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讀給咱們聽吧!”
醫生說話的聲音很輕快,我似乎能夠感覺在自己沒有感覺的雙腿裡面多餘的那部分存在,格格不入的那部分存在造成我不應該的痛苦,可是這些罪魁禍首卻清閒的談論着我隱私的日記。
“文化水平低,有些字不認識,要不還是讓小劉讀吧!”
如果此刻沒有這該死的麻醉劑,我一定拼勁所有的力氣把日記本奪回來。
我不允許我視作珍寶的東西就那麼被人明目張膽的拎在手中,更加不願意讓這些人面獸心的人在繼續給我做手術。
“我一個初中水平的人哪裡會讀人家高中生寫的日記。”
這語氣中分明就是嘲諷。
我真想掀起我的手術被,擡手一個巴掌重重的打下去,可是現在我除了閉着眼睛掙扎着,別無他法。
紙張翻動的聲音清晰的傳進我的耳中,我知道我的秘密馬上就要重見天日了。
可是,還有一線生機,如果我的掙扎有用,那麼我就可以奪回來我的日記。
“啥高中生,就是一個仗着家裡面有兩個破錢被塞進去的,要不然她就只能待在家裡面等死了。”
掙扎的心忽然被一盆涼水,從頭到腳的覆蓋,我內心想脫口而出的否認,最後停在了嘴邊,我說不出口。
我不想聽這句話,可是這句話又是事實,我無法反駁。
現在我是一個富家嬌生慣養的殘廢姑娘,一個不需要擔心資金的殘廢姑娘。
這個姑娘曾經也是一個和別人一起在門口跳皮筋的姑娘,但是現在她只是坐在冰冷的輪椅上,除了上學的日子,再也沒有走出那扇冰冷保險門的姑娘。
曾經的那個姑娘會給路邊乞討的乞丐自己攢的零花錢,然後和夥伴們跑着走遠,現在這個姑娘只是安靜的待在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裡面,偶爾的隻言片語句句出口傷人。
曾經的那個姑娘會爲了自己的學習而放棄必不可少的午睡時間,可是現在那個姑娘所有上課的時間都是午睡。
一切的轉折點都是記錄在日記本第一頁上面的真相,使我失去雙腿的真相,我只字不提的真相。
那一天是2008年6月,我十一歲,我小學五年級,當年的我還是一個穿着花裙子站在第一排跳舞的孩子,那是曾經的六一兒童節,我人生中最後一個六一兒童節。
當我在老師歡喜的眼神中跳完排練了好久之後的舞蹈後,我和其餘的小夥伴們都從舞臺離開了,那是一個好評如潮的舞蹈。
然後,被校長叫走的老師過來拉着最漂亮的領舞姑娘歡天喜地的對我們說道,學校的金主劉先生要在百忙之中要來學校慰問一下,因爲時間匆忙,所以臨時讓老師帶着我們去校門口迎接。
歡天喜地的接見金主,手舞足蹈的參觀校園,和氣生財的送別離開。
那個有一張漂亮臉蛋的領舞姑娘一直站在最顯眼的位置,並且得到了金主的滿口稱讚,而我只是一個配角,我也甘願去做一個配角。
一路安然無事。
最後歡送金主離開,小汽車慢慢的從我的視野中離開。
因爲離開的時候有點着急,所以校長準備的禮物被落了下來,而禮物又是金主很重要的東西,所以金主決定回來一趟。
那個時候我被拉去做苦力搬運工,就乖乖的站在校長的旁邊等着金主的歸來,所以我再一次的看到了那個臨時轉回的小汽車,就是那個小汽車,在轉了三個圈之後向着我直衝而來。
我看到了校長的目瞪口呆,看到了車窗裡面金主的滿臉慌張,看到了天地旋轉的世界,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黑暗。
醒來之後的我得知了一個消息,我失去了自己的雙腿,牀邊是我哭紅了眼睛的父母,還有興沖沖打電話報喜的甲乙丙丁。
病牀是有獨立衛生間的單間,窗邊是已經開始乾枯的鮮花,像極了躺在病牀上的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