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刀疤男忍氣吞聲在區頭手底下混,就是想借着D區區頭的靠山給自己出口氣,哪知道D區區頭只是個窩裡橫的角色,壓根就不敢和C區正面爭鋒。
“投一個好胎,啥都不用愁。我原以爲進到這裡面來至少能和外面不一樣,沒想到跟投胎還是一模一樣的,——爲什麼我不在C區呢?”
刀疤男的自說自話,矮子一句也沒在意,作爲D區“財務”管事的,他得趁着這地方開飯結束前把“納稅”情況彙總,並一根不落地轉交給區頭。別看矮子現在數得滿頭大汗,要不是矮子和區頭住一個屋,近水樓臺先得月,這份美差還真落不到他的頭上。不過,他不應該如此流汗的,他原是一家公司會計,這點賬目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歷來也是如此,只是今天,他有些不對勁。
數到差不多的時候,矮子決定停下來問刀疤:
“咱們上個月收了多少根菸?”
刀疤男想了想:“好像是227根。”
“227根?怎麼可能是227根……,你不會記錯了吧?”
“我記得就是227根。老大自己拿了整兩百根菸,分了你14根,分了我13根,這不加起來正好是227根咯。”
矮子還是不敢相信,於是起身清點D區的犯人,卻發現除去區頭,D區居然只有119個人了。雖然數字和煙數能對上,但是比之前的227根,足足少了近一百根。這要是被區頭知道了,以區頭那不分青紅皁白的智商,那矮子的命就肯定要交代到洗手池子裡了。他一想到這裡,五官便全往眉心裡擠,三十歲的人頓時看起來跟八十歲的老太太一樣。
“你確定是227根?”
“就是227根。上個月是,上上個月是,上上上個月也是......”刀疤男說。
“別說了......”矮子抖着聲音讓刀疤男停。
“那你到底收上來多少?”
“我,我說出來你可能不會信。”
“你說就是了。”
“那我說了,——119根。”矮子看着刀疤男。
刀疤男笑了:“開玩笑,怎麼可能少了一百多根菸?最近咱們區的犯人沒有槍斃的,沒有轉移別的區的,也沒有出獄的,反倒前幾天還送進來一批人,這回咱收的煙應該比之前多才對。”他突然想到什麼,又歪着嘴說:“你不會是想藏私貨吧?”
“一下子少了半數的煙,傻子都看得出有問題。動動腦子吧你!”
“你不是在你們公司財務裡動了手腳才被抓進來的嗎?”刀疤男打趣道,“這方面你應該很在行的吧。”
“我要是真得在行就不會被抓進來了!再說了,這煙是你跟我一起收的,現在還差一百多根菸,我沒辦法向大哥交差,到時候你也跑不了!”
這麼一說,刀疤男倒是也被驚了一下。刀疤男和矮子一樣,和區頭住一個屋子,更糟糕的是,區頭躺着就能夠着他。
“那你趕緊再數一遍啊!”
“我都數了好幾遍了,還是那個數。”
“肯定還有人沒交!”刀疤男一邊說,一邊活動胳膊,“你給我寫個單子,我一個一個問過去,誰要是沒交我就揍他丫的,揍到他交爲止!”
“不是!該交的都交了,人數和煙都正好,——可還是這個數……”矮子咧着嘴,一副想哭的樣子,不熟悉他的人會以爲他在笑。
“那是怎麼回事?難道D區的人無緣無故少了一百多號人?”
儘管矮子和刀疤男都不敢置信無緣無故少了一批人,D區看守區裡風吹草動很難能完全瞞過他們的,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刀疤男環顧了一下週遭,感覺人數確實變少了。
不過他們可沒有時間去追究一時弄不明白的東西,當務之急是怎麼補上空缺的一百多根菸。刀疤男和矮子很清楚沒有完成區頭命令那會是什麼樣的下場,矮子還想着一年以後出獄可以重新找一份工作,而刀疤男也想着六個月後能再見見自己的女朋友。
“要不,我們再去收一次煙?”刀疤男說。
“你收多了他們肯定會到老大那裡打報告的,到時候就算你沒藏煙,老大也會認定你幹了什麼背叛他的事情。”矮子說。
“那這一百根菸的坑怎麼填?”
刀疤男說完往自己身上搜了搜,拿出來3根;矮子也從自己身上拿出4根來,都是區頭賞賜,自己省着抽留下來的。
“完全是杯水車薪。”矮子搖搖頭說,“我們倆看來是死定了。”
刀疤男眼軲轆一轉,便這樣說:
“——反正死定了,不如我們乾脆和C區的人掐起來。”
“你瘋了!?”矮子差點跳起來。
“拿不出這麼多煙,區頭那關也是送命。我們待會兒鬧起來,區頭就沒多少心思來管煙多少的問題了,到時候問起來,我們就可以說煙被C區的人搶光了,咱們拼死拼活才保住一半的煙。”
“這......,聽着像餿主意!”
“你要是能解決煙的問題,我還用得着出主意嗎?”
“......,但是這鬧起來就收拾不了了,你也知道C區和D區雖然明面上還過得去,但是背地裡都看對方不順眼,有一點火星就炸,萬一被人發現是我倆鬧起來的,哪個區都不會放過我們!”矮子又說,“你以爲我不知道,你老早就想讓這兩個區掐起來了。”
“說實話,我確實是這麼想的。但是我也想活不是?按我說的做,咱們至少還有活的機會。咱老大那腦子,那智商,你跟他說一大堆解釋的話,還不如去跟猴呢?”
“......但是鬧的話,風險也太大了吧?”
“現在咱倆的命都攥在你一個人手裡,是死是活,全看你的意思。”
刀疤男起身,等着矮子的迴應。
矮子閉着眼睛背了一腦子的會計專業知識,沒有一個在這個時候用得上的東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盡力剋制自己從腳後跟一直到腦袋頂的發麻,半天才勉強睜開。在他看到刀疤男那自信的表情後,又突然覺得自己從未有過如此勇敢,重重拍了一下大腿,扯着嗓子叫着:“幹,幹他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