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華寺本是黑朝的鎮國寺, 寺中僧人皆是修道高人,連掃地的老僧,挑水、煮飯的小僧都能教化他人。雖然寺中修道高僧衆多, 不過都本着慈悲爲懷的心渡化世人, 武藝只是用來強身健體的。
蕭凌峰帶着一羣殺人如麻的江湖高手攻進法華寺, 沒費多少力氣便殺到了如來正殿。
殿中一位身着袈裟的老者端然坐於如來座下, 一手持着佛珠拜於胸前, 一手敲着身前的木魚。雙目輕合,輕聲念頌佛經,顎下的白鬚跟隨着嘴脣的張合不停的抖動, 放眼望去整個兒一個沉靜安祥之態。
大敵當天,臨危不亂。如此之人, 必是隱世高僧。
水月堡衆手下見此情景不由得止步而立, 面面相覷。
“無心大師真乃‘高僧’, 任由自己弟子被人誅殺而不出手相救。照蕭某看來,你也不過一懦夫, 可笑你佛門還妄稱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人未到,聲已至,蕭峰凌話裡的譏嘲和輕視生生戳進殿內。
水月堡衆手下閃開一條道讓過隨後而來的蕭凌峰,臉上也跟着竄起幾分譏誚之色。
無心大師仍不爲所動, 旁所無人的敲木魚, 唸佛經, 心神合一。
“想當縮頭烏龜, 很好, 蕭某成全。竟然你是一個無爲的懦夫,還配在佛門之地修道嗎, 真是污了佛門清靜。”
蕭凌峰眼中閃動着詭異的光芒,猝不及防撲向無心大師。
眼看掌風已至,無心大師依然敲木魚唸佛經,依然一臉祥和神色安然。
蕭凌峰嘴角劃過一絲冷笑,眉毛一挑,朝無心大師命門拍去……。
“膨——”
兩掌相擊,蕭凌峰身形猛然旋轉,蹌踉着立於一遲開外,接着又“蹭蹭蹭”朝後連退數步,方穩住身形。擡首間,不由得悚然一驚,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衆手下立即上前扶住蕭凌峰,眼底流露出一些懼意。
“哈哈哈哈。”
抹掉嘴角的血跡,蕭凌峰撫着胸口乾笑。
“無心大師果然是深藏不露,蕭某大意了,活該受此一掌。不過,蕭某下次不會了。”
“阿彌陀佛!”
無心大師放下木魚,口唱佛語,緩緩起身朝一干人等走來。
衆手下面露怯意,生生退了半分。蕭凌峰氣惱的瞪了一眼左右手下,森森的盯着無心大師。
“這位施主,何必逼人太甚。”
“哼”,蕭凌峰冷哼,“我何時逼大師了,誰叫你的徒弟們技不如人,那可怨不得蕭某。”
“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爲懷,生死由天,不怨、不恨、不貪、不癡、不戀、不……”
“夠了,少在這兒跟老子費話,出手吧。”
蕭凌峰眼露兇光,指着無心大師厲喝。
“看來施主真是死性不改,貧僧就破例一次,替天行道。”
無心大師突然眼眉一展,目光銳利如電。
“好!”
蕭凌峰深知夜長夢多,不再廢話,順手奪過身旁手下握着的寒劍直擊無心大師頸窩。
無心大師足下微移,氣沉丹田,穩重如山,手裡兀自多了一把短劍。
“錚——”
兵器相擊的清鳴聲頓時鋪天蓋地的籠罩在如來正殿,眼前人影閃動,勁氣滾滾。蕭凌峰的手下頓覺心中浮躁難忍,氣血翻騰,兩人渾厚的內力逼得他們一個個吃力的退出殿外。
剛穩了心神,驀然發現殿外全是官兵。金甲護身,□□林立,肅穆森然的眼神鎖住從殿內退出的人。
“怎麼,殺了人想跑!”
皇甫浩南秦然立於馬背之上,森然的鎖住衆人,彷彿是閻王手下的生死判官。
水月堡衆手下見勢不對,立即返身退回大殿。
皇甫浩南眉頭緊蹙:這羣窩囊廢,留着何用不如殺掉。他揮手示意官兵將大殿團團圍了起來,不可放跑一人。自己則裹着一身的暴戾之氣走進如來正殿。
殿內的打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無心大師與蕭凌峰轉眼間鬥了不下百個回合。放眼望去,皇甫浩南在殿內卻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心裡不由得有些着急,對交手的兩人朗朗出聲。
“蕭堡主,咱們終於見面了,可惜你的死期已到。”
“鏘——”
又是一聲清鳴,兩條人影各自掠至一旁。
蕭凌峰眼神掠過殿外,眼底浮起一抹暗色。
“南王果然神速,這前後不到半個時辰便追到了法華寺,我蕭某真是佩服得緊。”
“過獎,本王一向珍惜時間。所以,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選擇吧,是生是死?”
“爽快,我蕭某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就直說了吧:我還是隻要那方玉璽!”
皇甫浩南聽到蕭凌峰說的話,不怒反笑。
“本王看你堪比黃口小兒,簡直是癡人說夢。那方玉璽何等沉重,你,拿得穩嗎!”
“拿不拿得穩要拿了再說,我拿不穩難道別人就拿不穩嗎?”
“哦——那別人又是誰呢,本王倒想看看除了當今皇上,還有誰拿得穩,還有誰敢拿!”
蕭凌峰冷冷一笑:“你會知道的,何必急這一時。不過,要是你早早的去見了閻王,就沒這福氣一睹龍顏了。”
“狂妄!”
蕭凌峰敢如此說話,看來水月堡似乎勝券在握。
“無心大師,你卻停下,由晚輩來告訴這位蕭堡主,誰會早早見閻王,誰會笑到最後!”
“阿彌陀佛!”
無心大師唱聲佛語,安然的退到一邊,拿起自己的木魚又“咚咚咚”的敲打起來。
隨着清脆的木魚聲,蕭凌峰再次掠起,瞬間便與皇甫浩南糾纏在一起。
水月堡百年基業,獨爲一派,蕭凌峰出身武林世家,秉承自家先祖遺留的武藝精髓,將水月堡的獨門功夫發揮得淋漓盡致。而皇甫浩南從小由能人隱士親自傳授武藝,並博取衆家之長,出手詭異,套路千變萬化。相比之下,蕭凌峰的內力修爲卻大大遲於皇甫浩南。再加上剛纔與無心大師交手,蕭凌峰才知道這位看似祥和的主持,武功怪異,內力雄厚。要不是他處處手下留情,自己即使拼盡全力也與他過不了三十招。剛纔的交手損耗了他不少內力。現在被皇甫浩南逼得步步後退,難有招架之功了。
正當蕭凌峰暗歎命不久矣時,卻見一道光芒至殿外而來。
“啊!”
一聲悶哼,蕭凌峰只覺得右腿傳來一陣巨痛,腳下一軟身子也爲由自主的倒了下去。他這一倒,步步緊逼的皇甫浩南反而一擊未果,落了個空。
“南王小心!”
一旁的無心大師脫口而呼,將袈裟一掄,六七道寒光頓時被罩在了袈裟裡。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殿外,卻發現並無異常。
再回頭,剛纔還躺在地上的蕭凌峰已經沒了人影。
兩人一驚,急忙奔向大殿的耳房,房內除了地上的一灘血跡再無其它。
“大師,你有何想法?”
“高手中的高手,竟然無聲無息的將蕭凌峰從你我身邊帶走。”
皇甫浩南點頭贊同:“我想,此人也許就是我們一直想找的人。”
“有這個可能。”
“終於現身了,看來義王有救了。無心大師,義王他可好?”
“義王無礙,南王請隨我來。”
皇甫浩南安排領兵將蕭凌峰的手下抓回大牢聽候發落,自己則跟着無心大師朝後房走去。
後房是歷代主持靜修之地,兩人進了後房,無心大師伸出手朝右邊的牆壁拍了三下,在屋角的地上豁然露出一個向下的石階。
“義王就在下面,我們下去吧。”
無心大師帶路,兩人下了石階,一間寬敞的石屋印入皇甫浩南的眼簾。
屋中傢什整齊潔淨一應俱全,唯獨不見了皇甫義。
“大師?”
皇甫浩南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無心大師一愣,實感意外。他曾吩咐過皇甫義不要出石屋,莫不是皇甫義不忍法華寺的佛僧們殘遭毒殺,自行跑了出去?
“大師,我立即派人搜索附近,一定要找到義王。”
皇甫浩南轉身出了石屋,急急的朝正殿走去。剛跨入正殿,就看到官兵們一陣騷動。一名領兵匆匆的跑到他跟前耳語了幾句。剎那間,他那雙沉瞳如黑洞般深不見底。
“無心大師,跟我來。”
多說無益,皇甫浩南拖起無心大師便走。
大殿的空地上圍着一羣官兵,見皇甫浩南來了,全都側開身讓出一條路子。路子盡頭處,一個人躺在木板上,鮮血不停的從嘴角里溢出;手上,身上,腿上一片殷紅。
“無痕兄……”
皇甫浩南步幅磕絆,臉色鐵青的奔到血人跟前,一把抓起他的雙手,心中突然升起一陣刺痛。
血人艱難的擡起頭,半張面具襯托着這一身血跡更加的形如鬼魅。
“我……我……沒……沒事,快……救救……義王和……惜兒……快。”
驀然,血手垂下,無痕終因傷勢太重而昏死過去。
皇甫浩南兀自一震,頓覺不祥。惜兒,惜兒,他不是讓青山跟着嗎,怎麼出事了。
“義王和惜兒?他們怎麼了?無痕兄?”
“南王請讓開,這位公子需要立刻救治。”
身後的無心大師在看到無痕的瞬間,臉上神色一變,眼中劃過一抹疼愛之色。繼爾抱起無痕便奔向大殿,皇甫浩南也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