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抓它,低頭看看自己滿身狼狽那樣,嘴撇了幾撇,哇哇哭了起來,這粥,我還撈着沒喝兩口呢……
趙小滿看我那狼狽樣兒,噗嗤一聲樂了。
叔則黑着臉,脫下一隻鞋,搜一聲扔了出去,巧巧的砸在了大老鼠身上,發出砰地一聲悶響,大老鼠慘叫了一聲,跐溜竄了。
“問東行,你怎麼這麼護犢子呢!要不是他對我不友善,大白能那麼對他嗎?我可告訴你,你要再把大白打壞了,我們可賴你一輩子。”趙小滿變了腔調,這幾隻大老鼠她可是嬌慣的很。
我心說:“你就找藉口往我家跑吧,你那大白也是個騙子,那腿想起來就瘸兩步,想不起來就又好了,這都啥事?這不明擺着訛人嗎?”
“別哭了,你看看你那埋汰樣,自己找身衣裳換上去。”叔不耐煩的催促我。
我撇撇嘴,想着讓叔去給我找,可一想他也是焦頭爛額的,就沒開那個口。
衣服都放在衣櫥裡,我對那櫥子很避諱,當初從那櫥子里弄出去兩麻袋死人衣裳,後來叔就把我倆的衣裳放了進去,我本不願意,叔說:“咋?死過人的炕都睡了,還怕這個?”叔說的在理,可睡炕那不是迫不得已嗎?衣服大可以放進個袋子裡嗎。
我的手握着櫥門把手,遲疑了一下,我想我是留下陰影了,自打在櫥子裡發現了那張女孩照片,我就經常幻想,這扇門隔開的是兩個世界,我一開櫥門,櫥子裡就會有一個面如白紙,眼眶空洞的女鬼,對着我詭笑,又或者某天深夜,她會自己打開櫥門,出來無聲的溜達……
“咦?”忽然我的腦子裡靈光一閃!繼而我“啊!”的大叫了起來。
王瞎子被突如其來的大喊聲,嚇得一個趔趄從馬紮子上掉下來,被眼疾手快的叔一把給扶住了,王瞎子捂着胸口怒斥我:“你個*崽子瞎咋呼個啥?想嚇死老子啊!”
我哪有閒工夫理會王瞎子,徑直跑到叔的身邊,語無倫次的說道:“叔!叔,我想起來了,我知道那女鬼是誰了?那女鬼就是照片上那女孩啊,你還記得嗎?我們來的第二天,收拾衣櫥的時候,收拾出的那張照片,格子布衣,麻花辮子……”
聽了我的話,叔擰着的眉頭,一點一點的舒展了開來,自語道:“大妮說那個女鬼的時候,我就覺得很熟悉的樣子,可又一時想不起來,原來是這樣,我想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幾句話叔說的很慢,像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重新在腦海中捋了一遍。
最後叔一把把我抱了起來,放在大腿上,也顧不得我身上髒了,大手在我的臉上親熱的捏了兩把,暢快的笑道:“臭小子,你他孃的是怎麼想到了?”
這下輪到趙小滿和王瞎子一頭霧水了。“你們爺倆到底在說什麼?能不能說明白點兒,這樣急人不?”王瞎子都快急得跳腳了。
叔像是一時找不到地方說,沉吟了一下說道:“……那個女鬼就是小鳳!”
叔的話剛說完,王瞎子就發出了驚呼聲:“老問,你沒弄錯吧?那丫頭可都死了十二個年頭了啊!若說是她,那這十二年,怎麼沒見着她出來。”
“就是因爲她死去了太久,所以我也沒往她身上想,不過聽大妮的描述,結合前因後果,我推測,那女鬼就是她。”叔肯定的說道。
“那小姑娘的事情我也聽說過,水鬼怨氣大,不能投胎,所以水鬼會在每年忌日的時候,出來找替死鬼,可從小鳳死到現在,十多年的時間裡,水坑那邊都沒出過事兒,這回怎麼欲色鬼一出,她也跟着出現了?她之前去哪兒了呢?十二年沒有投胎轉世,她爲什麼沒有煙消雲散呢?”趙小滿一連提出了幾個問題。
“你們有沒有聽說過‘雙魂同體’”叔沒有回答她,卻反問道。
許久的沉默,王瞎子跟趙小滿像是在思考,最後王瞎子不確定的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女鬼和欲色鬼是同一個鬼?”
叔點點頭,說道:“是擁有同一個鬼體。這也是女鬼和欲色鬼,幾乎總是同時出現的原因。如果我推斷沒錯,那欲色鬼本是小鳳肚子裡的那個孩子!”
叔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尤其是我,小腦子都不夠用了,怎麼理都理不出個頭緒。
最後,知道內幕最多的王瞎子,率先點了點頭,幽幽說道:“當年小鳳死的時候,已經有了幾個月的身孕,要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欲色鬼投胎的,也說的通,欲色鬼喜接近淫,穢之人,那時候小鳳和常生,都屬於那類人,鬼胎暗結也說的過去。”
叔點點頭,又搖搖頭:“或許還有其它原因,依照常生所說,小鳳那時對他戀戀難捨,他卻因受不了大鳳的折騰,對她提出分手,小鳳卻也是痛快的答應了,那時候,或許已經出現了什麼問題,或許是因爲她那個鬼姐姐,或許是因爲其他男人……”叔說到這裡搖了搖頭,嘆息道:“逝者已逝,那些都不重要了。”
叔的話我反覆回味,最終也沒悟出個所以然,王瞎子只是點了點頭,趙小滿則盯着叔,等待着他後面的話。
淹死的人怨氣重,尤其當年小鳳還懷着娃。欲色鬼好不容易投胎,最後落得胎死腹中,想來也是滿腹怨屈。
那時候,村長害怕小鳳的鬼魂,會跟大鳳一樣鬧,就找‘宿士海’刻了石碑鎮壓。而‘宿士海’那時就發現了欲色鬼的存在,可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他刻了那麼一個石碑。
後來我仔細的研究了石碑後面那複雜的符刻,那是一種很生僻的符術,叫借魂養魂術,是一種由一個,或多個魂魄,滋養另一個魂魄的術法,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是在用小鳳的怨魂,滋養欲色鬼的怨魂。
十二年後,欲色鬼出世,卻不想小鳳殘留的怨魂出來後也日漸復甦,開始和欲色鬼爭搶鬼體,不過現在看來,欲色鬼還是佔據絕對的上風,女鬼只能在陰氣極重或個別的時候,才能出現。
這樣,爲什麼‘翠’的魂魄被逼出體外,卻沒有被佔據肉身。爲什麼正午陰陽交替的時候,她會被‘大妮’看見,爲什麼我們分明感應到濃重的鬼氣,趕過去後,那鬼氣卻又忽然的消失不見了,爲什麼‘霞’被附身後,那鬼卻沒有在她身上堅持多久等,這一系列事情就都明白了。
“小鳳的鬼魂滋養了欲色鬼十二年,最後卻沒有被吞噬乾淨,這個小鳳的鬼魂,可真是可怕。”王瞎子說着,打了個哆嗦。
叔解釋道:“不是這樣的,因爲這個鬼體,本就是小鳳的本體,所以欲色鬼永遠替代不了,只能把她削到最弱,讓她永無翻身之日,若小鳳的鬼體消散,那欲色鬼也會隨着滅亡,這也是他爲什麼不能離開這一片,遠走高飛的原因,因爲小鳳是淹死的,水鬼是離不開淹死的地方的。”
至於欲色鬼,近幾天爲什麼會如此瘋狂的作亂,想來是因爲到了鬼月,陰氣極重,小鳳的怨魂日漸復甦,他感受到了威脅,纔會加速採補,使自己變強,想力壓小鳳的鬼魂。
叔說完,我大概也明白了,這欲色鬼也挺悲哀的,本想着投胎爲人呢,卻胎死腹中了,這好不容於閉關十二年,重見天日,剛‘談了場戀愛’呢,小鳳就出來跟他搶身體了。“可它爲什麼不再去投胎呢?”我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叔略一沉思道:“不是它不想去投胎,可能是它根本就投不了胎吧,宿士海把它鎮壓在此,想來是另有目的的。”
“什麼目的?”我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又不是他,我怎麼會知道?不過,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今晚我都讓他成爲泡影。”
叔說完這句話,捂着我肚子的手忽然動了兩下,繼而狠狠在我褂子上摸了一把,一把把我丟到地下,甩着手怒斥道:“你怎麼這麼髒?趕緊給我把這身皮扒了洗洗去……”
我挺委屈,是你抱的我,又不是我往你懷裡鑽的,這回怎麼又反過來訓我了?
趙小滿過來幫我脫衣裳,我不依,死命的捂着褲子,可還是三兩下被她扒了個精光,然後她抱起我,把我丟進了院子裡的大木盆裡,開始一瓢一瓢的往我身上灑水。七月太陽毒,水曬了一天熱乎乎的,灑在身上很舒服,當然,前提是,如果灑水的人不是趙小滿。
“自己快點洗,洗完了我還要給大白洗呢,洗的慢了我就把大白抱進來,和你一起洗,它可是會咬你的哦。”趙小滿一邊往我身上倒水,一邊催促,外加威脅我,完了目光還往我身上某個地方瞟。
我趕緊用手捂在雙腿中間,看着一邊蹲着的大白,它大半邊身子的毛都粘一塊了,跟個刺蝟似得,此刻配合着趙小滿,虎視眈眈的看着我。
看到它我就生氣,要不是它我也不會弄的這麼狼狽!我快速的清洗自己,我可不想和老鼠一起洗澡,她那老鼠可是……
我心念一動,忽然又想到了這個問題,這個一直困擾着我的問題,此刻我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嬸,你那老鼠真的是吃死人肉長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