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蝶去世後,北北就老是做夢,夢見彩蝶穿着一身鮮紅的嫁衣在墓門口衝她招手,那笑容傾國傾城。
赫舍裡皇后下葬後,全國就進入了守喪日。北北一直呆在屋裡,足不出戶,手上緊握那副錦帕,從不離身。容若推掉了身邊所有的事務,留在府裡陪伴北北,北北多次同他講述那個夢境,精神幾度崩潰。
容若爲了緩解北北的消極情緒,特意在寺廟裡請了一位方丈來開導北北,方丈是一位慈愛的老頭,法號念慈。可是從方丈來了以後北北就一直在說,從沒有讓這個老和尚插一句嘴。
“無論是佛教,還是傳教士引進來的基督教。都是勸導芸芸衆生向善積德,用於洗刷罪惡。佛教我就不跟大師說了,我先說說這基督教。基督教最典型的,就是基督被釘死在十字架上,說是可以替教徒承擔罪惡。恕我直言,我從沒對不起誰,我活的坦蕩蕩,我不殺人不放火,也就用不着什麼洗刷罪孽。你一定又要說什麼殺生戒肉之類的,我告訴你,這整個世界就是個食物鏈,食物鏈你懂麼?不懂我簡單點告訴你,就是成王敗寇,弱肉強食。但是!整個世界都是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明朝被大清打敗是因爲它弱,不是說它沒風光過,而是到了最後它已經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遲早沒落......”
北北頂着一對熊貓眼,把念慈方丈說的吹鬍子瞪眼睛,最後衝納蘭容若拜了一拜,甩手走人。
“夏北北!!你到底要一蹶不振到什麼時候?!!你告訴我,我如何做才能讓你找回你自己!!”納蘭容若將老和尚送走後,回來對着北北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北北站起身,將彩蝶留給她的錦帕疊的方方正正塞向了自己胸口處。
“這個世界很大,對於死亡,不同時間的人,甚至不同地域的人,對死都有不同的態度。有的人活的辛苦,覺得死是一種解脫。有的人怕死,因爲他有東西放不下。彩蝶就是後者,你看到內天她的編髮了麼,跟其它宮女都不一樣,因爲那是我教她的,是新娘編髮,新婚之夜纔可以編的髮飾。你知道我爲什麼難過麼?因爲她還有遺願,死亡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一種解脫。在墓室裡無盡的黑暗中等待時間默默流逝,不論是餓死渴死還是窒息而死,那種對於死亡的等待,沒有人,包括彩蝶,都沒法不去恐懼。”
北北聲音顫抖,流下的眼淚滾燙。容若伸手擦掉了北北的眼淚,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好起來,總是哭,畢竟也不是辦法,傷己又傷人。”
北北望着容若離開的背影,暗暗嘆了口氣。其實她何嘗不知人死不能復生這一道理。可是當一個身邊最親近的人永遠的離開自己,而且自己還是親眼目睹她去送死,誰又會輕易的接受,立刻開始自己明媚的生活呢。這是基本的人性,北北也並不想因此而傷害任何人的感情。
次日清晨,北北穿戴整齊來到了容若的房間,“我來跟你吃早餐。”北北扭捏的坐在餐桌旁,納蘭容若會心的一笑,在北北的額頭落下一個吻,“你能來,我很開心。”
容若知道,如今北北終於開始接受現實,不在沉浸在彩蝶死亡的黑暗世界中,他爲此開心。
“今天天氣不錯,我帶你出去轉轉好不好。”容若吃了一個水晶水餃,試探性的看向北北,北北嘴裡塞的鼓鼓的,沒法吱聲,便點了點頭。
早餐一過,容若就牽着北北的手,將北北帶去了太明湖。湖面結了一層冰,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湖邊有很多老農,將湖面鑿出一個坑來捕魚。倒也算是一道風景。
“成德兄!”容若聞聲望去,看到了正在釣魚的曹寅。地面很滑,北北拉扯着容若的袖子來到曹寅的身邊。“成德兄,你要不要也買副漁具來跟我比一比阿!!”曹寅指了指不遠處售賣漁具的小商小販,納蘭容若點頭稱好,將北北留在了湖邊自己去買漁具。
自從綠浮死後,曹寅未在找過北北,北北略顯尷尬的坐在一邊,心下就跟這湖面的冰一樣涼。
“聽說你最好的朋友是赫舍利皇后的陪葬?”曹寅的口氣冷冰冰的,北北搓了搓手,略微點頭。
“聽說你這幾天一直都昏昏沉沉,難過的緊?”
“嗯,現在心情已經好很多了。”北北迴頭看了一眼容若,他還在那裡挑來挑去,此刻北北特別希望納蘭容若能在自己的身邊,打破自己和曹寅之間的尷尬。更重要的是,北北隱約覺得曹寅對她並不帶什麼友善。
“你現在知道失去摯友的悲痛了?說實話,看到你現在這副鬼樣子,我心裡開心的很。”
“你可以罵我小人,但是我這個小人總比你這個殺人兇手強!”
“你說夠了沒有?!!”北北終於心生怒火,嚯得一下站了起來,俯視着曹寅。
“殺死綠浮的不是我!是她自己趨炎附勢貪圖富貴,還選擇了最自以爲是的方法!!你這麼仇恨我,是因爲你不敢去跟真正的兇手對峙!!你敢去質問聖上爲何殺她麼??你不敢!!你自以爲自己對我刻薄點就是了不起了,我告訴你,你這種無能的行爲只能證明你是個徹頭徹尾懦夫!!!!”
曹寅一甩魚竿,帶着怒火噌地站起來,他一步一步緊逼北北,一句一句咄咄逼人。
“是你暗示她可以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是你把她引薦皇宮的!如果那天你沒有走,這麼荒唐的事也不會發生!!”
“我給她機會是爲她好,她本可以安分守己贏得皇上的欣賞,可是她沒有!!若是你真是喜歡那個婊|子,你怎麼不去當她男人阿!!!”
曹寅看着北北那雙同樣充滿怒氣的雙眼,狠從中來,北北的那一句“婊|子”徹底點燃了曹寅心中的導火索。
“夏北北!!你去死吧!!”
曹寅突然伸手推向北北的肩膀,北北腳底一滑便是摔進了冰湖的洞裡。湖水冰涼刺骨,突出的冰棱劃傷北北的脖頸。還來不及喊叫,渾身就已經被寒氣包裹,湖水從她的鼻腔和口腔灌入,強烈的窒息感撕扯着北北的每一根神經。
不如就這樣死了吧,一了百了。就當這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個夢。夢醒了,一切都消失了。
北北絕望的想着,四肢百骸逐漸失去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