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酉時初刻,墨婉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睜眼一瞧,天已經黑了,內堂裡點着燈,她只覺得沒有半點力氣,掙扎着坐了起來,瑾玉聽見聲響忙上前伸手按在她額頭,依舊滾燙,只問了聲:“主子,怎麼樣?”
墨婉只覺得頭沉的很,說:“頭暈,倘若是睜着眼睛還好,要是閉上眼睛哪怕是隻有那麼一下,就會天地翻轉的不停。”又問:“這是什麼時候了?”
瑾玉拿了被子捲了卷放在她身後,說:“現在已經酉時了,主子從昨晚上回來一直睡到現在,額頭滾燙的,還發着熱呢。”
墨婉說:“我渴了,倒水來?”
瑾玉忙叫梨香倒了水來。
墨婉喝了口水,覺得得嗓子生疼,全身很冷。
心想這是昨天晚上着涼了。這體質也太不好了吧?
又想着今天好像有約會吧?真不好意思,看來要爽約了。
瑾玉本想對墨婉說說,她們去找惠嬪要傳太醫,可惜被惠嬪趕回來,轉念又一想,不行,現在和她一說這事兒,她一上火,病再嚴重了呢?
忍了吧。
其實墨婉根本就沒有找醫生看病的意思,以她前世+今生的患病經驗,她根本沒把發燒這事兒放在心上。上輩子身強體壯,有個頭疼腦熱的,挺一挺就過去了。再說着發燒就是身體免疫細胞和病菌做鬥爭的過程,墨婉對自己的免疫細胞很有信心,覺得它們一定會打一個漂亮的勝仗,而且戰鬥時間也不會太長,有個兩三天就能凱旋了。在這個理論的指導下,她決定臥牀休息,多喝水,不吃藥,與病魔鬥爭到底。(主要是考慮到上次在隆禧館吃的湯藥,味道簡直是……太難喝了!)
所以姑娘根本沒意識到儲秀宮裡就醫難的問題。
墨婉躺在牀上,足足蓋了三層被子,依舊覺得很冷。然後就不停的喝水,一杯接着一杯,然後就開始一次接着一次的上廁所。
墨婉感嘆:沒有沖水馬桶着實不方便啊不方便。
姑娘在儲秀宮裡與病魔作鬥爭,皇帝全然不知。
皇帝歇了午覺起來便去聽講進,待回到暖閣的時候以近酉時,看着天上漸漸落下去的太陽就想起昨天墨婉說要帶他去賞月的。
向來都是自己帶被人去幹某某事情,現在反過來了,一向當慣了組織者,偶爾被別人組織一下感覺其實也不賴。
晚上有活動,皇帝做了準備,換好了衣服,着人去召此次賞月活動的東道主。
等了不長時間,東道主沒等來,李德全自己回來了,而且臉上表情不佳。
一問才知道,原來活動的組織者病了。
不用問都知道,昨天晚上着涼了。
其實着點涼,感點冒也沒什麼大不了,屬於自愈性疾病,也就是說,不吃藥也能好(只要免疫力沒問題)
但是皇帝不這麼想,他覺得這事兒亭可怕的。
不能怪康熙草木皆兵,實在是這個年代宮裡的女人們十分脆弱,有點風吹草動就能一命嗚呼。爲了充盈後宮他是不停的娶,老婆孩子是不停的死……
很多情況下都是都是感冒發燒,然後就直接死掉了。
康熙的小心靈實在受不起這樣的驚嚇,所以馬上問:“太醫怎麼說?”
這樣一問,李德全爲難了。怎麼回答啊?實話實說?惠嬪不讓請太醫,態度極其明確——病死拉倒。先不說皇帝會不會責罰惠嬪,自己就先把惠主子得罪了,惠主子又是明珠家的親戚,這宮裡宮外的,豎起這麼兩個敵人,以後日子還能好過的了?
但是,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李德全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太監混到今天這個位置不是偶然的,用“機警過人”四個字形容他一點都不誇張,他轉了轉眼珠,說:“奴才到儲秀宮的時候,雲主子剛醒,病着的人不易打攪,就沒宣太醫,奴才想這會子傳太醫瞧瞧纔好。”
皇帝想了想,聽出了端倪,不過沒說什麼,同意了。
迷迷糊糊高燒不退的姑娘,躺在牀上正難受着。
一羣四個留着山羊鬍,老鼠須的男人由太監引着到了儲秀宮。
瑾玉並不意外,下晚的時候見着李德全,她就知道肯定會有人來,不出所料,天還沒黑透,醫護人員就到了。
墨婉見着太醫就有點意外了。
皺着眉頭,咧着嘴,彷彿此時口裡便泛出了那一股苦澀的湯藥味。
基於小時候的印象,墨婉對於醫生這個職業打心眼裡往外不喜歡。醫生溫柔的話語,伴隨着壓舌器按住舌頭末端帶來的嘔吐感,也顯得那麼恐怖;護士阿姨那溫柔的微笑在銳利針管的襯托下也變得猙獰了。所以無論你是中醫、西醫、牙醫、御醫,甚至是獸醫,墨婉統統的不想見。
雖然不願意看到醫生,但是她也沒蠢到畏疾忌醫的地步。況且這些醫生也是領導派來執行公務的。
沒了白大褂,沒了揮之不去的消毒水的味道,至少直觀上好受一點。
診了脈,四個人開個碰頭會,會個診,得了個結論。
偶感風寒。
墨婉:不用你們說我也知道。
商量了個方子,回去抓藥了。
太醫還沒走,墨婉回想起那一碗碗黑漆漆的湯藥,將幾位主治醫師叫到身邊說:“不知幾位大人可否將藥調成藥丸?”
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說:“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案,姑娘補充道:“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再在藥丸外面裹一層糖?”
御醫:(⊙_⊙)?
忽略他們驚奇的表情,墨婉解釋道:“湯藥太苦。”/(ㄒoㄒ)/~~好懷念前生的糖衣藥丸啊。
四位老鼠須太醫表示:-_-|||
汗歸汗,尊重病人的要求與權利,時刻爲病人着想,千方百計爲病人解除病痛,救死扶傷,是醫務人員的基本職業道德規範,所以,四位老鼠須醫生答應了墨婉,回去研究一下。
御醫走後墨婉又總結出一條做嬪妃的好處:可以享受公費醫療。墨婉摸着下巴:這可比買醫保划算多了……
享受完公費醫療的姑娘繼續休息。
四位御醫回去覆命交差,特意向領導彙報了一下關於患者提出要吃裹糖藥丸的特殊要求。
於是四位老鼠須御醫在皇帝臉上看到了自己剛纔的表情:(⊙_⊙)?
御醫回:“雲答應說湯藥太苦。”
對於墨婉在減輕自己痛苦這一方面而表現出的卓越的智慧,康熙覺得很好笑。
不過有着卓越智慧的姑娘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沒告訴御醫藥丸的大小。
根據常規,藥丸被製作成一個個直徑爲2.5釐米的圓球。
這實在不能怪太醫,因爲當時藥物的提煉加工技術還不完善,一般都是以量取勝,所以這是當時藥丸的標準尺寸。
墨婉捧着藥丸開始運氣。
她面臨着着兩個選擇:
一,把藥丸咬開,吃下去。這種吃法缺點是必然會嚐到藥的苦味,而且藥丸是固體的,需要喝水才能從口腔裡衝下去,如果衝的不徹底還會有殘留,更苦。也就是說外面的糖衣白做了。
二,把藥丸囫圇吞下,這種吃法的缺點是——容易噎死……⊙﹏⊙b汗
衡量了一下得失,墨婉決定採納第一種吃法。
此時儲秀宮裡的三位主子有着自個獨有的表情,
惠嬪氣得七竅生煙,
清雁恨得咬牙切齒,
墨婉苦的呲牙咧嘴。
紫禁城裡雖然依舊很熱鬧,但是基於皇帝對禁火令事件的態度大家對墨婉已經有所違紀,至少不會輕易做出什麼舉動。
讓我們把目光投向目前國內兩一個較爲熱鬧的地方——雲南,平西王府。
(大家可以順便溫習一下第一十章。)
吳三桂同志給康熙同志寫了封親筆信之後心情還是不錯的,一邊喝着茶一邊哼着小曲兒,等着康熙回信勸他留下。
可惜康熙的回信沒等到,等到了撤藩的旨意。
此時的吳三桂還幻想康熙能收回成命,但方光琛卻遠比他清醒,一針見血對他說:“王爺如此時坐以待斃,待朝廷派來撤藩的官員,您是撤還是不撤?若朝廷派兵,您就要任人宰割了。”(王欲不失富家翁乎?一居籠中,烹飪由人矣!)
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
吳三桂越來越覺得方光琛說的太有道理了。於是決定,反他孃的!
自打傅達禮他們從乾清宮裡一出來,就有人給吳三桂報信了,現在眼見着經理撤藩的官員沒幾天就要到雲南了,吳三桂也坐不住了。
深夜,方光琛喝完了茶,正準備睡覺,有人敲門了。
着人開門一看,竟然是平西王吳三桂。
這麼晚,來幹什麼?
吳三桂跨步進門,笑着對方光琛說:“方兄,這麼晚還沒睡?”
方光琛也笑了,把吳三桂讓進內堂:“時間尚早,王爺請上座。”心說:你要不來我就睡了。
寒暄幾句,方光琛切入正題:“不知王爺深夜造訪有何要事?”心裡嘀咕:估計是要造反,來拉我下水的,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參考一下以往的歷史經驗,造反成功了自己未必有好果子吃,不成那就是全家掉腦袋,連祖墳都得讓人家刨出來。
吳三桂一笑:“並無什麼要緊之事,只是我得了一餅上好的普洱茶,特送來與方兄品嚐。”
方光琛起身謝了平西王,說:“王爺待我甚厚,方某無以爲報啊。”心說:大半夜送茶,你有毛病吧?
平西王扶起方光琛說:“我與方兄自幼相識,每有餘暇,你我二人常評論世務,甚是融洽,得方兄一知己便是吳某的幸事也。”
既然吳三桂不說正題,方光琛便也不提,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着不痛不癢的話。
直至深夜,吳三桂才拍拍袍子起身走人。
方光琛明白,這一次只是試探,吳三桂一定還會來。
在儲秀宮裡嚼藥丸的姑娘右眼皮跳了兩下,心想:要有什麼倒黴事呢?
姑娘你這眼皮爲誰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