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棠沒想到,就這麼短短一會兒,聖林就洋洋灑灑說了這麼多,這個混蛋,表達能力還是不錯的嘛。
十幾條線索,指向性非常明晰。按照這些線索查下去,找到羅慶林就變成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了。
最有價值的是,這些線索的含金量特別高,可操作性非常強。
首先,在西北省份中尋找,然後用地名和寺院進行篩選,尋出了寺院,按寺院的周邊環境、名稱再篩選,基本上就可以確定具體的寺院。有了寺院,再找人,幾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聖林,我說話你不要見怪。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們抓了十八年的人,就會這麼輕易地找到了。我現在都懷疑,你這招到底靈不靈。”
趙玉棠又是興奮,又是疑惑。
這倒也不怪趙玉棠懷疑,用這種方式,抓人破案,切實有些匪夷所思。換做誰,都會如此。
“抓不到他也不怪你們,那是羅慶林命不該絕。只是他現在氣數已盡,到了償命的時候。
剛纔我說了,下個月的己卯日,就該是他的末日。
你還要抓緊時間。否則,叫別的警察抓去了,功勞可就是人家的了。
就算不論功勞,別人抓着給你送回來,和自己去抓回來,那意義也是大不一樣的。”
雖然問題解決起來似乎很簡單,但趙玉棠幾乎本能地就相信了聖林的分析是對的。
如此輕易就相信了聖林,連她自己都感到奇怪。
不過,高興歸高興,她還沒有昏了頭腦,沒忘了叮囑聖林幾句。
“有件事想求你,不知你是否可以幫忙?”
趙玉棠本不願意這麼低聲下氣地說話,可說出來,還是底氣不足,聲音和表情都有些怯怯的。
連她自己都恨自己不爭氣,怎麼說起話來竟然有些像個小媳婦兒似的。
“趙處不必客氣,我一定盡力而爲。”
聖林很爽快的說道。其實,他也有些奇怪,自己爲什麼輕易地就幫趙玉棠的忙。
難道是因爲奶奶的話,或者是因爲那個前世今生的故事?
不過,這個玉棠公主人似乎還不壞,那個羅慶林也是難逃羅網,乾脆送她個人情,也沒什麼壞處。
“那個,這個,這個事兒啊,還請你保密。我總覺得這事好像有點兒投機取巧之嫌。
萬一讓別人知道是你算命幫我抓到了人,我的面子上還真有些掛不住。將來向上級彙報或者對外宣傳時,也好說不好聽。
在這事兒上,也不能給你什麼公開的獎勵,不過,我們獄偵處會記得你這個人情,將來一定不會虧待了你。”
聖林沒想到趙玉棠吭吭哧哧竟然是爲了這事兒,不僅有些好笑。
這怎麼會是投機取巧呢?你只看見我現在說的似乎輕巧,但是,你知道不知道,我得出這些結論,需要進行多少推理和演繹?爲了獲得這種能力,我從小就被爺爺逼着背下了海量的口訣,還得時不時的複習,防止遺忘。
有多少人研究幾十年,也達不到我這水平,這還是投機取巧?
不下苦功夫,沒有持之以恆的毅力,誰能得出這些結論?
你是隻看見狼吃肉,沒見到狼捱揍。這還是看你前世的面子上,我才幫你,要不是……,算了,幫都幫了嗎,還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幹嘛。
再細一想,她說的也確實有道理,考慮事情確實周密。本來他就不想因此貪功,也就痛快地答應了趙玉棠。
“我答應你保密。不過,就算你將來說了是我給你算出來的,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後來的事實證明,趙玉棠這個擔心確實是多餘了。
在抓到羅慶林之後,彙報案情和接受採訪時,趙玉棠不想把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說出了這是聖林幫忙的結果。
正如聖林所說,竟然沒有幾個人相信她的話,大夥都把她的這種說法當做了爲保護線人安全的一個幽默。
聖林對趙玉棠所認爲的靠算命尋找線索是投機取巧的說法,並不認同。
所謂算命,只是民間的一種通俗說法。
一般人對算命的理解,只是算一些諸如妻、財、子、祿、夀之類的事項。
實際上,所能夠推算出的事情遠遠不止於此。
能夠靠羅慶林的一個出生日期,就推理出那麼多線索,又通過六壬課推測出許多事項,並沒有多少人能夠做到。
看起來只是輕易就得出了結論,實際上,沒有深厚的功底、刻苦的專研、大量的訓練甚至一些靈感,是根本推測不出來的。
就算聖林家學淵源,如果沒有從小就背熟了大量的歌訣,沒有爺爺和陸煙客的指點和自己的實際經驗,也是做不到這點的。
只是他覺得有了那個前世今生的故事,和趙玉棠有了親近感,不願意反駁她罷了。
事情進展之順利,讓趙玉棠自己都感到意外。
回到辦公室後,她立即在網上查找。很快就在西北的山陰省找到了一個叫做橫山縣橫山鎮的地方。
在橫山鎮**的官網上,又找到了關於當地文化和風俗人情的介紹。果然就有了一個叫做“普濟寺”的寺院。
從照片上看,普濟寺就被一片綠樹掩映。雖然寺院的坐向、路和橋這些線索從照片上看不出來,不過,這些情況就足夠讓她興奮的了。
這說明,聖林算的還是很有道理的。就算是這個混蛋瞎蒙的,也絕對不會蒙的這麼準。
看來,這個混蛋還是有兩下子的,也難怪前世是個太子,能夠一戰滅了薩馬爾國。
只是他顧念兄弟之情,置天下蒼生於不顧,最後選擇了自殺,則未免有些婦人之仁了。
趙玉棠把事情原委向馮處做了彙報,馮處再也坐不住了,在辦公室裡轉來轉去,連抽了兩隻煙,總算安定下來。
“我總覺得這事兒不靠譜,可是,直覺告訴我,這又是真的。
聖林沒有必要騙我們,況且巧合得又無懈可擊。既然巧合得無懈可擊,那就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玉棠,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馬上飛往山陰,先到橫山宗教局去一下。
我查了一些關於宗教方面的法規,一個人要出家,必須經過宗教局的審批和備案,在那裡,應該查到羅慶林的有關線索。
然後到普濟寺去,認準人後,我就立即抓人。”
“好,你立刻制定一個行動方案,多帶上幾個人手,務求一擊必中。”
馮處長又興奮了起來。
“我想自己一個人去。據聖林說,羅慶林氣數已盡,他已經算出了羅慶林的落網日子,即使我們不下手,他也會落網。
因此,我推斷,很可能是當地警方已經注意上他了,只是有些條件不成熟,還沒有收網。
如果我們去的人多,就可能驚動當地警方。我準備先不通知當地警方,待我控制了羅慶林後,再通知他們。”
“不行,那羅慶林是個亡命之徒,你一個人去太冒險。”
“我仔細考慮過了,羅慶林不是聖林那樣的特戰隊員,我自己對付他綽綽有餘。
我們必須搶在當地警方之前,控制羅慶林。這點對我們一監有特殊意義,可以一掃我們的恥辱。
如果是別人抓了,就算給我們送回來,我們也沒什麼面子。
現在有了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絕對沒有放過之理。
按照聖林說的己卯日,我特意查了一下,就是下個月的陽曆3號,滿打滿算,也就6天時間了,我們必須抓緊時間。”
馮處長又點了一支菸,沒幾口就抽了了,站起身來,握住趙玉棠的手。
“好孩子,那就拜託你了。情況不對,就立即開槍。你必須保證絕對安全。你要是有一點兒閃失,我沒法向你爸交代。”
“放心吧,馮叔叔。那邊有了結果,我第一時間通知您,我走了。”
馮處長站在窗前,目送着趙玉棠的車子開出了大門,又站了許久,纔回身坐下。
山陰省橫山縣。
橫山鎮,其實就是橫山縣的縣城。城市規模不大,不過倒也挺熱鬧,跟許多地方一樣,也是到處都是工地,塔吊林立。
郊外,一輛出租車正向普濟寺駛去。
似乎天下所有的出租車司機都一樣善談,這個司機也正向他的美女乘客大侃特侃。
“前面就是普濟寺了,別看廟小,歷史可悠久了。明代時候就有了,出了不少高僧大德。
普惠大師知道不?就是清朝時普濟寺的方丈。現在的覺悟大師也是有神通的。
別看廟不大,香火可旺,不少南方的居士都住在這裡。看你也是外地人,也要在普濟寺住上一段?”
“還可以在寺院住嗎?”
這倒是趙玉棠沒想到的。
“可以,許多女衆在寺院裡住呢。
有的人有病,醫院宣判等死了。
住到普濟寺,你猜怎麼着?好了。回醫院一複查,大夫傻眼了,怎麼就好了呢?
他們那裡知道,那是觀音菩薩顯靈啊。這裡是觀音菩薩的道場啊,還能不救苦救難?”
車過了橋,果然大約一兩公里的樣子,就到了普濟寺。
正像聖林描述的那樣,一片綠蔭掩映着普濟寺,在滿是黃土的山下,特別明顯。
趙玉棠不明白什麼坤山艮向,但坐西南向東北的方向,她還是大致能分得清的。
“施主要是想在這裡住,我就給你先打個招呼,我和這裡的知客僧很熟的。叫他給你留個位子,晚了,可就沒有鋪位了。”
趙玉棠正愁怎麼才能進入寺院,一聽司機如此說,正中下懷。從皮夾子裡抽出一張100金幣的鈔票,遞給司機。
“就不用找零了,麻煩你給我安排一下,我這幾天就住在這裡。車子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先上柱香,然後到縣城辦點兒事兒,你再送我回來。”
“就聽施主安排。這一百我就先收着,再送你回來時一塊兒算,多退少補。
我也是信佛之人,一分錢也不會多收你的。否則,要遭報應的。”
進了寺院山門,就看到了流通處。
趙玉棠進去,花了100金幣請了香,到各個殿去燒香。
燒香不是目的,她是想要藉機觀察環境。
殿堂區很快就走完了,趙玉棠到了生活區。
生活區的主要設施有客堂、齋堂、僚房、居士僚等。
有幾個僧人正在僚房前的椅子上讀經。趙玉棠飛快地掃了一眼,並沒有發現羅慶林。
出租車司機找來了,帶着趙玉棠進了另一個院落,就發現一幫信衆正在院裡繞佛。
兩人沒有停留,直接進了一間屋子。
“王居士,這是新來的信衆,要在這裡住幾天,你給安排個鋪位。
我剛纔已經跟濟明師父打過招呼了,他叫我來找你。規矩什麼的,到時候你告訴她一下。現在我們要進城裡去買些東西,一會兒就回來。”
王居士大約四十來歲,不過,穿着打扮倒是很得體,像是個有教養的人。一見趙玉棠就很熱情。
“你們去吧,我會安排好的。晚上6點過齋,噢,也就是開飯,過齋之後還要上課,早點兒趕回來,別耽誤了。”
出租車到了橫山縣宗教局,趙玉棠叫司機在車裡等候,一個人進了樓。
宗教局和水利局、農業局、農機局在一個樓裡辦公。
進了門廳,一個保安坐在一張桌旁,問明瞭宗教局在二樓,趙玉棠就走了上去。
一上二樓,就看到了牆上的人員崗位職責板公示板。
趙玉棠記下了兩位局長的姓名,又在板上找到檔案室的檔案員,發現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士,叫周瑩瑩。
長髮,染得有些黃,不過,人長得還有幾分姿色。只是一雙眼睛似乎水汪汪的,有些勾魂。
“別是跟領導有些不清不楚。”
趙玉棠心理嘀咕道,隨即又感到自己好笑:操那些閒心幹什麼?辦好自己的事兒要緊。
她沒有進屋,而是返身下樓,跟保安說了句:我出去辦點兒事兒,一會兒回來。
進了出租車,說了句:去最好的化妝品店。
司機自然高興,很快就到了一家叫做“絕代風華”的化妝品店。
趙玉棠進去買了一瓶迪奧香水,花了一千二百元。出門上了車,告訴司機:回宗教局。
司機這回話不多,他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時候該開口,什麼時候該沉默。
只是心裡在琢磨:這個美女剛纔去宗教局,肯定是辦事,剛上去就下來了,就說明事兒沒辦成。
現在買東西又回去,肯定就是去送禮了。我敢保證,這回在樓上呆的時間肯定長。
趙玉棠在檔案室門口停下,拿出手機,貼到耳朵上,在門上敲了三下。門開了,正是在牆上看到的周瑩瑩。
趙玉棠跟她點了下頭,假裝和局長通話。
“我已經到了檔案室了,周妹妹很熱情,謝謝王局了。不用了,要吃飯也該我請你啊。這件事辦完,我們廳長來請你吃飯。”
說完,假裝掛了電話。
“你好,我是從星江來的,我剛見過你們局長,他叫我來找你。
是周妹妹吧,這麼年輕,有二十五六歲了吧,真是羨慕你啊。
這是我的證件,妹妹過目一下。麻煩妹妹了,一點兒小玩意兒,不成敬意,妹妹千萬收下。”
周瑩瑩一見趙玉棠,就覺得有點兒壓力,因爲來人不僅僅是個美女,而且個子高,美豔逼人,充滿了張力。
不過,等到她看到趙玉棠的工作證上的年齡一欄時,她的心情就好了起來。
因爲她很快推算出趙玉棠的年齡是24歲,比自己還小得多,竟然叫自己妹妹,豈不證明自己年輕?
又見遞過來的香水兒,她一下子就認出了牌子,估計出了價錢,並且確定,這是地道的正品貨。
加上又是剛從局長那裡來,有什麼事兒自然幫忙了。
“第一次見面,姐姐就送怎麼貴重的禮物。妹妹真是不敢當,有什麼事兒,儘管說。”
周瑩瑩說着,把證件還給趙玉棠,又把香水放到辦公桌裡,竟然心安理得地自認做了妹妹。
“我想查一下全縣寺院、道觀、教堂的僧人、道士、教士等神職人員的情況,我們正在調查一個案子,想看看有沒有些線索可以幫助破案。”
“又是查神職人員啊,前天縣刑警隊還來人查過呢。諾,資料都在這了,妹妹慢慢看吧。”
普濟寺的資料在最上面的盒子裡。趙玉棠很快就找到了羅慶林的受戒審批表。
儘管過去了18年,臉型也胖了許多,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羅慶林。
羅慶林的住址改成了山陰省平和縣。俗家名字改成了陳子豪,法名叫濟源。是前年受的戒。
趙玉棠心中一陣狂喜:終於找到你了。
名字中果然有“子、豕”和三點兒水。
聖林這混蛋果然有兩下子,連這都能算出來。看來他不是整天裝神弄鬼偏財騙色的神棍啊。
爲了不暴露自己的意圖,趙玉棠又把其他宗教場所的資料都大略看了一下後,才交給周瑩瑩。
“真是遺憾,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不過,還是要謝謝妹妹。我就告辭了。”
周瑩瑩把趙玉棠送到樓梯口,纔回了自己辦公室,打開那瓶香水,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