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出行騎坐騎的日子,對於這種徒步行走的感覺,孟嘗還有些不那麼適應。
好在木行之力激活後,他對於適應環境的能力變強許多,原本腐臭糜爛的沼澤不再鬼氣森森,要不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什麼寫沼澤情景的詩句,他還真想賦詩一首,表達進出雷澤前後截然不同的心境。
啊!讚美大自然,讚美森林!
多麼肥沃的淤泥,如果能拉回孟稷種地施肥,想必來年又是一個好收成吧。
回去的路讓孟嘗放鬆不少,下一步就是帶着他的巫族盟友,去好生拜訪一下舜帝,如今的湘水神君。
記得先前給巫霆的的匯合點,應當是夠不到西王母所在的玉臺,兩地之間還有一段距離,但是靠近後已經能夠感受到那種肅殺氣息,附近植被茂密,樹木高大,枝幹上遍佈刀伐斧鑿的痕跡。
玉臺周邊的區域倒是少了幾分陰森,多了一些山林蒼翠。
野獸直覺傳來絲絲涼意,收起喜悅的情緒後,孟嘗站在一片聳立的怪石堆上,細細向前眺望,前方有庚金氣息氤氳蒸騰,彩物流轉,宛如一片遠古戰場,處處都能感受到那股肅殺的鋒芒銳利。
孟嘗不由得發出驚歎,不愧是殺戮中的王者,就連所在地五環開外的郊區都有這樣一番景象,那若是真的見到本尊又將是一副如何的景象?
“嗖嗖!”
天空傳來一聲古怪的破空聲,令人汗毛倒豎,感覺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像是秋風掃過,照着孟嘗的腦後就疾馳而來。
“不動金身!”
叮叮叮,三聲脆響聲在孟嘗腦後響起,等回頭望去,正是三顆一指長的長釘。
“何方妖孽,竟敢暗中偷襲?”
還沒等到孟嘗去感知敵人方位,腳下怪石嶙峋的石堆突然傳來一聲爆響,一名身材魁梧,體如熊羆的壯漢破土而出,石磨大的拳頭自下而上貫拳上衝。
在空中還沒來得及調整身位的孟嘗立刻如炮彈一般,被擊飛砸斷無數的巨木。
人還未落地,又見擊飛的方向出現一名瘦弱乾枯的男子,手中繼續灑落如煙雨細密的透骨釘,直刺孟嘗。
又是一陣陣金鐵交擊的響聲傳出,這一連串的攻擊落定,刺殺對象已經反應了過來,化作流水拉開距離,虎視眈眈的看着二人。
“嘖嘖,不愧是大商戰神,我兄弟二人手中亡魂無數,可像孟伯侯這般水潑不進,連透骨釘都難以入肉的存在,在下還是頭一回見識到。”
一人着黃衣,看體型和身上散發的氣勢,精通土行術,一身戰法估計也是相當不俗。
另外一人着紫衣,腰間別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小布袋,先前出手的透骨釘便是直接從布袋取出,背後還有一口似鼎非鼎的奇怪銅鐵大鍋。
二者披髮左衽,一眼就能看穿蠻夷出身,能出現在此處,想必就是在孟極神之外,荊楚派出的所謂殺手。
若是換做一般等閒之輩,這一套連續埋伏之下,還真有可能着了他們的道,可擁有不動金身的孟嘗,又豈是那麼好殺?
“聒噪,今日襲殺孟某的若是隻有你們兩個人的話,那便把命留下吧!”
戰鬥之中只有敵我,漂亮話說再多,難道還能關鍵時刻饒他一命不成?
只見瘦弱乾枯的男子卻是面上帶着怪笑,語氣卻是極其自信的繼續說道。
“孟伯侯誤會了,您可是天潢貴胄,何必在南疆跟我們這一些卑劣低賤之人搏命?小人這是爲您好,若是您此時願意迴歸您的北疆,不摻和我們南疆之事,在下敢做擔保,絕對能全須全尾的放您一馬!”
“放我一馬?哈哈哈,簡直可笑!”
不知道此人底氣如何,居然如此的大放厥詞,孟嘗也不囉嗦,拿出黃金棍,一套棍法舞的是密不透風,直奔枯瘦男子而去。
“看來伯侯執迷不悟啊!”枯瘦男子可惜的嘆了一聲,指揮着土行同伴上前阻敵。
從背後取出大鍋不停的掏出各種鋒銳的暗器,不要錢一樣,不停的揮撒了起來,嘴裡還唸唸有詞。
“得蒙國師提醒,您在洛水之畔的戰績,在我楚國境內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您覺得,在得知您擁有金剛不壞身,水火不侵體之後,我們還敢過來,會沒有準備嗎?”
土行男子雙臂浮現出昏黃的臂鎧,一把抓住散發着雷威的黃金棍。
巨大的雷力電流將他土黃的身軀電得通紅,連連發出大吼。
“快點動手,我撐不住太久。”
土行男子剛剛求援,只見孟嘗身後立刻又浮現兩人,一人着青衣,自巨木中現身,一人着藍衣,從如鏡面的水坑中竄出。
兩人一左一右呈夾擊之勢牽制住三頭六臂的後兩首。
枯瘦的男子面色欣喜,一把扔下暗器,將銅鐵鍋託舉而起,對着孟嘗大喊:“銅鉢原爲金中取,百鍊精神石自開,孟伯侯,還不速速歸來!”
此器物非是凡物,漆黑的鍋口彷彿一張巨獸的大嘴,三人奮不顧身的各自硬捱了孟嘗一記重擊,奮力將其推向銅鐵鍋的方向。
巨大吸力拉扯着身形不穩的孟嘗朝着巨口中跌落而去。
緊急關頭,孟嘗的身體像是違反人體關節的結構一樣,四肢九十度向後彎曲,死死頂住鍋口,防止自己跌入其中。
枯瘦男子瘋狂的跺着腳,雙手掐着令指不停的揮灑着法力,面孔脹的通紅,大喊:“速速歸來!速速歸來!”
“不行,我吸不動他,枵木,助我一臂之力!”
先前自巨木中走出的青衣男子聞言一愣,面色還有些猶猶豫豫。
可一旁渾身被電弧灼燒炙烤的土行黃衣卻不管這些,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下,直接一把抓起他,扔向了孟嘗。
“甕土!!”
背後枵木者,發其聲驚懼而怒喝,人卻在接觸到孟嘗後的第一時間,身體迅速化作藤蔓,探入銅鐵鍋的四足,然後吃力的一點一點將孟嘗擠入其中。
“奉獻吾身,禮獻太一!!”
枯瘦男子立刻上前,將銅鐵鍋的樽蓋合攏,興奮到手舞足蹈的歡呼。
“哈哈哈,成了!成了!赤火,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樹林深處,原來還潛藏着一名暗中窺伺的紅衣男子。
只見這名叫赤火的男子上前後,一臉苦笑的回道:“傳言孟伯侯能身化烈火,我這一身火力不過螢火之光,如何能與皓月爭輝?”
“哼,你能承蒙太一神不棄,借得火行神力,已經是邀天之幸,卻在此處畏畏縮縮,不思進取,如何能將至高無上的太一神力發揮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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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楚國,我等也不過一羣混吃等死的貴族之子,你要學學人家枵木,這纔是身爲神使應有的精神,看看人家,不惜己身,殺身成仁,他都不怕,你還怕什麼?”
赤火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剩餘的三位同伴,難以置信的問道:“你們不救他!還要讓我連帶着把枵木一起煉化?”
“救?如何救?神旨讓我等將孟伯侯‘請’回郢城,若是不如此,你告訴我,你能獨自降伏他,還是能憑藉三寸不爛之舌把他誆回去?”
枯瘦的銅立不屑的眼神,讓赤火有些刺痛,但也不敢輕易和他再頂撞下去,只得按捺住心中不喜,將縮小後的銅鐵鍋抱在懷中,雙手燃起熊熊烈火,灼燒着手中的物件。
見到夥伴聽從吩咐,銅立也不再糾結,囑咐着幾人跟上,就往偏離玉臺,往原本長林、郢城的方向迴轉。
“走這麼快做甚?來的時候就火急火燎的,回去還要這麼趕嗎?”赤火抱着銅鐵鍋,縮小之後是趁手了不少,可重量卻沒有減少太多,此時隊伍一提速,他就忍不住吐槽道。
“這裡可是西王母的地界,你想死,我還不想陪伱死呢,剛剛還好我們下手夠快,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不然驚動了西王母,我們一個都別想逃!”
“嘁,西王母天天四處遊蕩,在不在玉臺都另說,而且我們沒招她,沒惹她,她會無緣無故的襲擊我們?”
話雖然如此說,可是赤火的腳步卻加快了不少,似乎也確實是在懼怕着什麼。
等將要走出玉臺鬱鬱蔥蔥的環境,迴歸雷澤萬骨全枯的地貌時,四人停下了腳步,渾身抖如篩糠的顫抖了起來。
只見前方樹林的邊緣,站立着一位天庭飽滿,面色紅潤,頭戴一頂鏤金華冠,華冠上鑲嵌着一顆堪比嬰孩頭部大小的紅色玉石。上半身婀娜豐滿,下半身虎腿豹尾,正在面帶微笑的看着幾人。
赤火險些拿不住手中的銅鐵鍋,小腿一軟,徑直的雙膝跪在了地上,手上的烈火也隨着熄滅,雙手合十舉過頭頂,顫顫巍巍的說道:“見過西王母!”
銅立強行壓下對這位存在赫赫兇名的恐懼,故作鎮定的回道:“楚、楚國五行神使,叩見西王母殿下!”
西王母邁開虎腿,像是人類踮着腳走路一樣,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幾人走來,上半身卻是巍然不動,華蓋玉勝靜止,端顯其端莊大方。
“楚國?那是一個什麼東西?是太一吧!”
“小傢伙又醒了嗎?這次還是很不乖巧呢,人家大張旗鼓的來我玉臺做客,小傢伙爲何要截殺要來玉臺拜訪我的客人?”
面相和藹,看似一位溫柔可親的慈祥母親,可是幾位太一神使沒有一人敢在西王母面前嘴硬放肆。
恭順尊敬的基礎,是建立在西王母依靠鮮血,一步步殺出來的名頭。
銅立訕訕笑道:“王母,我們怎麼敢截留您的客人,此賊是我兄弟五人追蹤數日,一路從鈞州追殺到雷澤,他只不過是誤入了您的領地。”
“您且放心,在下這就帶着這賊廝離開,保證不會再驚擾玉臺,叨擾您。”
說罷,銅立便拉着其他三人將要離開。
西王母捂嘴輕笑,語氣輕鬆,但是詞意卻讓人心中不寒而慄。
“爾等可是欺我許久不在天下走動嗎?你們是何等身份,居然敢稱呼一方伯侯爲賊,若是真論身份,你們家那位所謂的楚王,不論是兵鋒實力,又或者是天下的知名度,都遠遠夠不到北地伯侯的身份,你們居然說是捉賊!”
“欺騙我的人,往往都不會太好,來,整理好你們的語言,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四人闖入玉臺境內是要做什麼?”
“嘶~~”
四人不敢說話,來者不善啊,其他人剛要梗着脖子強行解釋,銅立立馬攔住衆人,一臉苦笑的看着西王母。
“我等奉太一神令,請孟伯侯去郢城面見尊神,看在太一神的面上,還請西王母原諒則個!”
“哈哈哈,我爲什麼要看他薄面?我就在這裡,你們看他敢不敢來?再回答我,你們知不知道這位人族王朝的伯侯是要來拜訪我?”
銅立臉憋的通紅,好幾次話到嘴邊,又給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是很想說一句不知道,可是孟嘗在計劃開始前確實是發出過風聲,讓巫族的人先行,自己跑去萬壽山轉了一圈。
且不論孟嘗爲何要多此一舉,背地裡在謀劃什麼,又或者是不是真的要來拜訪西王母。
“知道!”
“知道你還要半路截人,怎麼?太一神有說過讓你們不尊重我嗎?”
銅立面上顯露出一絲決絕:“事已至此,人我們必須要帶走,這是太一神的指令,我等爲五行神使,當爲尊神竭力供奉!”
看着西王母臉上越發燦爛紅潤的笑容,幾人心中不禁有些發毛。
愛笑的女人運氣不會差,愛笑的女人也是真不怕天帝的主,他們幾人說起來是貴族之子,在楚國頂着一個五行神使的名頭,看似風光無限,可若出了這一畝三分地,又能有幾個人真把這些當回事。
只見西王母輕輕擡手,摸向頭頂華蓋上的金簪,正要順勢拔下,卻又笑魘如花的看向被赤火捧着的那個怪異銅鐵鍋。
“既然你自己有辦法,那我就不插手了,讓我好好看看你的能耐吧!”
銅立四人聽的是一頭霧水,紛紛左顧右視,以爲周邊還有他人窺伺。
只有赤火察覺到手中銅鐵鍋的不對勁,樽蓋就像燒熱水一樣,不停的被某一個東西瘋狂的往外頂。
“銅…銅立,銅神使,你快看看你的金鉢,這是怎麼回事?”
隨着赤火一聲驚呼,幾人回頭看向向了他。
“不好,那廝要硬衝我的寶貝,百鍊精神石爲開!靜默!靜默!!”
先前妙用無情的咒語此時卻是失去了效力。
神異非凡,曾經幫助銅立一行人鎮殺煉化過無數妖族與仙門子弟的寶物,在達到承壓閾值的瞬間,直接爆裂開來。
鋒利的金屬碎片和藏身在鍋中的暗器,如天女散花一樣攢射周邊。
首當其衝的赤火直接來不及化火,就被切割成了無數塊大大小小的碎肉。
“地厚重甲!”
甕土神使渾身散發渾厚的土黃色光華,閃身頂在銅立身前,劇烈的衝擊打得甕土身上塵土飛揚,雙腳穩立,吸附着大地中的土行之力,來抵擋衝擊帶來的風暴。
“啊!!我的寶貝,這可是太一尊神親自賦予我神性的寶貝……”
銅立本命法寶被破,也不知道是心疼,還是震傷了心脈,捂着胸口就跌倒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叫罵聲還沒出口,甕土立刻一手抓一個,帶着自己的同伴往遠處逃竄,而在銅立的視角里,一尊渾身宛如金鑄,頭頂霞光氤氳的孟嘗神像正在快速的膨脹壯大。
蓋因孟嘗身上神性駁雜,數種登階中的神性糅合在金身佛光下,整個金身都散發出一種神聖光明的氣息,讓人一眼望去就忍不住自行慚穢,各種凡塵俗世中犯下的大錯小錯,猶如走馬燈一般自眼前閃過。
善事、惡事,歷歷在目,恍如隔日。
本一把撈住的藍衣男子忍不住痛苦流涕,不停的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腦袋,嚎啕大哭的叫喊着:“我有罪,我是個罪人,求尊神原諒!求衆生諒解!”
說着說着,藍衣男子就自甕土手中脫落,拿出隨身的短刀就擱置身前,跪倒在地上,解脫一般的朗聲說道:“西方接引菩提,得證無上正果,舒藍願放下屠刀,懇請如來渡我!”
雖爲金身鑄造,逐漸變大的金身銅人卻能手作拈花狀,速度飛快的向着他們三人抓來。
“阿彌陀佛!謝如來恩!”
小山高度的大手隨意的從其身上碾過,去勢不減,身軀還在變大,手掌越來越快。
看似憨厚老實的甕土眼看巨手臨身,忍不住仰天長嘯:“申公豹,你個卑鄙小人,安敢害我!!這哪裡是隻具備微薄神通的凡人武夫,這明明就是一尊不可戰勝的絕世天神!”
巨手輕輕拈花,陣陣梵音蒂落,我問如來去何如,如來答我應是我。
“東無不動如來佛!”
心中憤怒消退,如來丈六金身停止增長,等到孟嘗醒悟時,自身已如百米高山,金光照耀下,整個玉臺地區都彷彿看到了一頂神聖莊嚴的佛陀拔地而起。
孟嘗心中暗道不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下風頭只怕是出的太大了,先前怎麼也沒有想到過,這丈六金身居然如此恐怖。
以前的法身雖然金剛不壞,但是不能動彈,丈六金身簡直就是升級之後的plus般,不僅行動自如,一舉一動中居然還帶有強烈的接引願力,先前的藍衣男子就可以說是死在了接引神力的傳導之中。
孟嚐嚐試控制着丈六金身縮小,可剛剛低下頭,就不禁爲之一愣。
“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髮戴狌,是司天之厲及五殘。”
好傢伙,眼前這位完全不是山海描述中所述的形象,可孟嘗偏偏一眼望去就能認出她從‘獸’逐漸往人的形態變化後的形象,也認出這一尊大神的身份。
孟嘗轉頭看了一眼先前碾過的那幾個什麼鬼神使,有些氣惱。
“死便宜了啊,你們幾個可真的會送,剛好就給我送到西王母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