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統這樣帶着幾分自暴自棄的說法,讓副官的心中悲憤,只爲統帥覺得不值得。
他們海軍曾經是雄踞帝國王城附近的霸主,不受制於軍部,甚至不受制於帝國,而現在……
還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統帥!可是,您怎麼辦?您會受到發落的!”
“這不是很正常麼?擒賊先擒王,論起來,我是主謀,總得有人背責任,權力越大,責任就越大了。下去傳我命令吧,其他的,都不用擔心了。這些年你們跟着我,置產也不少,以後就算不從軍了,日子應該也能過得還不錯。”
袁大統思索片刻,還補充了一句,“皇后不是成立了個什麼慈善基金會麼?這女子聰明,這什麼基金會,就是爲帝國斂財的機構,尤其是針對那些不法的資金來源,屆時你們去那基金會捐贈一些,想必軍部也好帝國也好,都不會太爲難你們的。”
袁大統這些天一直都在準備,其實並不是在準備什麼應對的手段,只不過在思考自己手下這些人的後路罷了。
眼下,已經是時候了。
副官紅了眼睛,趕緊出去傳令了,沒一會兒,他又進來了,聲音更加凝重,“統帥,大軍已經到了。”
袁大統站起身來,從房間走出去,艦船很高,從房間出來站在甲板上,正好能看到碼頭上黑壓壓的軍隊。
在月光清輝的映襯下,像是一片深沉的海域一般讓人覺得壓迫。
袁大統站在甲板上看着,爲首的那匹高頭大馬上騎乘着的男人,比上次見的時候,要瘦,但是更加英挺了,此刻一身戎裝,黑灰色的軟皮甲着身,長長的馬靴,手執長槍,腰別長劍,身後還披着一條銀灰色的披風。
整個人看上去,都透着幾分銳利的英氣和利落,像是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一般。
千隕倒是沒有想到,海軍會這麼老實,一路進來,竟是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陛下,看來袁大統是個聰明的呢。”陳松陽在千隕身邊說着。
“不聰明做不到今天的位置。他當然知道朕在這隊伍裡,只要他手下的人有任何動作,視同刺殺皇帝,形同謀反,殺無赦。他已經知道自己必敗了。”
千隕說完這句,已經從馬上翻身下來了。
皇帝一下馬,大軍所有的士兵也都下馬了,恭謹朝着千隕單膝跪下。
“你們都在這兒等着吧。”
千隕淡聲說了一句,隨手將長槍往地上一立,槍桿深深地扎進了地面去,他將披風扯了下來,披風的裡面,繡着細緻的圖案,此刻整條披風被他挑在槍尖上,就是一面旗幟,在凜冽冰涼的海風吹動下,獵獵作響。
旗幟上的圖案也就能看得很清楚了。
是一隻眼睛,繡工細緻得每一個細節都明晰,是一隻鷹的眼睛。
鷹眼。
這也是王城常駐軍的徽號,千隕親自擬定的,和西北在葉風回授意下,徐柯和龍雨沁一手籌備起來的新宗門,一個名字。
代表這隻銳利的鷹眼,注視着王城,隨時發現對王城不利的一切。
所有人都原地待命,千隕不疾不徐朝着前頭走去,不疾不徐地上了舷梯。
停靠在碼頭邊的龐大艦船,甲板上並沒有什麼人,只有袁大統站在那裡,面容憔悴。還有幾個他的心腹,在他身後不遠處守着。
“陛下。”
“你敗了。”千隕淡淡說了一句,目光波瀾不驚地看着袁大統。
“是。我敗了。”吐出這句的時候,袁大統更加憔悴,看上去像是一瞬間老了十歲似的。
千隕朝前走了一步,“迦羅,不是你的保護神麼?他不是你的儀仗麼?現在他在哪裡呢?爲何沒有救你於危難之中?”
袁大統沒有作答,笑了一聲,笑容苦澀。
又輕輕嘆了一口氣,才說道,“旁人,終究是靠不住的,老臣活了這麼多年了,竟是連這個道理都還沒有參透。才落得今時今日的田地,若是當初,不想着依靠別人,恐怕老臣現在……”
“那你現在就還有一些與朕抗衡的力量,然而你所託非人。”
千隕伸手向他,五指張開,“朕的要求很簡單,聯繫迦羅的連音符,你必然有。”
袁大統沒有做聲,只看着千隕,好一會兒,他說道,“我沒有。”
千隕輕輕擡手,朝着他身後一指,指尖頓時爆發出凌厲的指風來,化境的修爲,以至於根本沒有靈光閃爍的顏色,就只一道勁風迸射而出。
“嗬嗬……”
原本站在袁大統身後不遠處候着的幾個心腹,其中一個就直接雙手捂住了脖子,鮮血洶涌的從他脖子洞穿的傷口噴涌出來,他發不出聲音來,只有喉嚨裡嗬嗬的氣音,眼睛睜得巨大。
身體向後倒去,抽搐着,沒一會兒就完全止息,再無生息。
袁大統猛地轉頭看到這一幕,瞳孔猛縮。
“我要連音符。”千隕沒再自稱皇帝,語氣卻異常堅決。
“我沒有!”袁大統的聲音都在顫抖。
千隕再次伸手,這一次,倒下的是袁大統的副官。
袁大統渾身顫抖起來,“陛下!”
“我最後說一遍,我要連音符。”
千隕說出這句的時候,看着袁大統,不疾不徐又補充了一句,“袁大統,你這一次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究竟是有還是沒有,這一次,我便不再一個一個地殺了,而是一羣一羣的,你總不會認爲,我帶這麼多人過來,是爲了擺個排場嚇嚇你吧?我的兵,刀子可都是見過血的。”
“陛下!這些也都是您的兵啊!這是帝國的海軍!”
袁大統內心掙扎着,卻是看到了這年輕君主的笑容,很冷很淡的笑容,“叛軍罷了,蛀蟲一般,不要也罷,只當清理門戶。他們是你的心腹是你的信徒,從來不是我的,我又爲什麼要不忍?我只要連音符。別怪我沒提醒你,我這麼長時間都沒動你,可不是因爲要忙多羅國的那些事情沒工夫管你。只不過是我一直在籌備罷了,這些人,還有他們的家人,他們的置產。我掌握得清清楚楚,動動手指,就能全部捏死。人性?我早就沒有了。”
從回兒在自己眼前瀕死之際,就已經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