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有裂空,西有金門,南有祥譽,北有洛林乘風。
季家在北方一家獨大,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多年與北洋通商,家大業大。
使得季家在閬北一方民望很高,就像西北一樣,西北的子民很可能不知道新帝是什麼名字,但是人人都知道他們的睿親王殿下是封彌千隕,知道他們的親王妃叫做葉風回!
閬北這邊也一樣,他們可能不知道新帝姓甚名誰,但都知道,季家的季扶桑。
季家裡頭燈火通明着。
正廳上座,一道修長清瘦的身形坐在那裡,一身質地很好的衫子是泛着緞面光澤的銀灰色,外頭披着一條一看就質地上好的雪白狐裘,肯定是北洋過來的,那狐裘的毛色和細膩的質地,是隻有北洋纔有的丘山雪狐的毛皮。
頭髮利落地束成高高的馬尾,使得整個人看上去,並不是溫潤的儒雅,而是利落的英氣。
年輕而清秀的面容上,此刻眉頭皺着,臉上的表情不難掩飾不悅。
就定定地看着在下頭坐着的周之楨。
“周大人,你的意思是,我手下的人就這麼白死了?六條人命說沒就沒了?”
他的聲音裡頭渲着滿滿的不悅,眉頭皺得更緊。
“扶桑公子,這件事情我也沒有辦法,那人身份尊貴,您早已經知道了不是麼?貿貿然讓人去跟着,眼下對方發了怒,怪罪下來我也擔待不起。難不成,您還指望我去治那位貴人的罪?公子未免太高看我了,本人不過就是小小的城守郡守而已,對方一根手指都能摁死我。”
周之楨心裡也惱着,這話說得很是實事求是,並且,聽上去並不太客氣。
座上的人臉上的表情自然更加低沉了幾分。
“周大人怨氣很大啊?既然如此,撒手不管了就好,還這麼跑到我府上來做什麼?難不成周大人還指望我去給你討個公道麼?”
他淡聲問了一句,聲音清脆,語氣聽上去多了幾分淡漠,目光落在周之楨的臉上,捕捉着周之楨臉上細微的表情。
“這我自然不敢當,只是公子此次行事貿然,那位貴人早就已經猜到是季家的手筆了,先前更是直接問了我,這閬北究竟是姓封彌,還是姓季的?”
“這閬北自然是姓封彌的,周大人難不成還因爲這問題而爲難了?沒想到周大人竟然如此看重我季家。”
他笑了起來,笑容裡頭沒什麼溫度,甚至沒什麼笑意,就只是脣角輕輕拉扯出笑容的弧度罷了。
周之楨眉頭皺着,“我當然不會是因爲要問公子這個問題而前來的,只不過,公子您的貿然行徑已經讓那位貴人不悅,他也說了,這事兒不會就這麼算了,所以我想,起碼還是應該公子親自登門致歉纔是。雖然公子在閬北民望很高身份也尊貴,但是那位貴人可是不認這個賬的,他只認手底下帶的兵以及帝國的國姓罷了,我只是個小小的郡守城守,能做的只有這麼多,這事兒還是得公子自己斟酌揣摩,多的,我也就不說了,先告辭了。”
周之楨說完就站起身來,連口茶都沒喝,就直接轉身離去。
想着千隕那森然冷冽的眼神,周之楨都忍不住一陣打顫,自己好歹是帝國的官,比起得罪地頭蛇還是得罪那帝國民聲顯赫帝國聞風喪膽的修羅。
周之楨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前者。
他離開之後,座上的人依舊坐在那裡,臉上的表情越發低沉,眉頭緊皺。
聲音裡頭已經多了幾分不忿,自語起來,“不過就是派人去張望了兩眼!用得着把人全殺了麼?就許他們一身西北的裝束,醒目招搖地進城來,還不許別人多看看了麼?”
他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聲音裡頭有着惱怒,沒好氣地伸手錘了一把椅子把手。
門口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已經悄無生息地潛了進來。
一時之間,他竟是沒有察覺。
千墨目光淡淡看着座上那個自言自語的人。
說實話,四大公子他已經見過三個了。
溫淵採長得俊逸英氣,林宇瞳一雙桃花眼丰神俊朗,江暮沉一張淡漠的臉極盡沉穩淡然。
而眼前這座上的,是第四個,公子扶桑。
倒是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長期和北洋打交道的,照理說,應該是怎樣的形象?千墨也沒多想過,只起碼,或許應該綜合了其他三個身上的那些特質。
俊逸的,英氣的,淡然的,沉穩的,或許還有幾分眼高於頂的清傲。
起碼應該是這樣的形象纔對,而眼前的這個男人,清瘦的,清秀的,這話語間還能聽出來幾分氣急敗壞的暴躁……
顯然是和千墨想象中不大一樣的。
並且,他可以肯定,這人這形象,估計也和阿迴心中對於四大公子中最後一個的形象,完全不同吧?
千墨靜靜站在那裡。
座上的男人直到自言自語氣急敗壞地埋怨了一通之後,餘光才猛然捕捉到了正廳門口的那道頎長高挑的黑色身形。
一對標準的鳳眼,很好看,也格外標誌性。
想着先前那些人第一次回來報訊說已經跟上了他們,知道了他們落腳的旅店時。
就說了封彌千隕一行人的特徵的,有着風華無雙的絕世容顏的封彌千隕,身邊跟着個一身少年裝扮的少女,如果猜得沒錯,定然是西北那個眼下沸沸揚揚的王妃。
然後一個尖帽子冷臉男,一個笑面男,一個眼圓口方的壯碩男人,還有另一個,黑衣的鳳眼男。
他手下的人,將特徵描述得倒是很清楚的,尖帽子冷臉男,自然是源零雅,笑面男是整天都堆着笑嘻嘻哈哈的夜杭,眼圓口方的壯漢是龍麒。
黑衣的鳳眼男自然是千墨。
而此刻,他就看着站在門口這個男人,一身黑衣,標準的鳳眼。
黑衣的鳳眼男。
嘖。
他心裡輕輕嘖了一聲,想着那六個人真是死得不值,眼睛這麼利索,總結得這麼到位,他都能一眼認出來這人是封彌千隕那一行人中的一個了……
只是,他的表情並沒有任何慌亂,只不過一雙清秀的眸子裡頭,多了幾分警惕,看着千墨。
片刻後,才問了一句,“有何貴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