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改革詔書頒行天下,不出所料的,舉國上下掀起了驚濤駭浪,不過接下來的日子裡,局勢也慢慢形成了兩個極端。
一個極端是田客們的狂歡,另一個極端便是富戶以上階級的憤慨。
甚至開始到處出現富戶階級的聯盟起義,雖然詔書中已全面徵兵,但因爲可以免除稅賦,導致許多富戶也應徵其中,結果軍隊內部鬥爭更爲嚴重,最後田客還是被欺壓的份。
這一切,讓南宮狄那一派的人自然是看在眼裡喜在眼裡。
城中心的聽月樓裡,南宮狄雙手撐在陽臺上遠眺,從他這個角度,對面不遠處就是皇宮,而此刻的城門外,一大羣人舉着長棍擠在門口,黑壓壓的,還不停高喊着口號:
“時日曷喪,何等倉皇!如不平吾憤,定蕩平中土!”
南宮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冷笑,這時,仙靖辰從餐桌處走過來,將一杯酒遞給他,極爲諂媚地笑道:“南宮大人還真是神機妙算,現在天下局勢大亂,連煜寒肯定傻眼到眼珠子都掉出來了吧。”
南宮狄沒有說話,而是接過那杯酒一飲而盡,隨即將銀質杯體捏在手中把玩,脣角的笑意卻越勾越深。
聶益海也連忙迎上來站在南宮狄的左側說道:“是啊,還以爲連煜寒那傢伙有多大能耐呢,結果還不是在虛張聲勢,還好南宮大人有遠見,移花接木之術甚是高明,實在是高明也!”
南宮狄略一頷首,輕笑道:“聶老臣過獎了,我不過是照着他的原話改動了一下順序而已,算不上什麼。”
沒錯,他在定稿時將連煜寒之前的口諭中第二條給偷換了一下:“改革田稅,富戶每戶原三十稅一,現變爲十五稅一,田客每戶翻倍上繳,若有不繳者,以抗旨之罪入刑獄,且以偷稅逃稅金額大小定罪量刑。”
雖然連煜寒最後也審閱了一遍,但完全沒發現這個紕漏。因此,詔書下行,再靠些手段在富戶階級中煽風點火一下,呵,掌控局勢簡直輕而易舉。
從政還不算太久的高仕成卻有些疑問忍不住問出來道:“小的有些不明白,除去稅賦這一條,還有三條,雖然現在富戶起義佔據了大多數,但田客應徵的人數仍在大量增加,且有勢均力敵之勢,之前富戶佔據的商業也以趨於紊亂之狀,這樣下去,局勢恐怕會逆轉吧……”
但話還未說完就被身後的謝子清往後腦勺敲了一暴慄。
“成弟,你這腦袋好歹也是讀了十年書的吧?怎麼,纔在官場混了一兩年就將老本給忘得一乾二淨了?唉,你接下來還怎麼混得下去?”謝子清嘆着氣說道。
高仕成只得垂首恭聽:“恕在下愚笨,一時腦筋有些轉過彎兒來,還請子清哥指教。”
“唉,說你笨你還真有自知之明,好吧,聽好了!”謝子清頗爲無奈道,“你看啊,雖然連煜寒他提出的那三點初看上去很有震懾力,但其實每一條都暗藏弊端。”
“弊端?”
“沒錯,第一,雖然廢土地私有改爲租賃實屬創新,可他忘了,大部分田客連五兩銀子都拿不出。第二,入伍可以免稅也確實不錯,可是他又沒限制富戶不可以入伍。第三,像你剛纔說的,現在國家商業已經紊亂不堪,但並不代表富戶對商業的壟斷就此斷裂,田客是可以從商,但他們能賣的東西無非就是那些自家種的蔬菜瓜果而已,保本就不錯了,哪還有閒錢去經營別的東西?所以,連煜寒他不過就是一條紙糊的龍而已,無非就是最近被什麼妖風吹了一下,根本蹦躂不了多久。”
“哦哦!原來如此!”被謝子清這麼一提點,高仕成恍然大悟,不由得連連點頭奉承,“子清哥說的極是!小的受教,受教了!”
“小後生,路途還長的很,慢慢學吧!”
“是、是……”
高仕成低眉順眼像老鼠一般唯唯諾諾的樣子不由得引得衆人一陣發笑,不過聶益海又很快看向南宮狄問道:“南宮大人,那我們接下來的打算是……”
“逼宮,清君側!”
說罷,南宮狄微眯了眯細長的眸子,遠處的皇宮金頂上那一顆夜明珠映入他的眼中,散發出幽深的光。
呵,連煜寒,你就等着送死吧。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時也有一個人,站在他遙遠的對面,冷漠又狂傲地俯視着這一切。
雖然城門外的起義羣衆越來越多,口號聲也越來越震徹雲霄,但身在觀城臺上的連煜寒只是淡然地掃視一番,然後向一旁的孫應恆招了招手:“孫公公。”
“老奴在!”孫公公立即迎上前來。
“再確認一下,朕要你幫忙收集的東西都收集好了嗎?”
“回皇上,老奴已經確認了十幾遍,絕無遺漏。”
“好!那你等下也要好好護着,不到最後一刻,不要讓任何人看到,懂嗎?”
“皇上放心,老奴明白。”
“嗯。”
話畢,連煜寒也靜靜看向觀城臺樓閣金頂上的夜明珠,右邊脣角不禁微微上揚。
呵,南宮狄,那就放馬過來吧!
註釋:
【①】“時日曷喪,何等倉皇!如不平吾憤,定蕩平中土!”
這句口號我參照了歷史上兩個時期的百姓口號,第一是夏桀時期,桀是夏朝有名的暴君,屠殺百姓極其殘酷。當時有句話就是夏人說的“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這句話的意思是:太陽啊,你什麼時候能滅亡?我和你一起滅亡!因此“時日曷喪”也表示誓不與其共存,形容痛恨到極點。
第二是明朝張獻忠的“蕩平中土,剪除貪官污吏。”
因爲覺得起義應該必有口號,便參考融合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