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夜間,風雖然不大,卻有些寒冷。何太平多喝了幾杯,被那冷風吹來,一身的酒氣頓時都化爲醉意。不知不覺中,他已走回到那座被搜查的妓院,因爲害怕被牽連,所以附近的居民都遠遠劈開,讓這座小樓在夜間看上去格外淒冷。
然而此刻,在妓院前的空地上,卻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跪在青石板上。從她面前擺放的一束鮮花來看,這個夜行者似乎在按照坎帕斯的傳統儀式,爲死去的親人進行祭奠……察覺到這邊的腳步聲,正在閉目祝禱的身影緩緩站起身來,木然的望向這面。而何太平在望見她面容的一剎那,也情不自禁的呼道:薇薇安?爲什麼你會在這……等等,你是怎麼出來的?
甜甜一笑,薇薇安重新跪倒在香火面前,繼續自己的祈禱。如果是平常人,或許會將這笑容認爲是乖順的表現,但何太一卻很清楚,和自己的和善微笑不同,櫻的可笑笑容卻往往象徵着封閉、拒絕與排斥。“明白了,那就不問了!”何太平嘆了口氣,其實略一思考,他也能猜得到薇薇安離開驛館的方式。實際上,憑藉着她這副無害的外貌以及楚楚可憐的表情,只要是還有憐憫之心的人類都會在片刻內投降,而那幾位看守驛館的普通士兵自然也不例外。
“八歲就這樣了,如果再過八年……”輕輕嘆了口氣,何太平摩挲着下巴,不禁有些邪惡的神往。但那位雙膝跪地的小女孩並沒有被驚動,她仍然執着的合攏雙手,向沾滿露水的鮮花默默祝禱。有些苦惱的抓着頭髮,何太平站着看了很久,終於也盤膝坐在她的身旁,看着薇薇安的悽苦神色與瘦弱背脊,即使他已經打定不收留地主意,卻也有些微微動搖。但沉浸在感慨和醉意中的男性,並沒察覺到薇薇安投在地下影子--那淡淡的身影中。正分出一條模糊的絲線,悄然潛入他的背心……“也許,我應該給她一個機會?”幾分鐘後,何太平突然冒出這種連自己都吃驚的想法。而這念頭一旦出現,就像火山爆發一般無法抑制。沉浸在這種奇怪的情緒中,他隱約覺得心頭越來越煩躁,終於忍不住撞拳道:“好吧,那麼試試看!”
對於他的奇怪舉動,薇薇安只是看了一眼,就重新默默對着鮮花祝禱。旁觀的男性沉默許久。終於遲疑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低聲問道:“那麼,你在爲媽媽祈禱嗎?晤,你應該很想她吧!”薇薇安停止了祝禱,微微轉頭,向對方露出甜甜的笑容——很顯然,這又是一個拒絕。看着那張毫無生氣的笑臉,何太平突然有幾分煩躁,猶豫片刻,他乾脆一把將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而直到這時,掙扎的小女孩才稍微露出一絲怒意與不安。
“看到那些星星了嗎?”壓着試圖逃脫的薇薇安,何太平擡起一隻手,遙遙指向夜空,“你知道嗎?據人死這後,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你的媽媽一定也是其中的一顆!”薇薇安暫時停止了掙扎,有些迷惑地望向對方。何太平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聲道,“雖然不是每天都能看到星星,但它們真的存在,永遠都存在……就像你的媽媽。雖然她不在你身邊,但她一定也在某個地方注視着你,永遠的望着你!”
即便有着遠超於八歲孩子的成熟,但年幼的薇薇安,終究無法理解這番文藝性太強的話。她沉默着,開始有些迷惑的咬着手指,過了很久,才遲疑着吐出幾個字:“星星,就是媽媽?”“沒錯,就是這樣!”何太平點點頭,抓起一把沙子,看着它在自己地指縫中溜走,“薇薇安,所以你一定要活得很可快樂,很幸福纔可以!只有這樣,在夜空中注視着你的媽媽,纔會安心的微笑!我這樣,你明白嗎?”
怔怔的看着星星,薇薇安似乎完全沒有理解他的勸。但很久後,她卻終於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還是這樣的笑容嗎?”何太平嘆了口氣,開始覺得自己很失敗。正如他剛纔在自己心裡設想的那樣——如果薇薇安對自己的這番話有反應,那麼就收留她;如果她還是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笑容,那麼自己只能聲愛莫能助了。
“抱歉,我已經盡力了。”向着根本不存在的對象了句抱歉,何太平輕輕抱起薇薇安,打算將她放回到地面上。然而就在這時,他卻突然聽到小女孩輕輕開口,用細微的聲音傾訴道:“我想媽媽了,很想很想”這聲音很輕,幾乎微不可聞,但卻是薇薇安第一次對人吐露自己的心情。何太平微微一怔,猶豫着將她放回腿上,並且輕輕攬在懷裡。幾秒鐘後,低低的啜泣聲就從他的胸前發出,很快轉化爲哽咽和嚎啕。
月光下,顫抖的薇薇安哭得如此的傷心,彷彿要將幾年來的心酸和委屈都盡情宣泄出來,何太平輕輕撫着她的長髮,突然仰頭望着星空,努力壓制着眼角的酸楚。許久之後,這個男人突然忍不住重啐一口,惡狠狠的罵道:“我靠!”半個小時,騎乘着召喚銀狼的男子,緩步返回到驛站。雖然沒有太大的響動,但仍在等待的沐與崔斯特等人,還是第一時間從大堂迎了出來。星空打了個哈欠,習慣性的嚷嚷道:“老闆,你回來得太晚了,我要吃夜宵……”
“噓!”何太平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指指自己的胸口。也只道這時,衆人才有些愕然的注意到,在他懷中,仍然帶着淚痕的薇薇安正抓着白袍,沉沉的睡着。但有趣的是,雖然臉上還殘留着淚珠,女孩的脣邊卻帶着淡淡的微笑……
“原來薇薇安在你那裡,我以爲她偷跑了!”沐輕輕捂着嘴,低聲道,“我幫你把她抱回去。明天還有幾對夫婦要來看她,然後談收養的問題!”“收養?”何太平微微皺眉。看了眼熟睡中的小女孩,緩緩搖頭道,“不用了,讓那些人回去吧!”
“怎麼,覺得麻煩嗎?”沐微微皺起眉頭,有些疑惑不解——那幾對夫婦,是她在查看很多資料後精心挑選出來的,“何,即使你不打算收留她,也要爲她找一個好的歸宿。”“我知道!”何太平緩緩點頭。在替薇薇安溫柔地擦去淚珠後,他這才輕輕答道,“所以我打算親自帶她!薇薇安何,有人反對這個名字嗎?”
在薇薇安得到收留的同時,聖城康德斯的尼古拉斯教皇,也收到了來自於康斯坦丁的兩封信箋。在分別拆看了路易斯三世與風舞的信箋後,八歲的小男孩微微皺起眉頭,有些煩惱的靠在金色座椅上。片刻之後,他從法袍內掏出一根棒棒糖,堂而皇之的塞入嘴中,開始閉目輕吮起來……——————————————————————————————
對於他的這種幼稚表現,在場的十幾名教廷高級成員似乎都已習慣,連稍微驚愕的表情也沒有顯露出來。尼古拉斯靠在和提醒不相稱的座椅上,饒有興趣的舔着那棒棒糖,嘴中卻輕聲嘟囔道:“那個男人,居然具備神聖鬥氣?那麼路易斯倒是沒錯。他應該和教廷有關,不過最近幾年似乎沒有騎士叛逃的記錄厄。傷腦筋啊。再這麼思考下去,又要購買新的棒棒糖才行!“毫無疑問。這位教皇陛下是將棒棒糖當作思考的工具來使用。而拜這種似乎有助於智力開發的“工具”所賜,他在幾分鐘後突然輕輕一顫,迅速睜開眼睛。這一刻,孩童地那稚嫩從他臉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是一種肅然與威壓。察覺到這一點,原本靠在座位上的十幾名教廷高級成員,也不約而同的直起身軀,等待他的命令。
“如果我沒記錯,我們在前次討伐亡靈之城時,有一名神選戰士失蹤。”尼古拉斯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突然將目光停留在一名紫袍老者身上,“林德主教,我們是否已經找到這位神選戰士?”“抱歉,雖然在亡靈之城附近進行了大規模搜尋,但我們並沒有發現他的蹤影。”被稱爲林德的老者微微頜首,低聲道,“實際上我懷疑他已經被亡靈城俘虜。甚至被改造爲傀儡……教宗,難道您的意思是,那個黑甲男子正是我們的神選戰士?”
在他出這個推斷的同時,在場的十幾名教廷成員都紛紛點頭,並且低聲交談了幾句,如果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這樣,那麼一切都變得合情合理,亡靈城利用亡靈魔法將神選戰士改造爲傀儡,並且利用他進攻坎帕斯王宮,這顯然是對教廷的一種報復。"我的確有這樣的猜測.然而據我所知,傀儡術會使人失去神智,而那位黑甲男子,似乎還與人進行過簡單對話"尼古拉斯輕輕擡手,筆壓制了大廳中的些須混亂,隨即又吮着那根棒棒糖.幾分鐘後,他突然張開眼睛,望向之前的那位紫袍老者道:"林德,立刻替我檢查地下神殿......我的意思是,一切都要仔細檢查,包括那個!";他的語氣不容反抗,因此即使林德如何不解,也立刻帶着幾名老者匆匆離去。其餘的教廷成員面面相覷,都對這個命令有些迷惑不解,而尼古拉斯似乎也沒有解釋的興趣,只是緊緊皺起眉頭,沉聲道:“各位,我希望是我猜錯了,但如果被我猜中,恐怕我們會有更大的麻煩”這句話頓時引發了更大的喧譁,在場的十幾人中倒有大半站起身來。尼古拉斯並不阻止他們,依舊靜靜靠在自己的座位上,而十幾分鍾後,林德便帶着幾名老者匆匆回到大廳,他的面色一片慘白,還不等靠近就已經低聲呼道:“教宗,被您……被您中了!”“鎮靜一些,慢慢出來!”尼古拉斯沉聲低喝,聲音中彷彿帶着平撫情緒的力量,頓時讓林德恢復了平靜。深深吸了口氣,這位老者上前幾步,低聲稟道:“風因在魔法陣中的部分文獻,似乎都有被翻動的痕跡;而初春在其中的那塊大型魔法之源,魔力也被抽取了將近一般……”本章透露了薇薇安的部分邪惡原因,以及沐和何太平善念突發的潛在原因,希望這個解釋能讓很多書友解惑。
薇薇安在本書中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物,甚至不在安吉爾之下。我爲她所做的設定是:可以殺死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但除了何太平。所以,大家不用擔心她會對何太平不利。這幾天的劇情,基本在講主線和隱藏線索,所以或許不夠搞笑,從明天開始,劇情將逐漸變得輕鬆愉快起來,大家猜猜何太平會在王都開什麼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