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爲什麼!!閣主,你爲什麼這麼對我!!爲什麼!!”千面躺在一個發臭發爛的屍體上,奈何他被挑斷了手筋腳筋,無法動彈,只能任那些蛆蟲爬到他的身上,啃咬他滲出鮮血的肺部。
四周望眼過去,全都是屍體。死相各有各的悽慘,一層壓着一層,堆積在一起。有的缺了胳膊腿,有的被不知名的野獸啃食了肺腑,更有死的久的,早已化做了一把枯骨。
千面殺了那麼多人,經歷了那麼多廝殺,可是從沒有害怕過。而這一次,他是真的害怕了,但這害怕,不是因爲瀕臨死亡。他是名殺手,一直走在死亡的邊緣,將頭別在褲腰帶上,從沒有怕過死。他只是害怕這無能爲力的感覺,害怕這死亡來臨前的等待,更害怕的,是因爲他心中的那份執念坍塌了。
命閣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不堪的身世。他們都是被銅麪人從各個地方救回來的已死之人。所以他們甘願簽下賣身契,將自己的命交付給銅麪人。
千面曾是一個戲班子的領唱。那戲班子,說是戲班子,背地裡卻幹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那戲班子的人,各個都身懷絕技。白天在戲臺上咿咿呀呀的唱盡世間百態,晚上就成了掘人墳墓的盜墓賊。
千面如今也記不清,自己到底幾歲的時候被人販子賣到這戲班子的。也早已經忘了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誰,自己的家在哪座城。他的記憶裡,充斥着的,只有那被戲班子的老闆逼着學鎖骨功和製作面具的的悽慘童年。
人越長大,心思就越多。尤其是男兒,就越不幹被人踩在腳下。無路可走的千面想到了玉石俱焚的方法。在一次戲班子全部人馬走進墓穴的時候,千面用手中的火摺子點燃了自己早已經準備好的**,扔向了衆人頭頂。
只那一聲巨響,墓穴坍塌,哀號聲一片。千面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從沒有想過會僥倖活下來。然而,只那爆炸的下一個瞬間,他感到一雙手將他從炸裂的墓頂帶了出去。
沒有月亮的天空星光點點,千面被嚇得攤在地上,匍匐在那人的腳下。那人的靴子白如初雪,似是無法染上世間的塵埃一般。
“如你所願,那些人都死了。你自由了。”那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千面小心翼翼的擡起頭,看見了那人臉上的銅面。在星光下,那銅面毫無表情,卻讓千面感受到了暖人的溫度。
“你爲什麼救我?”千面的聲音顫顫幽幽,像是一戳就會破的氣球漂浮空中。
“突發的好心。”銅麪人轉過身,朝着遠方走去,邊走邊道:“你可以選擇跟着我,也可以選擇自己重新開始一段人生。但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會選擇第二個。因爲,我的好心,在一個人身上不會再有第二次。”
銅麪人的話隨着他越走越遠,變的越來越支離破碎。千面站起身,連身上的土都沒有去拍打,他甚至連考慮都沒有考慮那第二個選擇,便跟跑上前,跟隨着銅麪人的腳步,回了命閣,簽下了那一紙賣身契。
就這樣,將自己的命,心甘情願的給了他。
再後來,他就很少能見到銅麪人了。平時要麼閒着,要麼就去完成上面發下來的任務,去調查什麼事,去殺什麼人,去跟蹤哪家王宮侯府的大人……
每次任務完成,都會有人送來一筆不小的酬金。只有在需要完成很難很重要的任務時,銅麪人纔會將他召見。
雖然見面的次數很少,但每一次他都能感受到閣主面具下對他的溫柔,對他的寵愛。
後來聽說,閣主將他一直帶在身邊的一個名喚銀鈴的殺手親手手刃了。他起初並不相信。後來他親眼看到了銀鈴胸口那一挫刻有銅面標記的銀色飛鏢,他纔不得不去相信,那真的是閣主親手殺了她。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一直覺得,那一定是銀鈴背叛了閣主,那悲慘的下場,是她咎由自取。
而如今看來,自己的下場還不比銀鈴呢。他至少還給了她一個墓碑,一座墳墓。而自己呢?最後只會剩下一把枯骨留在這亂葬崗,在也沒有人知道有他這麼一個人在這世間活過一次。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死了的話,用不用我給你弄座墳?”
夏北北的話在他腦中響起。她一定是知道些什麼吧。如今看來,自己當初的篤定,實在是太過可笑了。
“我的好心,在一個人身上不會再有第二次。”他真的是個會蠱惑人心智的惡魔。當初他明明告訴過自己,自己卻還是選擇了這條不歸路。如果當初選擇另一條路,即使生活的貧困,也好過現在這樣的結局吧。至少,能死得其所。
“我就知道你會把他殺了。”北北的嘴角上揚起一抹嗤笑。“通過讓他人感激,而控制他人的情感,讓他人甘願爲你效命。真不知道是要說你聰明好,還是說你卑鄙的好。”
“那都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路。不過夏姑娘這一席話,好像很瞭解在下似的?”銅麪人的視線從容若的身上轉移到北北的身上。聲音,是依舊不改的帶着笑意。
“記得上次你派了一堆人來殺我們嗎?對他們的死,你有沒有好奇?”
北北能感受到,從這句話說出後,那銅麪人看向他的目光便如寒冰一樣冷。北北在心中冷笑,如今我就算死,也要在口頭上,勝你一籌!!!
“當時納蘭性德身中劇毒,毒氣已入肺腑。你可知,他是如何活過來的?”
“北北,你……你……”容若拉着北北的手不自覺的用上了力道,他心中有些恐懼。眼前的這個北北,似是取人魂魄,手執鐮刀的死神一般,渾身散發着讓人窒息的味道。
“北北,你到底在說什麼?”
北北迴頭看了一眼容若,將手從他的掌中抽出。語氣冷淡的像是能結成一層冰一樣。
“從現在開始,是我與他的私人恩怨。你不要插嘴。”
“今天我過來是想同你解決一些恩怨,並做一筆交易的。交易關乎瑞妃,這恩怨不關乎瑞妃。”
北北迴過頭去看銅麪人,兩人的目光都是同樣的冰冷。在空氣中似能搭出一座冰橋一般。
(作者:今天的寢室被通報批評了……還好生活部的學姐將路由還給了我們……誒……說好唱一下午的歌,結果就因爲這個唱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