不退,心中暗想:“徐長老是本幫德高望重的長老,平日裡對我最是愛護有佳,又是一心爲幫,對我爹最爲忠心的人,”急中生智,纖纖玉手一抖,一系甚長的白綾如天幕般飛出來,纏在了徐陽腰身。孟超和林祥兩位長老也全力助她將白綾向後扯。這條白綾的一端在雪琴手中,一端纏在徐陽腰身,徐陽覺得自己的身體突然輕了許多,象是被一陣清風托起般。等到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坐到了木椅上。
錢貫立刻上前,裝出一副關切的樣子:“徐長老,你怎麼樣?”
雪琴道:“徐伯伯。”
徐陽道:“我不要緊。”
羣雄之中有人叫道:“諸位,諸位。”將那個死在西雅手上的漢子抱了起來,伸手將桌子上的茶水,茶杯都撥到了地上,將那人的屍體輕輕放在了桌上,大聲道:“少林寺本因大師力戰受傷,大義幫徐陽徐長老頭髮已經那般花白,卻猶在力戰,連這位兄臺……雖然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卻知道他仗義執言,是個視死如歸的大英雄,大豪傑,比我們這些作事畏首畏尾的人強。他冒着一死也要說出那些話來,他是想用自己的死來喚醒我們,我們都醒一醒吧,醒一醒吧。”
立刻有人響應道:“是呀,不能爲國爲民,何謂武者。”
“我們殺了這些蒙古韃子,爲這個老兄報仇。”
“一起上,把他們趕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