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清晨時分,大團大團的雪花夾雜着凜烈的寒風裡不斷從圖拉什山的山峰上刮過。寒風猛烈,發出尖銳的嘯聲無時無刻不在侵蝕着這片山脈。或許再過百年,圖拉什山的海拔高度會大幅度降低,那麼就沒什麼來保護它西面的那片天然苔原了。
自然是殘酷的,並不以任何生物的意志爲轉移。它只遵循着那無形的規則,如同一臺超級智腦般按照設定好的程序運行着。
不過即使圖拉什山因爲寒風暴雪的侵蝕而導致山體被磨平,從而致使海拔高度降低,並把西面的苔原暴露在寒風之下。可在此同時,面對寒風的威脅,苔原上的物質和微生物也會針對不同的環境從而調整或進化出適合生存的模式。這就是自然的偉大之處,只要生命生生不息,總會找到生存下去的最佳模式。
在圖拉什山的某個山峰間,一道天然的山路彎延盤旋,它是跨越圖拉什山的必經之路。而在這條交通要道經過山峰最高處時,便可見到一座破損的要塞。
要塞採用鋼筋土石結構來建造,它非常宏偉,幾乎佔據了整個山峰,如同一頭巨獸蟄伏在山路之間。從高空看,可以看到錯落在要塞制高點上的高聳炮臺,還沒來得及封頂完工的要塞內部,練兵廣場、宿舍、裝備庫、物資倉庫等種種功能性的建築已經建好,如今卻任由風雪從其中呼嘯而過,不知道已經荒廢了多少年。
這就是風暴要塞,即使沒來得及完工就比冰翼瑪爾羅格所佔領。可從這建設了一半的要塞規模來看,不難想像當它完工後將是一座雄偉的軍事建築。事實上,在綠都的方案中,風暴要塞照足了一個可自給自足的小型城市來設計。除了已經要塞內部已經建設完成的功能性設施外,要塞內部還應該有淨水機房和風力發電機組等可循環單元未曾施工,便引來了冰翼瑪爾羅格的攻擊。
如今在要塞內部的練兵場上,出現一個巨大的缺口。從缺口看下去,則是一片如同黑洞般的空間。那下方便棲息着瑪爾羅格這頭強大的深淵異變獸,如果有人進去其巢穴一探,便會發現要塞的部分空間已經被冰翼改造成適合自己沉睡的環境。
那裡是寒冰的國度,由零度冰霜所形成的冰晶柱構成一個錯綜複雜的迷宮。而冰翼瑪爾羅格就棲息在迷宮的深處,那裡面複雜的環境和時刻籠罩的冰霜主場,使得討伐瑪爾羅格變成一項幾乎無法實現的工作。
瑪爾羅格還十分年輕,從進化出智慧併成功晉級爲深淵級異變獸以來還不到十個年頭。因此它並不像安吉古力特般迎來了自己的繁殖期,所以這頭棲息在風暴要塞深處的魔獸十分小氣。在劃定自己的領地範圍後,便不允許其它生命生活在自己的領地裡。
當然,對於那些經過而數量又不多的生命,只要它們逗留的時間不久,瑪爾羅格也懶得從沉睡中醒來去驅逐或者殺掉這些生命。除非那剛好在冰翼的活躍期裡,那麼瑪爾羅格並不介意順便清理那些呆在自家門口的傢伙。
而現在,距離冰翼甦醒還有一個月。
於是在這個清晨,依舊穿着一襲長風衣的貝齊才得以安然無恙地站在要塞練兵場間的缺口邊緣向下方觀望着。佩德芬妮就站在他的旁邊,把目光投入廣場下方的黑暗深淵裡,連血腥女皇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那下面該不會是某隻怪物的巢穴吧,只是這樣往下看也會讓人感到不寒而慄。我說,這地方也太古怪了吧。”
“誰知道里面有什麼,要不然你下去看看?”貝齊擠兌着自己同僚的時候,目光卻落在不遠處同樣一道腥紅雄渾的身影上。
紅色大公梅林!
在莫比斯通集市行動失敗,魔術師班恩被殺後,這格格尼亞的紅色大公又找上了貝齊幾人。梅林聲稱知道零一行的行動路線並願意提供幫助,於是在它的帶領下,衆人在昨天傍晚之前到達了這座廢棄的要塞。
離開廣場,貝齊來到紅色大公所在的炮臺平臺上。梅林如同雕像般屹立在炮臺上,目光穿透了風雪落在來路上的某個角落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貝齊乾咳一聲道:“怨我冒昧,但爲了萬全計。我想請教尊敬的紅色大公您,爲何如此肯定我們的目標要經過這個要塞。要知道萬一他們走另外的路線而失之交臂,我們便要浪費更多的時間。而現在,我們似乎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
梅林沉厚的嗓音回答道:“因爲我瞭解阿狄米麗,她是一個不願冒險的人,因此一定會走風暴要塞這條路線。這個你就一百個放心吧,如果你還有懷疑的話,我願意用人頭作爲擔保!”
你那最多也就算是個魚頭吧。貝齊在心中暗道,嘴上卻說:“既然閣下這麼說了,我自然也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不過大公爲我們做了這麼多,卻不知道你需要什麼樣的報酬?”
梅林旋風般轉身,一字一句道:“給我殺了那個黑髮金瞳的男人,便是付給我最好的報酬!”
“這個自然沒有問題,我們的目標事實上也是這個男人。只是我很好奇,紅色大公您爲什麼會對一個人類如此執着於他的性命。”
“這是我的私事,我沒有回答你的義務。”冷冷丟下這句話,披風揚起,身着豔紅重甲的梅林轉身離去。
看着他的背影,貝齊一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並彎下身淡淡道:“當然,每個人都有隱私,而我尊重您的秘密。”
可再擡起頭來時,牛仔的臉上卻拉出一道冰冷的笑容。
梅林離開了炮臺,不知道躲到要塞中哪個角落裡。這個格格尼亞的紅色大公這些天雖然和貝齊他們混在一起,可除了必要的交流外,他通常都是一人獨處,十分冷僻古怪。梅離走後不久,佩德芬妮也來到炮臺上。就在炮臺邊緣的石欄上坐下,把她那雙驚心動魄的長腿隨意地在石欄外的虛空處搖盪着。時有寒風吹過,吹得佩德芬妮一襲紅妝飄動不已,彷彿一團火焰。
血腥女皇挽了挽被寒風吹亂的髮絲,從嘴裡吐出一句話:“我不能相信那隻魚人。”
“我也不相信他。”貝齊雙手撐在石欄上,淡淡道:“可這並不妨礙我們和他合作。梅林熟悉這裡的環境,更對和零混在一起的女魚人瞭如指掌。在紅色大公在,我們可以節省許多力氣。”
“你認爲,當零他們出現後,那紅磚頭是否會出手?”
“這個就無法判斷了。但不要緊,反正我一開始就沒把梅林計算在我方的戰力之內。”
佩德芬妮臉現煞氣:“那個毀滅者是我的,我要把那女人撕成碎片,用她的血來洗澡!”
“隨便你,不過你最好一開始就用上全力壓制,否則別哭着求我救你。”貝齊從長風衣裡掏出一根雪茄放到嘴邊,再伸出手指彈出一朵火焰點燃。深吸了一口氣,牛仔吐出一個菸圈,但很快給風吹散。
“不過以我們眼下的力量,是否太單薄了些。除了零外,他們還有大劍師、毀滅者和一名武術家。這四名高階外,還有一些煩人的蟲子。”佩德芬妮皺着眉頭道。
貝齊咬着雪茄笑道:“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你終於學會用腦袋去想事情而非用你那兩團多出來的肉。”
佩德芬妮聞言吃吃笑了起來,還故意朝牛仔身邊蹭了過去。她挺起那挺翹的雙峰在貝齊胸前摩擦着,並說道:“我這兩團肉有時候可比腦袋有用得多。”
牛仔伸手用力在女皇胸前抓了把,他甚至用上了一點點火焰的力量。手掌透着幽幽寸許的藍焰抓上佩德芬妮其中一座山峰,血腥女皇的紅色長裙一點也沒燃燒的跡象,但高溫卻落在她胸前敏感的花蕾上。可對於佩德芬妮的體質而言,這樣的刺激非但無法讓她感到疼痛,反而生出奇異的快感,讓她忍不住呻吟一聲,一張臉紅得像熟透的櫻桃,嬌豔欲滴。
貝齊又捏又揉,褲檔已經高高鼓起,他卻像不知道身體出現的反應般,仍用冷漠的聲音道:“單憑我們的力量自然不夠,而且前天收到大人的傳訊,索爾也跟着來了。大人的意思是在索爾出現之前先一步解決了零,爲此,我已經聯繫了咱們那些爬蟲盟友。凱澤拉斯那些爬蟲應該這兩天會到,我們就在這座山上和零來個徹底了斷吧。”
佩德芬妮已經被牛仔弄得兩眼快噴出火來,她從喉嚨裡發出如同母獸般的咆哮:“管他那麼多,現在我們先來個了斷吧。”
說話的同時,佩德芬妮伸出手想去解貝齊的褲子。可牛仔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再用力把血腥女皇朝石欄外的虛空推去。佩德芬妮頓時[欲]火全消,連忙伸出手扣住石欄,把自己貼在了要塞的外牆上。
“想做的話去找丹頓吧,它那大傢伙肯定能讓你很爽的。”貝齊嘲弄般朝同僚眨着眼睛道,說完便咬着雪茄離開,看也不看血腥女皇一眼。
佩德芬妮手一拉,便跳上了石欄。她朝着牛仔的背影尖叫道:“貝齊你這個[性]無能的傢伙,難道連和老孃睡一覺都不敢嗎?你這個懦夫!膽小鬼!”
血腥女皇歇斯底里的聲音在要塞的上空盤旋着,可並不足以發泄她的怒火,於是不久後要塞裡傳來陣陣大響。就連冰翼棲息的巢穴裡也不斷從上方揚下道道石塵,這讓瑪爾羅格不由睜開了眼睛。但眼睛張不到一半,就陣陣倦意席來,於是冰翼打了個呵欠,又閉上眼睛進入了沉眠。
又是一個夜晚。
所不同的是,零一行已經由山腳來到了半山腰。這是處背風的山坳,隊伍在這裡進行休整。已經是晚上的此刻,仍然趕路顯然是不智的選擇。何況他們已經十分疲憊,就連零也感到一絲倦意。圖拉什山遠比他們想像中難行,先不說山路的陡峭和狹窄,單是那覆蓋着一層豎冰的地面就讓徒步行走都變成一項苦差。
即使是隊伍中的高階者,面對這種環境也無法快速推進。其它人更得放低重心來保持平衡感,才能在這結冰的山路上緩慢前進。而有的地方几乎沒有山道可言,山壁可是陡得幾乎和地面成垂直狀,如果不是山壁的表面有許多凸出的石塊可供借力攀爬,那麼隊伍得花上更多的力氣才能夠通過了。
而這時候,人類軀體的侷限性表露無遺。除了零幾名高階走起來還算輕鬆外,其它人包括布朗這大塊頭已經快讓這難以行走的山道折磨得有氣無力。但魚人們走起來卻輕鬆許多,這除了他們熟悉環境外,還更得益於它們特殊的身體構造。
但擁有和人類身體近九成相似度的阿狄米麗顯然就沒那麼輕鬆了,這一路上她都得巴爾摩在旁邊照料着,有的地方則是侍衛長直接把她背了過去。如果讓這特殊的魚人自己來走圖拉什山的話,阿狄米麗絕對得葬身在這座高山上。
一天下來,由於速度緩慢的原因,使得隊伍只來到半山腰的位置。不過站在懸崖邊往上看的話,倒是可以看到風暴要塞的輪廓。按照這個速度來看,明天傍晚時分,隊伍應該可以到達要塞。那裡的環境要比這半山腰好上許多,至少在不吵醒冰翼的前提下,隊伍能夠在要塞裡搭上帳篷,而不像現在般只有用行軍毯裹住自己勉強禦寒,畢竟這裡凹凸不平的地理環境根本不適合紮營。
零負手站在懸崖邊,他那纖細的身體在寒風中顯得那麼緲小,彷彿一陣風就能夠把他吹下懸崖似的。可實際上,他卻像一顆釘子般扎進地面似的,任由寒風再猛,也拂不動他分毫。
看向山下,大地黑漆漆的一片,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淵。正如這個時代,人類、動物和其它各種異生命都無奈地生存在一個名爲絕望的深淵裡。每一天、每一刻都在爲了生存而戰鬥。和其它生命戰鬥、和自己同胞戰鬥,哪怕要用鮮血染遍大地也在所不惜。
要改變現狀,就必須給這深淵投下一絲光明。而零現在在做的事,則是在尋找那絲可以帶來光明的火種。有時候他會想,在希臘神話裡那位從神界盜來火種,從而把希望帶給人間的神靈,最終卻不得善終。而要去做同樣事情的自己,最後的結局又將如何?
他伸出手,感受着寒風從指間拂過。答案就像這陣陣寒風,明明你可以感覺得到,卻無論如何也抓不牢。
便在這時,零忽然心有所感,迅速看向左面遠處平滑的山壁。那裡有一道碩長的身影如同壁虎般在山壁上滑過,並一直往上方爬去,轉眼間已經消失在零的視線中。
那是什麼?零腦海中掠過這個疑問,可這又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