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彌燃自己都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好人,而且,也基本沒有聽過什麼人說他是好人了。
冷漠,無情,嗜殺,厭世。
這似乎纔是他的代言詞。
好人?
這個詞從來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手上沾染了無數的血腥。
人的,魔的。
那些投效了魔族的加索馭獸師們,死在他手下的,曾經泣血呼嚎着。
‘我們是同類!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你比我們好在哪裡?你手上同類的性命,比我們多多了……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你纔是魔……你這個惡魔……’
看到封彌燃脣角自嘲的笑容。
馬修愣了一下,而後輕輕抿了抿嘴脣,“如果妮洛覺得您是個好人,您肯定是個好人。所以,能不能請您……帶着我們?”
“帶着你們?”
封彌燃似是不甚明白,他話中這個帶的意思。
如果料想得沒錯,怕是不止帶他們到星羅這麼簡單。
馬修點了點頭,“是的,我和奧斯都是她的魂器,這個,想必您已經知道了,她的能力有多獨特,您必然也已經知道。人類不是有句話叫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麼?所以我想,妮洛的能力,或許就是她的原罪。她甚至不需要多做什麼,只要有着這獨特的能力,就足夠讓她危險重重。”
馬修憂心忡忡的樣子,眉頭擰得很緊,“有人想要利用她的能力,想要將她找到,自然也會有人不想要人利用她的能力,而將她抹除。她會有危險,而您……實力卓絕,我和奧斯都是魂器,並且因爲是她的魂器,所以感知靈力也很敏銳,您很強。我也看得出來,您身份尊貴。所以,請您帶着我們,我和奧斯必定向您效忠,但也請在必要的時候,您能夠保護她。”
馬修說出這話,其實不得不說,她的這個從屬官,比她的心思要敏銳得多,看事情也透徹得多。
但是封彌燃聽到這話,卻是淡淡笑了一下,很漠然,笑容裡依舊沒有任何溫度。
“我問你。”
封彌燃淡淡開口。
“願聞其詳。”
馬修甚至站起身來,然後就單膝跪下了,姿態已經是無以復加的誠懇。
“你和那個壯的,都是她的魂器,據我所知,魂器能化形就已經實力不菲了,你們更是被賦魂,想必實力也不差,她那一身獨特的能力,想要自保,完全不成問題。求我保護,爲何?”
“我說過,她是最純粹的。她若是願意害人,就不會落得這般逃之夭夭的下場。而我們是她的魂器,哪怕被賦魂,本質上來說,我們是屬於她所有的,我們無法違揹她的意願。她是沒有戰意的人,就那些捉弄人的小伎倆……面對真正來勢洶洶的殺氣和戰意,她根本沒有勝算。”
馬修答得很詳盡,句句都說得穩重。
“我再問你。”
封彌燃目光幽深幾分,直視着馬修的眼睛,“你如何斷定,我就不是那個‘不想要人利用她的能力,而將她抹除’的危險呢?真如你所說的話,她太純粹。所以或許不懂,這亂世裡的人,很多人裡外有着兩張不同的面孔。你就那麼肯定,我是個好人?”
馬修聞言,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溫和友善,看着封彌燃。
“她有一雙懂得看人的眼睛,只要她說您是好人,那麼,您一定是好人。您可以當做這是我和奧斯對她的盲從和愚忠。但是她相信的,我們就相信。”
馬修說了一句,這話裡難掩他對妮洛的絕對忠誠。
封彌燃沒做聲,房間裡倒是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馬修試探性地繼續說了一句,“您可以帶着我們麼?事實上,這也是雙贏的局面,畢竟,魔族想要妮洛的能力去做的,肯定不會是對人類有好處的事情,我們在您的身邊,起碼,您可以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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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彌燃輕輕哼了一聲,倒是個口才夠好的。
“你就不怕,我也想利用她的能力?”
他問了一句。
馬修毫不猶豫地就說道,“不會的,因爲妮洛覺得您是個好人。”
好人……
這頂帽子扣得還真是夠大的。
封彌燃終於說了一句,“在抵達星羅之前,我會給你個答案,但是在這之前,希望你們不要做出什麼危險舉動來。”
“您大可放心。那,就靜候佳音了。”
馬修微微笑了笑,這才站起身來。
他相信,眼前這個冷麪的年輕男人,肯定會答應的。
不是他自信能夠猜得準封彌燃的心思,而是馬修相當清楚。
妮洛殿下有一種力量,不是她那獨特的能力,而是,她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護她。
她是真正善良的人,她是真的有境界。
馬修打開了房門,就看到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正盤腿坐在甲板邊的欄杆上,一手握着魚竿。
清澈的眼睛裡帶着幾分期盼,定定看着吊鉤落下的方向。
時不時抻長了脖子朝着海面張望一眼,像是多這麼看幾眼,魚兒就能上鉤似的。
馬修微笑着走了上去。
奧斯就迎了上來,“如何?”
“嗯……還算順利吧。”
馬修目光依舊看着妮洛,然後揚了揚下巴,問了奧斯,“她一條都沒釣到?”
“是啊,自得其樂着呢。”奧斯笑得有些無奈。
“難得能出來,之前在加索又一直躲躲藏藏的,這下總算自在了些,她愛玩就讓她好好玩玩吧。”
馬修說了句,就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
封彌燃已經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目光淡然地看着坐在甲板邊緣欄杆上的少女,她一身寬鬆的灰布衣服,並不是什麼漂亮的款式和良好的質地。
一身荊釵布裙的裝束,理說怎麼看都應該和漂亮搭不上邊。
但卻有着清澈漂亮的眼睛,常年不見天日,使得她的皮膚很白皙,此刻在午後的陽光映襯下,更是白得像是有些透明。
那一低首一垂眸的側顏,像是纖塵不染的明淨晴空。
或許馬修想的的確沒有錯吧,她有一種獨特的力量,會讓人不由自主想要保護她。
不然的話,爲何封彌燃瞧着她坐在欄杆上的樣子,忍不住眉頭輕輕皺了。
心中想着的卻是,就這麼個坐法,船身來個大晃盪,她都能跌到海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