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師徒篇(一)

冰天雪地裡有一個襁褓嬰孩被放置在荒山野嶺之中,很快這個孩子便凍得沒了生息,孤零零地安靜離開了塵世。玥的靈體看到這一幕,不由嘆息一聲,悄然跟上了那死去之後也沒有勾魂使者來勾魂的幼小靈魂,掐指一算,算得這個嬰兒本不該出生,應該是連名錄都未曾寫進生死簿,所以即使是死後也依舊無處可去,只能化作天地間一縷幽魂,隨風漂泊,直到魂飛魄散,徹底消失。

即使無力改變天命,也早就冷眼看破紅塵,玥依舊無法適應親眼目睹嬰孩被無辜拋棄的可憐景象,便擡手一揮、手腕一轉,將那即將消散的弱小靈魂收回掌中,然後從乾坤戒裡取出一個玉瓶,將這顆靈魂放進去養着,等時日一到,再給他或者也可以說她,尋一個歸處,就當是借用身體的補償。

做好這一切,玥飛身進到嬰孩早已冷如冰霜的僵硬屍體中,慢慢將靈魂與這具弱小的身體融合到一處,等待人的救援,因爲他已經感受到有人的氣息在飛速朝他所在的地方飛馳而來,當然如果來人不救他,他也只能自救了。

不過,很明顯,玥很幸運,雖然踏雪御風而來的人,一身白衣、一臉冷漠,他還是在路過玥的時候,頓了頓腳步,思慮片刻後,徹底收起輕功,緩步朝玥走來。

感覺人越走越近,玥心裡一鬆,閉上眼睛裝作凍得昏死過去,直到有一隻溫潤好似暖玉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他的鼻息,那樣熟悉的屬於第四滴心頭血的氣息逼得他乍然睜開眼睛,卻無奈嬰孩太小,身體機能沒有發育完全,目光是渾濁而渙散的,他看不清人臉,只隱隱知道是一個長得還不錯的男人,便又疲倦地耷拉着眼皮閉上了眼睛。

發現嬰孩兒還活着,男人終還是難得好心一次,選擇救走這個明顯就是被拋棄的孩子。將孩子抱起來,他這才發現,原來裹住嬰孩兒的襁褓早就被身下的白雪浸溼,昭示着這孩子已經在雪地裡躺了很久很久,還能活着,並遇上他,真算是福大命大。

將孩子溼溼的襁褓以及裡面也溼了的外衣內衫都脫掉,男人將赤//裸的嬰兒用帶着溫熱氣息的外衣包裹住,慢慢溫暖孩子凍得發青發烏的身體,卻猛然發現了這孩子被拋棄的原因,竟然是雌雄同體,難怪被愚昧的家人認爲是禍水怪物而扔到這樣必死無疑的地方,任其自生自滅。

擡手摸了摸這孩子凍得烏青的小臉,男人的神情依舊漠然,眼底的冷漠比之周身的漫天雪色猶有過之而無不及,彷彿天生便如此冷情而面無表情,襯得他眉宇間的冷淡好似散發着冰雪的氣息,明明擁有一張精緻到絕豔的臉,卻因爲這份冷漠而變得超然世上,讓人望而生畏、怯而遠之。

“雪之妖嬈,清泠若玥,雪玥其名,何如?”玥自然不可能回答男人的問題,男人也沒指望玥回答他,立刻從懷裡取出一顆丹藥,碾成粉末狀後一點點喂進玥嘴裡,又取出一塊暖玉放到玥的小身體上,緊緊貼着玥的肌膚,幫助玥回暖,這才重新將玥的身體用外衣更緊地包裹好,運氣飛身而起,身形輕如風,踏雪了無痕,一襲白衣很快便徹底消失在了茫茫雪色的天地間

在男人悉心的照料下,不出一個月,雪玥的身體就漸漸好了起來,而爲了雪玥的身體能茁壯成長、保證營養,男人還專門步入雪山深山尋來一隻剛生產的雪豹,連同雪豹新產下的兩隻雪豹幼崽也帶了回來,一隻白底黑斑、一隻黃底黑斑,小糰子似的,特別可愛。

其實,男人本名韓凌,乃江湖中有名的藥仙谷谷主,常年避世隱居,極少外出。此番前來雪山本是爲了尋一味藥材,機緣巧合之下才救得雪玥,又因爲雪玥的身體暫時不適宜長途跋涉,一直到整一年後,他才帶着身體強壯不少的雪玥準備離開雪山,回藥仙谷。

走前,兩隻雪豹幼崽依依不捨地趴在雪玥的搖籃旁邊,哀哀地叫喚,最後還是它們的母親將它們叼走了。

韓凌收好採集到的藥材,單手抱起裹得厚厚的雪玥,離開待了一年的茅草屋,低頭卻見雪玥的小手不停朝着漸漸遠去的小屋子揮舞着,還不清不楚地喊着“白白、黃黃”,不由低頭攏了攏雪玥的披風和帽子,淡淡道,“以後再帶你回來看它們。”

也許是聽懂了韓凌的話,雪玥立刻就咯咯笑了起來,還順手一抓,抓住了韓凌額前的一縷搭落下來的長長鬢髮,軟軟糯糯地奶聲奶氣地叫,“師……父……”

“嗯。”隨口嗯了一聲,韓凌加快了腳下的進程,輕功比之一年前更加瀟灑飄逸,遙遙看去,竟像是仙人在御風踏雪,風姿無雙,襯得他一頭烏黑的如瀑長髮更顯飄逸俊美。這就是當世第一美男的風采,人稱晧雪如霜的冰山美人,藥仙谷谷主,醫仙“韓凌”。

對於美人,玥是一向是抱着欣賞的眼光的,而韓凌很顯然就算是比之他本身的容貌都毫不遜色,實在怡養人眼,只不過他本身的模樣偏向魅惑,帶着點邪氣,韓凌則是單純的美豔、冷豔,雖然用形容女人的詞來說韓凌有些不妥,但韓凌確實是美豔到了極致,再也尋不出別的詞來形容韓凌的臉。

當然,韓凌的這種美豔單純是容貌的美豔,他本身的氣質其實冷如千年不化的冰寒,所以他雖然美到極致,氣場卻極強,絲毫不因容貌而顯得陰柔,甚至踏雪而來之時,氣質飄渺如仙中帶着俾睨天下的君王氣勢,很讓人驚豔又有些下意識的畏懼,從而退避三舍,爲之開道。

這樣的人,可以說非常非常非常得玥的歡心,也絕對是目前所有攻略對象中,他最有興趣、最主動上心的。誰讓韓凌是美人呢?

玥很愉快地承認,他就是天生的美人控,對美人莫名就會生出十二分的耐心與寬容。

關於這點,其實焱知道的最清楚,因爲在玥與他在一起之前,玥可是紅粉藍顏知己遍佈天上地下、妖界甚至魔界,他暗地裡不知處理掉了多少玥有意無意招惹來的桃花債,當然,玥是不會承認這些桃花債的,只因他覺得他對美人,從來都是單純的欣賞和單純的憐惜,也是單純的相交,從未有過越矩,畢竟美人如詩如畫嘛,自然是用來品鑑賞析的。

但即使是這麼讓人滿意的韓凌,這一劫也有讓玥無奈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身體,這個雌雄同體的身體,如果使用現代詞彙,就該稱呼他爲雙/性人,或者說兩//性畸形。再加上在臘月寒冬裡凍得太久,身體根基被破壞,恐怕以後也很難練成很高的武功,只能走醫毒路線,這讓他有些鬱悶,畢竟好不容易碰上個古代環境,能用輕功掩蓋他的靈力飛一飛,不用再兩腳踏地走,結果因爲身體壞掉,又不能名正言順地飛了。

不過雖然也許不能飛,卻不阻礙玥欣賞韓凌美人身姿如風的輕功,於是他開始盯着韓凌的臉瞧,卻不料孩子的身體很容易睏乏,瞧着瞧着就慢慢眯着眼睛笑了起來,再然後眼皮一耷拉,睡着了

發現雪玥閉上了眼睛,韓凌擡手用雪狐毛披風的帽子稍微蓋住雪玥的臉,臉上的表情依舊冷淡,腳下的速度稍微減弱了一點,以免太大的風雪將雪玥吹得凍了風寒。這是韓凌不顯山不露水的溫柔,雖然外表冷如冰川,內心卻也有細緻周到的一面。

等走出雪山,候在山下小鎮的藥仙穀人早就準備好了迎接,於是韓凌抱着雪玥跳上馬車,擡手一揮,一道勁風便將馬車的簾子吹落了下來,然後他冷冷命令道,“啓程。”說完,他又想起了什麼,盤腿靠着馬車車壁,將雪玥放到他雙膝中間形成的凹陷地帶中,淡淡接着說道,“穩一點,速度不用太快。”

“是,谷主。”

於是,馬車開始不急不緩地朝着四季如春的藥仙谷走,一路上韓凌都很安靜,幾乎是一語不發,臉上也是依舊面無表情,眼底毫無一絲波瀾,整個人就像是一尊沒有感情的玉雕,雖美卻讓人無法親近,當然這是指別人,作爲一歲大孩子的雪玥卻完全不管不顧韓凌的冷顏,睡醒之後,就哼哼唧唧地抓着韓凌的衣領子站了起來。

“師……父……噓噓……”聽到雪玥的聲音,韓凌便敲敲馬車車壁示意停下,等馬車停穩之後,他就抱着雪玥下車,帶雪玥到一邊去解決生理問題。

等渾身舒暢之後,雪玥又趴在韓凌的肩膀上,軟軟地開始喊餓。

韓凌擡頭看看四周,發現沒有什麼人煙,短時間內也不會看到城鎮,便回到馬車裡將走前裝好的豹子奶拿出來,倒到瓷瓶裡後,用內力加熱,這才讓雪玥自己抱着瓷瓶喝奶。

其實一歲大的孩子可以斷奶了,但韓凌不是很會做飯,原來在雪山的時候,他也是一年三百多天,天天不變地吃烤肉和找來水果,因此直到現在,雪玥還是在喝奶,最多偶爾吃點水果,其他營養方面,韓凌完全是用珍貴的藥丸滋養的。

所以,可能要不是考慮到雪玥斷奶的事情,韓凌依舊不會離開雪山,會就在那兒和三隻雪豹一起,帶着雪玥長大,甚至老死雪山之中,畢竟他是一個特別不愛換地方的人,如果可以他可以呆在一個地方,一成不變地生活一輩子。

行路大概一個多月,終於回到美麗的藥仙谷,谷裡的所有人都在入口處等着了,不過其實也沒幾人,一共就韓凌的四個弟子和四個弟子的隨侍,以及一名谷裡的管事。

“恭迎師父。”

“恭迎谷主。”

四個徒弟率先朝走下馬車的韓凌拱手行禮,隨之才傳來四個隨侍和管事的聲音。

“哎呀,師……父……”突然衆人聽到一個脆生生的娃娃音,擡頭一看,竟然見一直冷如冰霜的韓凌懷裡抱着個抓着自己胖乎乎肉腳的俏娃娃,不由一時呆住,等韓凌理也不理衆人就抱着粉雕玉琢似的娃娃走開,衆人才清醒過來,不過依舊是面面相覷,不知何故。

“剛剛那是……”大徒弟韓琴問趕馬車的韓凌的隨侍,卻得到一句,“是谷主新收的徒弟,也就是四位少主人的小師弟。”

“小師弟?”老二韓棋、老三韓書以及老四也是唯一一個女孩兒韓畫,聽聞此言,不由異口同聲地叫出來,有些驚奇,卻也有些隱隱的興奮,因爲藥仙谷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新人加入了,老是這麼幾個人,看了這麼多年,早膩了。殊不知,這個小師弟,後來竟然在韓凌的有意無意縱容下,長成了藥仙谷里人見人怕的混世小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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