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帶着信來到賈府門前,輕輕一敲:“求見賈斯,賈公子。”
“姑娘請進。”家丁將小翠引到了偏殿,“我去通知公子前來,有勞姑娘稍作等候。”
滿園的楓葉又黃又紅,風一吹便緩緩地掉在地上。小翠像是小孩子看見玩具一般,走到亭子外蹲着,手裡撿起一片片的楓葉。
“姑娘此番舉動是想作何爲呢?”
小翠擡起頭看見不遠處一位身穿湖綠色長衫的男子正往這邊走來,在紛紛擾擾的紅黃色楓葉中顯得格外突兀。漸行漸近,小翠影影約約地看到了公子的臉,擡起手遮了一下刺眼的太陽,竟是一張俊俏的臉頰,修長的臉型,看似平凡的五官,但細看之下又略顯得精緻,深邃的眼睛裡有着一種不羈的目光。賈斯彎下身向小翠伸出了手,嘴角揚起微微地笑了笑:“不打算起來嗎?”
“我......”小翠避開了賈斯的目光,迅速的站起身。看似十五、六歲的年紀卻長得亭亭玉立,標誌動人。
“我姐姐讓我送信來的。”
“請問你姐姐是?”
“雨燕閣的惠紫嫣。”
“啊!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吧,到我書房裡來。”賈斯帶着小翠往書房走去,邊走還邊看一下週圍,生怕被父親看見。
“能把信給我看一下嗎?”賈斯和小翠進書房後便急忙把門關上。
“給。”小翠從衣袖裡拿出信。
賈斯看完信後,嘴上甜滋滋地笑着。
“敢問公子爲何如此喜歡我姐姐?”
“這些事情是很難說的。您是她的親生妹妹嗎?怎麼稱呼您呢?”
“我只是她同類裡結拜的姐妹,我叫小翠。”
“同類?!”
“嘻嘻,就像是你們人類一樣的意思。”話畢小翠的眼睛便變成了紅色,盯着看了賈斯一眼。賈斯立馬像是丟了魂魄一樣,目無表情地看着小翠。
“以後你就是我的啦。”小翠慢慢地靠近賈斯,輕輕地吻着賈斯的脣,將屬於自己體內的蛇蠱注入到賈斯的身體裡,身後還不小心露出了綠色的尾巴,左右搖擺的。賈斯的眼睛裡彷彿蒙了一道黑影。
“公子還有何話需要我代爲告訴姐姐?”
“沒有。”
“那,小妹先行告退。”
“你不要走。”賈斯一把抓住小翠的手臂。
“若公子確實想我,便可到雨燕閣來。”小翠欲拒還迎的表情,輕聲慢語地在賈斯的耳邊說,話畢便悄然地離去了。
傍晚時分,小翠回到了雨燕閣。稍作姿態地整理了一下裙襬,坐在梳妝檯前修飾來了一下發髻,準備今晚去赴陳公子的約會。
“小翠!你見着賈公子呢?”
“嗯。”小翠不緊不慢地搭理着惠紫嫣,繼續拿起眉筆在鏡子前化妝。
“那他看到信後可有回覆?”
“沒有。”小翠冷淡地說。
“一句話也沒有?怎麼可能。”
“沒有就是沒有,姐姐。這世上的男子會真的與你交心嗎?男人不過都是些喜新厭舊的動物而已。”
“但我總覺得他會是不一樣的一個。”
“如果他不一樣怎麼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回信給你。”
“正因爲如此,我才覺得他應該是與他人不一樣吧,他究竟在想什麼或者在迴避什麼呢?”
“還不是嫌棄我們只是出來賣唱的女子。”
“不是的,若他果真嫌棄我的出身,上次送我回來的時候便不會翌日再派人送信過來。”
“哼,姐姐,這人世間從來就沒有所謂的愛情,尤其是他們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之後,全部都只會避而躲之,甚至想殺了我們。”小翠越說越是氣憤,拍了一下木梳子都弄斷了。
“妹妹,不好意思,是姐姐讓你想起了些難過的事了。”
“算了,姐姐,沒事的,我要出去了,今晚約了陳公子。”
“嗯,你小心。”
“對了,等一下回頭回來的時候要給你帶點宵夜嗎?”小翠在樓梯的轉角處回頭問。
“不用了。”
“先別那麼快拒絕我,也許你看到了會喜歡,真的很久沒吃過了。”
小翠走後,惠紫嫣獨自倚坐在陽臺外的欄杆上,看着夜空中皎潔的月亮,彷彿在月亮裡都能看見賈斯的身影,一位灑脫不羈,行事乖張,又不循規蹈矩的翩翩公子。
“啊!死人來,快來人啊!”惠紫嫣被這突如其來的的叫聲中回過了神,探頭往陽臺的大街上看。
街上的人紛紛地往剛纔那大喊大叫的婦人跑去,喋喋不休地討論着眼前看到的一切。
惠紫嫣豎起了耳朵約摸聽見大概是發生了命案,死者死時的情景頗爲慘烈,渾身的血被吸乾而且心臟穿了一個大洞,其內臟不見了。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地趕來,官兵們驅散開了圍觀熙熙嚷嚷的人羣,直接將屍體擡回衙門給仵作進行進一步的檢查。紛紛的議論聲漸漸地消失於漆黑的街中,此時惠紫嫣心想本來寧靜祥和的順天府怎麼會有如此兇殘的人,天色已晚卻遲遲不見小翠回家,心理面着實有點擔心,但一想到小翠並非一般女子時,心裡默默地告慰自己的不安。伴隨着夜裡微涼地清風,惠紫嫣靠在欄杆上反而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哈哈,哈哈,姐姐”小翠滿臉通紅,渾身酒氣,迷迷糊糊地走進廂房:“姐姐,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小翠坐在椅子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大笑着。
“小翠,你可終回來了。今晚你爲何如此晚纔回來了,還滿身酒氣,快到我牀上躺着。”惠紫嫣邊說邊扶起小翠躺在牀上。
“姐姐,小翠給你帶宵夜回來了。”小翠指了指桌面上木盒子。
“都這麼晚了,你去哪買的?今晚我們這裡發生了一件命案。”惠紫嫣打了點水,溼了條毛巾敷在小翠的額頭上。
“您先去吃宵夜,這宵夜您可是很久都沒有吃過了。”
“就看看究竟買了什麼宵夜。”惠紫嫣揭開盒子,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飄來,讓惠紫嫣的耳朵不免動了一下,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個活生生地人心,盒子底部還滲滿了血。
“你這個人心是從哪裡弄來的?”惠紫嫣既是憤怒又是疑惑地看着小翠。
“您就吃吧,姐姐,我知道了你爲了做人已經一百年沒有吃過這玩意呢。”
“今晚的人是你殺的?!”
“是又怎樣,那個賤男人該死,我吸乾了他的血!”小翠憤怒地露出了偌大如樹幹粗的青色蛇尾在牀上左右搖擺着。
“你瘋了嗎?趕緊把你的尾巴收起來,天快亮了,讓別人看到了可不行。”惠紫嫣趕緊地所有的窗戶都關上。
“很熱,尾巴也要出來透透氣。”小翠懶洋洋地擺動着蛇尾。
“難道你忘了四百年前答應我的事了嗎?你答應我要好好做人的。”惠紫嫣傷心地問。
“做人!又是做人,做人就那麼好嗎?”
“只有成爲了人,我們纔可以有權利去愛其他人。”
“愛其他人,如果人類真的有愛,那麼三百年前我爲什麼差點爲了愛而死了?姐姐。”小翠一想起三百年前自己曾經愛過卻又得知她是蛇妖的時候,請道長收她的男人。
“如果當時那道長葫蘆一收,雄黃酒一倒,姐姐您不拼死相救,恐怕小翠早就淪爲人類用來補身的蛇酒罷了。”
“但我仍相信這世上是有真愛的存在。”
“姐姐,我會證明這世上是不會有真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