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闢疆聽了,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他不相信,孫臏的醫術,難道還會超過太醫嗎?若論排兵佈陣,孫臏絕對是一流的,可是醫術?他有些不大敢相信。不過此時,他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秋月見狀,連忙推着輪椅,將孫臏推到了鍾無豔那張精美的大牀前。
牀上,懸着新換的大紅撒花銷金帳,鋪着大紅的嶄新被褥。這些,都是秋月親自準備的,她知道此番鍾無豔在燕國,肯定吃了不少苦頭,所以便精心準備了一番。
鍾無豔呆呆地瞪着眼睛,一雙空洞的眸子裡,沒有任何神采。她削瘦了許多,氣色非常差,如同一層薄薄的皮膚,覆在了一副骷髏之上。
看着削瘦成這副模樣的鐘無豔,孫臏不禁瞪大了眼睛,心中胡亂地想:“奇怪,她瘦成這個模樣,看起來卻有些像夏太師!難道……不,我想到哪裡去了呢,大約都是太瘦的緣故吧。”
孫臏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將這個可笑的念頭拋到腦後。
秋月將一塊潔淨的手帕放在了鍾無豔的玉腕上,孫臏這才緩緩將手搭了上去。
“怎麼樣?”秋月性子急,她簡直就是一團小火焰,急的火燒火燎。
孫臏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凝重。
“是在軟筋散里加了失憶水。”他冷冷地說,“這水無色無味,人服用了以後,會漸漸將所有的事情忘掉,成爲一具行屍走肉。”
燕王職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鍾無豔的,他的確在軟筋散中動了手腳。堂堂的鐘無豔,變成一個白癡,他一想起這事來,就會在夢中給笑醒。
“失憶水?”田闢疆在外面聽了,連忙衝了進來,緊張地說,“既然孫先生識得此毒,想必也有解毒的辦法吧。”
他的目光裡,透着幾分擔憂,幾分愧疚。如果不是他如此自私的話,鍾無豔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呢?雖然她很醜,雖然她的脾氣也不討人喜歡,可是田闢疆此時才發現,原來這個醜女,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悄悄闖入了他的心扉,永遠無法抹滅。
“倒也不難。”孫臏想了想說,“只不過要用金針打通娘娘全身的穴道,漸漸將失憶水給逼出來。可是,對施針之人卻有要求,施針之人的功力一定要深厚,必須一邊施針,一邊護住娘娘的經脈。”
聽了這話,秋月連忙說:“有啊!田師兄武功高強,也略通點醫術,他一定能行的!”
孫臏聽了,瞟了秋月一眼。
秋月看着孫臏那不悅的目光,這才自知失言。鍾無豔是田闢疆的王后,她的身體,又怎麼能讓別的男人看呢?
“那孤來!”田闢疆輕輕地握住了鍾無豔那冰冷的小手,目光無比堅定,“孤自幼習武,武功雖然算不是高強,但是勉強也拿得出手。對於醫術,也略通一些。”
聽了田闢疆的話,孫臏點了點頭:“那好,微臣就在帳外候着,告訴大王該如何施針。這施針不能有半分差池的,若一個穴道的順序錯了,那麼娘娘就必死無疑了。”
至於順序,孫臏是絕對不會出錯的。他擔心的是,田闢疆對穴位認識不夠,萬一有一點疏忽大意,那麼鍾無豔可就危險了。
“放心吧。”田闢疆點點頭說,“秋月,你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進入鳳羽宮半步,違令者殺無赦!”
秋月聽了,連忙下去傳話了。
此時,心亂如麻的並不止田闢疆一個,還有一臉怒氣的夏太師。
“怎麼會這樣?”他氣沖沖地質問夏迎春,“田闢疆那小子怎麼會讓孫臏傳旨讓田忌調兵呢?你說說你,你就住在宮中,怎麼這麼大的消息都不知道?”
夏迎春正躺在牀上,看着氣的火冒三丈的夏太師,不悅地說:“我哪知道這些事情啊?更何況,孫臏好像根本就沒進過宮,我哪知道他是怎麼傳的旨啊。”
其實,鍾無豔回來了,她的心裡比任何人都不舒服。只不過,現在她必須得臥牀休息,否則的話,早就到鳳羽宮大鬧一番了。活着也罷,等她身體復原了,她再慢慢收拾那個醜女。不過,鍾無豔拼了性命爲她取藥的事情,並沒有讓這個冷酷的女人有所感動。
“你就整天這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夏太師看着夏迎春那副不爭氣的模樣,恨恨地罵道,“你就整天什麼都不管,只顧着爭風吃醋。你知道嗎?我這次出去沒幾天,你表哥就被孫臏在邊關給殺了?回到朝中,發現田避疆那小子居然安插了許多自己的人……”
一回到朝中,夏太師差點被氣了個半死。朝中,居然多了許多陌生的臉龐,都是田闢疆的心腹。而且如今,田忌也不可信了,最爲令人惱火的時,虎符尚在他的手中,且田闢疆不允許他交給任何人!短短几天的時間,夏太師的半壁江山,便被田闢疆不動聲色的給取回來了。
“爹,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啊?”夏迎春有些不耐煩地說,“我那表哥死了,那是孫臏乾的,又不是闢疆。再說了,闢疆在朝中安插幾個人怎麼了?這江山都是他的呢,他怎麼安排不行啊?”
對田闢疆,夏迎春還是有着一定感情的。她並不知道夏太師的野心,即使知道了,她也不會支持的。夏太師當了大王,她還可能是王后嗎?頂多當個公主。公主,哪有王后來的威風?
“你……”夏太師恨恨地看着夏迎春,目光如炬,“等到田闢疆完全掌握了朝政之後,你覺得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對你嗎?”
對於夏迎春的幸福,夏太師從未真心關心過,雖然他膝下僅有這一個女兒。
“他怎麼不會這樣對我?”夏迎春聽了,不以爲然地說,“你別忘了,田闢疆可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我可對他有救命之恩呢。”
她一邊說着,一邊翹起了蘭花指,不緊不慢的用肉蔻塗着指甲。
“那是離春救的好不好?”夏太師聽了,冷笑道,“這事如果讓田闢疆給知道了,你覺得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對你嗎?”
一聽這話,夏迎春立刻變了臉色,目光無比冷漠。
“沒有人說,他又怎麼會知道?”她的嘴邊,泛起了一縷邪惡的笑容,“離春已經死了,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我們父女和南風了。南風是我的心腹,她自然不會背叛我的。至於我,我更沒傻到要害自己。難道,爹你會將此事和盤拖出,爲你那無辜的女兒復仇?”
她冷冷地看着夏太師,看着她的親生父親。她不相信,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會在自己垂暮之年,害自己唯一的女兒。就像當初,自己殺了夏離春之後,他不也得面對這個現實嗎?
夏太師看着眼前那張絕美的臉龐,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冷漠如雪的的女孩。那個可憐的女孩,整天做着奴僕的粗活,穿着最破舊的衣裳。沒有人會相信,夏家的二小姐,居然穿的連個奴才都不如!
“你好自爲知吧。”他想了想,冷冷地說,拂袖而去。
微涼的秋風,吹亂了他那如銀的白髮,那雙渾濁的眸子裡,閃爍着一縷憂傷的光芒。
“離春,對不起!”夏太師一邊走着,心中一邊無奈地想,“爹對不起你!爹答應過你娘,要好好照顧你的,誰知……對不起,爹總不至於連唯一剩下的女兒也殺了吧。”
一想到那個早逝的女兒,他那渾濁的眸子裡,不禁隱隱泛起了晶瑩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