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想到了什麼,原本皺着眉頭的宋傾城舒展了眉,她跑到椰子林裡,把自己昨天就發現的那兩三顆枯死的,已經倒在地上的椰子樹拖到冷謹言趴着的地方。
“幸好你遇到了我,不然,也不知道別人會不會把你扔海里餵魚了。”嘀咕着的宋傾城把椰子樹一字排開,又跑去扯了幾根結實的藤蔓把樹纏在一起。
看着木筏狀的椰子樹,她滿意地笑了,抓着昏迷的冷謹言的肩膀把他往上面拖。
“一二三!”宋傾城看了一眼上半身已經在木筏上的冷謹言,點頭給自己打氣:“很好,再來,一二三!”
沒一會兒,冷謹言已經被擡到上面。宋傾城抹了把滿是汗水的額頭,抓起剛纔專門留出來的那節藤蔓使勁地往前拖。
椰子樹表面光滑,沙灘也溼漉漉的,木筏在上面慢騰騰的滑行。
海風在咆哮,捲起無數波濤。不知何時,宋傾城感覺到了雨水擊打在頭上和肩背上,她已經拖了好久,越來越泥濘的泥水幾乎把木筏淹沒,阻擋着她的腳步。
她回頭半睜着眼睛,望着就算被雨水澆透也沒有反應的冷謹言,走到一棵樹葉特別大的樹木前摘下幾片葉子,蓋在他的身上 。
雖然聊勝於無吧,但是至少看着不那麼可憐了。
宋傾城勾着脣角,狠狠抹了把臉上的水繼續把粗糙的藤蔓放到自己肩上。在黑夜裡,她只被兩件衣服蓋着的肩膀早已經滲出鮮血,很快,就被雨水稀釋成殷紅的血水滴在腳下的泥水裡。
……
不知過了多久,當暴雨終於過去,樹林恢復了平靜,宋傾城終於拖着冷謹言回到了石壁。
她的下脣早已被自己咬出了血痕,但是,她只是舔了舔,就邁着顫抖的雙腿把冷謹言從木筏上拖下來,塞到空間並沒有多大的石壁下。
“呼。”
望着縮着一雙長腿倒在石壁最裡面的的冷謹言,累得連手指頭都動不了的宋傾城靠在石壁上,眼睛緩緩閉上。
她實在太累了,也沒有任何辦法給冷謹言處理傷口,她只能把他的命交給天,生或死,都不是她能決定的。
宋傾城緩緩閉上眼睛,她剛纔一邊劇烈運動一邊淋雨,身體的免疫系統早已奔潰,一歇下來,就感覺到透骨的寒意從腳底心鑽進大腦皮層,讓她的頭疼得就像有人斧子在劈一樣。
她不自覺地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嘴裡一直喚着:“爺爺,我疼,容巋……”
人在脆弱的時候,身體會陷入自我保護機能,只會向自己最信任,最親近的人求救。
很早就被身上的疼痛折磨醒的冷謹言望着倒在自己身旁,一直輪流叫着那兩個人的宋傾城,緩緩伸出手:“……不疼,傾城會好的。”
這或許是冷謹言這輩子最溫情的時刻,和許微在一起時,她完美得連自己狼狽的一面都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所以,這是冷謹言第一次安慰別人。
宋傾城似乎是感覺到了頭頂的手,被藤蔓勒得都快透出血絲的十指忽地抓住冷謹言的手,死死地抓着放到自己的臉頰旁。
她紅彤彤的臉龐滾燙得幾乎瞬間就把冷謹言的指尖捂熱,已經有毛細血管隱隱約約浮現。
望着她的狀況,冷謹言知道宋傾城已經高燒得很厲害。他環顧了一
眼什麼都沒有的石壁,撐起身體。
“不要……走……”以爲他要拋下自己離開,已經燒糊塗的宋傾城睜着一雙帶着溼意的紅紅的眼睛望着他。
或許她不知道,這一眼就像美杜莎的魔眼,將冷謹言禁錮在了原地。
他好半天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道:“我去一會兒就回來,我不會走。”
“……不走。”
“不會走。”
漸漸被安撫得乖順了的宋傾城重新閉上了眼睛,躺在地上,就像一個落在灰燼裡的芭比娃娃。
冷謹言看了看她,腳步微微有些發軟地走出了天然形成一個避難所的石壁。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被丟棄在泥水裡的椰子樹木筏,還有那根藤蔓。
生機勃勃的綠色染上了紅色,反應成了不起眼的黑色,如果不是水窪中那明顯的殷紅,冷謹言有可能就不會知道宋傾城做了什麼,用什麼辦法將自己帶了回來。
他撿起那根藤蔓,手掌死死地拽着,義無反顧地走進了樹林。
冬季,許多的樹木早已掉光了樹葉,光禿禿的,難得有一絲綠意。
щшш .ttкan .¢ O 冷謹言謹慎地走在堆積着厚厚的枯葉的泥土地上,眼睛不停地一遍遍地掃着四周,期望有能入口的東西出現。
但是,就算他走得離石壁很遠了還是沒有找到半點東西,不說果子動物,就是嫩草葉,嫩野菜都沒有。
看着空空的雙手,一想到還發着高燒倒在地上的宋傾城,冷謹言就咬緊了牙關,他繼續邁開步子,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他發現地上還有一些泥土被碾壓的新鮮的痕跡,看樣子,應該是宋傾城把他用木筏拖回去時留下的。
冷謹言想到,既然自己墜落到了海里,那麼宋傾城一定是在沙灘上發現自己的,緊挨着海,總有一兩條落網之魚。
只要自己運氣好,宋傾城就能吃上一口熱的了。
冷謹言的觀察力一向很好,今天早上宋傾城的樣子到現在還深刻地印在他的腦海裡,那分明就是飢餓後又冒着雨劇烈運動,導致身體機能下降引起的感冒發燒。
在這個要什麼沒有什麼的孤島上,藥物退燒是隻能想想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從補充體能上入手。
只要宋傾城的體能跟上來了,再退燒也要簡單些,否則,事倍功半。
打定了主意,說幹就幹,冷謹言尋着椰子樹木筏弄出的痕跡,到了海灘上。
他站在沙灘上,蹲下身捏了捏沙子,看到了沙灘上海水退去後的留下的些微痕跡。
冷謹言以前曾經和陳樹王皓一起去體驗過野外生存,他知道,昨晚一定有海水曾經漫上來。
而有海水漫上來,就會有魚類跟着海水來過這路,當海水退去,一些魚類就被擱淺在了沙灘上或被困在了一些水窪裡,那些,就是冷謹言的目標。
他快速地跑着,顧不上昏昏沉沉的大腦和身上那幾處被飛機的殘片劃破的傷口,在一個又一個水窪中尋找。
第一個,沒有。
第二個,沒有。
第三個,依然沒有。
……
長時間的奔跑和在水裡探望,冷謹言的雙鬢都被汗水溼透,他幹得十分嚴重的嘴脣起了皮,微微一動,
就冒出鮮血。
但是,他好似沒有感覺到一樣,依然在看到眼前這個水窪的時候毫不猶豫地跳下去,雙臂在石頭縫隙裡摸來摸去。
突然,兩條手掌大小的魚從他的手剛剛伸到的石頭下鑽了出來,靈活至極地擺着尾巴向另一個石頭縫隙裡游去。
兩條小魚並不大,而這些石頭縫隙卻不小,只要讓這兩條魚找到機會,它們就能重回大海。
只是早已等候多時的冷謹言半點機會都不給它們留,它們一出現,兩隻手臂就像一張細密的網,在它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抓住了它們。
看着兩條活蹦亂跳,並不大的魚,冷謹言露出了今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他隨手在樹林裡扯了一根結實的細藤,穿過魚鰓把魚拎在手裡,又還不猶豫地選了兩個看起來完好無損的椰子,一起拿着回到石壁。
石壁下躺着的宋傾城還是冷謹言離開時的姿勢,臉頰紅得像被火燒了一樣,呼吸都能感覺到熱氣。
冷謹言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看着她難受得連哼都哼不出來的樣子,撕下已經破了幾條縫的線衣在石壁前積的一窪雨水裡揉了幾下,敷在她的額頭上。
燒得迷迷糊糊的宋傾城許是感覺到了涼意,一直難過得蹙緊的眉都鬆了一些,燒得暴了皮的嘴脣無意識地抿着:“……水……水……”
她的聲音太輕,冷謹言聽不清,只得把耳朵湊到了她的脣畔。
“水……水……我要水。”
輕微開合着的脣瓣無意識地掃過冷謹言離得過近的耳廓,滾燙的呼吸就像火星,在他的耳朵裡燃起燎原大火。
冷謹言低着頭,目光深沉地望着宋傾城,久久沒有移開目光。
他望着她良久,最後站起身,都到外面把兩個椰子用石頭砸開,把裡面已經幹了的椰子肉用薄石片颳了幾遍,放在一旁備用。
早在冷謹言去找食物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這孤島上的淡水資源暫時沒有找到,所以,能用的也只有雨水。
他先找了幾塊大一點的石頭壘了一個簡易的小竈頭,從身上口袋裡掏出那個唯一殘存的東西——防水打火機。
這個打火機的表面已經被磨損嚴重,圖案都有些模糊。顯然,已經使用了很久,而且價格並不高。
望着幽藍的火苗把唯一的一點細草點燃,冷謹言把一些樹枝放了上去,煙霧升騰中,火勢漸漸大了起來。
他手腳利落地把裝着雨水的椰子殼放在壘好的小竈頭上,就着暖和的火,把溼透的大衣用樹杆撐着搭在一旁。
忽然,他想起了石壁裡的宋傾城,她身上也是溼漉漉的,沒有一寸乾的地方,且她又發着高燒,再這樣下去,怕是真的危險了。
思及此,冷謹言不再多想,他走到石壁下,把宋傾城一把抱了起來。
“……”眼睛微微睜着,神思恍惚的宋傾城的眼前只看到了容巋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龐。
她安心地靠在容巋的胸膛上:“有你在……我……不怕。”
冷謹言的腳步驟然停住,不期然聽到這話,就是一向冷漠寡言的他都心頭一震,他低頭看着宋傾城的眉眼,抱着她的手緊了又緊。
“我不會讓你害怕。”他在心裡暗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