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的吆喝從甲板上傳來,那聲音聽起來就好像是小凡的叫賣聲,不過對於理查來說,這聲音卻是他向聖地進發的號角。
比他想象的要順利的多,十字軍在信仰,復仇和貪婪的驅使下,就如同一羣無法阻止的牛羣般登上了海船,普通士兵們在教士們的鼓動中因爲激動而一邊吼叫着一邊涌進狹窄的船艙,而騎士們則在早已經空出來的地方讓他們的侍從和僕人爲自己找個還算舒服的角落。
一切看上去都十分順利,唯一讓理查感到有些遺憾的,是時不時的有人因爲船板過於擁擠落水,糟糕的是這些落水的人中有幾個貴族騎士,雖然因爲這個有人被吊死在船上的橫欄上,可是這也成爲了這次東征中讓人遺憾的小事之一。
不過一切最終還是得以圓滿的解決,讓理查感到滿意的是,凱斯內斯的確做好了一切準備,甚至比他想的還要好,這無疑得益於之前凱斯內斯一直藉以希望實現的那宏大的海軍計劃,儘管理查始終不認爲那樣的想法對自己有什麼作用,可是當看到海上出現的那些戰船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小看了凱斯內斯。
即便從沒想過有這樣一天,可是凱斯內斯還是爲自己感到自傲,從很早的時候起他就對大海有着一種近乎癡迷的喜愛,在地域狹小的故鄉,他相信總有一天人們會離開陸地走向海洋,同時對於那些從很早時候起就展現出非凡的航海技巧的先輩,不論是貴族還是平民,他都有着十足的恭敬。
不過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的確應該感謝那些之前的先輩的,當看到碧波浩渺的地中海時,他不能不爲很早之前就有人爲自己繪製的那些航海圖感到慶幸,也爲之前在塞浦路斯的冒險換來的代價感到幸運。
當十字軍從阿卡港登上海船出發的時候,並沒有人注意到在很遠的地方有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正注視着港口裡的一切,看着那些忙亂的登上海船的士兵,這個人的眼中閃動着譏諷的神色,他的嘴裡發出低低的笑聲,就好像看着一羣爭先恐後的闖進陷阱的獵物。
不過很快凱爾就微微皺起了雙眉,他看着海灣裡正在遊弋的幾條樣式奇特的海船,在略微思索之後臉上變得逐漸凝重起來。
博尼菲斯騎士同樣心神愉快的看着海面上的情景,說起來這情景甚至比他想象的還要好,他不能不承認凱斯內斯的確是他所見過的最了不起的海軍將領之一,這讓他甚至覺得那位勳爵不應該是個粗鄙的英國人,而是一個頗爲聰明的島國上的航海大師,儘管英國也是一個島國。
各種各樣的海船充斥在港灣裡,雖然情景看上去顯得有些混亂,可是因爲之前凱斯內斯一直在想盡辦法試圖調動好這些逐漸匯聚起來,來自歐洲各地的船隻,這樣一來,無意中建立起來的這個巨大龐雜的艦隊,卻用比理查希望的少得多的時間完成了準備。
當理查登上一條巨大戰船的甲板看着眼前的一切時,國王不禁爲自己居然能夠統帥這麼大的一支艦隊感到異常得意,雖然他也知道整支十字軍現在看起來就如同一羣沒頭蒼蠅般,正在東方到處亂撞,不過他相信只要按照他的想法去做,這次東征一定會以一種讓人滿意的結果收場。
“勳爵,我把海軍交給你,”理查大方的向站在身邊的凱斯內斯說“或者說我把整個十字軍還有我自己的命運交給你,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也知道你要面對的是什麼。”理查的笑容慢慢隱去,他的神色低沉下來“我想你還記得塞浦路斯的事情,我們那一次見到的是羅馬人或者是塞浦路斯人並不重要,可他們的確有令人膽寒的海軍,所以這一次我們既然要進攻羅馬,那麼你告訴我,你能夠保證我們的進攻取得勝利嗎?”
“陛下,我們這一次擁有着比之前要大得多的艦隊,而且我們也已經知道羅馬人擁有什麼樣的武器,更重要得的是,我們知道羅馬軍隊現在正在和科尼亞人作戰,他們不可能那麼快的返回羅馬本土,”凱斯內斯平靜的爲理查分析着“我們已經從一些商人那裡得到了博爾普魯斯海峽和君士坦丁堡城的地圖,雖然還不是很詳細,可我想也足夠了,那些地圖都儘量細緻的描繪出了那裡的地形,甚至連金角灣也已經畫出來。”
凱斯內斯頭也不會的向身後的侍從微微招手,當一張張的地圖在國王面前展開時,理查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
“你告訴我說它們並不詳細,”理查粗壯的手指在地圖上微微划着“難道還有比這個更加詳細的地圖嗎?”
“據說羅馬皇帝手裡有比這個詳盡得多的地圖,其中一些地方甚至即便是那些經常來往在地中海上的商人也不是很清楚,而且,”凱斯內斯一邊在地圖上指點着,一邊用帶着點羨慕的口氣說“據說在他經常工作的一座宮殿裡,他讓人用各種名貴的石頭在地上鑲嵌了一副巨大的地圖,那地圖不但包括整個基督世界,甚至還包括一些我們從來沒去過,甚至沒有聽說過的地方。”
“那個人的野心不小呀,”理查呵呵笑着,然後他轉頭看着海面上的船隻,忽然大聲說“那麼讓我們看看那恢弘的羅馬是什麼樣子,讓我們看看君士坦丁堡究竟是如何的繁華,上帝保佑十字軍”
船上的士兵們立刻發出了一陣吼叫,國王的話讓他們好像看到無比奢華,到處都是無盡財富的羅馬正向他們展開懷抱,不論是出於對上帝的虔誠還是對財富的貪婪,羅馬已經成了他們心目中最理想的目標。
隨着號角聲響起,海船終於隨着發出的一陣陣低沉的嗚鳴聲中離開了港口,從遠處最靠近港灣開始,整個艦隊緩慢甚至有些混亂的開始向着地中海的深處前進。
對於那些時不時的相互搶着道路,有的甚至還相互碰撞在一起的海船,凱斯內斯並不十分在意,他知道這樣一支龐大卻又混雜的艦隊不可能如他想的那樣一切都能按部就班,他只要整個艦隊能夠按照他的想法順利的達到博爾普魯斯海峽就可以。
每當閉上眼睛,他的心頭就會出現那條讓他終身難忘的黑色戰船,那條可怕的戰船就如同夢魘般在他心頭揮之不去,而從伊莎貝拉那裡知道,那條船的主人,正是那個令地中海上的國家都爲之畏懼的女海盜。
阿賽琳,這個名字在凱斯內斯的心頭已經縈繞許久,他發現自己近乎着迷般的試圖再次見到那條船,更希望能夠見到那個充滿了傳說和故事的女人。
凱斯內斯的心頭有一種莫名的預感,他覺得自己似乎註定會在這次海戰中與那個女人遭遇,雖然關於那個女人的種種傳言讓她的身上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可是凱斯內斯已經在心底裡暗暗發誓,一定要親手把那層面紗撕掉,而且他也在心裡發誓,要用自己的艦隊徹底擊潰已經在地中海上橫行許久的羅馬艦隊。
“只要擊敗了羅馬人的艦隊,那麼君士坦丁堡的大門就完全敞開了,”凱斯內斯比理查更加堅信這一點“留守的羅馬軍隊不可能抵擋得住聲勢浩大的十字軍,也許他們能夠抵抗一陣,可是最終他們會因爲被徹底圍困而投降,不過這一切必須是在消滅了羅馬海軍之後。”
在整個十字軍中,沒有人如凱斯內斯這樣堅定的認識到海軍在將來會起到的關鍵作用,他堅信如果十字軍能夠取得勝利,那麼一定是在海軍徹底消滅了羅馬艦隊之後,同時他的心中還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提醒着他,那就是在離開之前伊莎貝拉對他說的:“爲了我,去活捉那個下濺的女人,讓她在我的面前哀號求饒,這是她應該得到的懲罰。”
耶路撒冷的女王與地中海上的女海盜之間的怨恨……,每當凱斯內斯想到這個時,他就有些無奈。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兩個女人之間的仇恨,而引起這種仇恨的根源卻是一個男人。凱斯內斯不能不承認在聽到伊莎貝拉的要求時,他的心底裡有着強烈的嫉妒,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顯然還沒有忘記那個男人,即便她已經徹底背叛了他,可是在她的心目中,那個男人似乎也始終是無法替代的。
這讓卡斯內斯有種挫敗感,不過也正是如此,他的心裡就更加堅定了要徹底擊垮羅馬人的決心,爲此他近乎瘋狂的工作,讓原本就一直在修整的艦隊用最快的速度做好了準備,而現在,他認爲更加重要的時刻就要到來。
“陛下,我們必須放過塞浦路斯,”凱斯內斯向理查建議着,他知道國王有時候未免過於莽撞,不過更多的時候他還是能夠明白該如何去做的,事實上在戰場上的理查甚至比絕大多數人都更加聰慧警醒“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進攻塞浦路斯,那會讓我們變得十分被動,我們必須在羅馬人還沒有意識到我們的危險時就對羅馬發起進攻。”
“的確,不過我想知道,塞浦路斯人如果知道了我們的舉動,他們會不會打擾我們?”理查用手裡的小刀輕輕在地圖上戳了戳“別忘了我們之前曾經給他們找了不少的麻煩,如果那個可惡的女人就在島上,她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我們的,雖然我們已經和他們達成了協議,可我實在難以相信那個女人。”
理查憤懣的聲調讓凱斯內斯感到好笑,他知道國王到現在還不能忘記之前在海上所受到的那近乎羞辱般的打擊,那個可怕女人給他們留下印象的確很深,甚至很多十字軍一提起那個塞浦路斯女人,就不禁要用一聲祈禱來提醒自己,那個女人至少還是要面對上帝懲罰的。
“我們沿着海岸一直前進,如果必要我們甚至要經過科尼亞人的海邊,不過我想那並不要緊,科尼亞人現在沒有力量再來對付我們,”說到這裡的凱斯內斯稍微停下,然後才低聲說“而且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把自己的意圖告訴他們,我想他們一定很願意爲了這個與我們達成協議。”
“和科尼亞人?和異教徒?”理查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凱斯內斯,雖然他自己也與薩拉丁達成了協議,不過對於還要接着與更多的異教徒達成更多的協議,他依舊感到有些難以接受,或者說他難以接受的,是這樣的提議是來自手下,而不是他自己“你認爲我們可以得到這樣一個協議嗎?如果科尼亞人在我們進攻羅馬的時候從背後偷襲呢?”
“陛下,我相信他們應該可以答應的,而且我們並不用擔心他們的偷襲,除非科尼亞人擁有一支足夠大的海軍,否則他們最多對經過的我們予以騷擾,而且難道他們會愚蠢到冒犯能夠幫助他們的人嗎?”
凱斯內斯的話深深的打動了理查,他承認這個和伊莎貝拉攪合在一起的勳爵說的不錯,而且他還頗爲古怪的想,也許正是因爲勳爵的這些小聰明,纔會最終打動了那個同樣用小聰明在聖地苦苦周旋的女人吧。
“那麼就這樣,讓我們的艦隊沿着海岸前進,”理查點頭應允着,不過接着他把手裡的匕首輕輕按在卡斯內斯的肩頭“不過等我們到達海峽時,我要你繼續向北方前進,一直到把我們送到大陸爲止。”
看到凱斯內斯似乎要開口說什麼,理查微微搖頭制止了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那樣不行,我不會允許你用整個十字軍去冒險,如果你要找羅馬人較量,那也要在把我的軍隊放下之後,那時你可以做你要做的任何事情,而在這之前,你必須保證整個十字軍被安全的送到岸上。”
“遵命陛下。”凱斯內斯微微鞠躬,看着在甲板上搖搖晃晃的離開的國王,他轉身向着海面上的艦隊望去。
在白浪起伏的海面上,一支雖然樣式迥異但是卻由無數條海船組成的艦隊正向着前方進發,雖然這個樣子的艦隊並不是凱斯內斯心目中那個要建立起來的強大海軍,但是想象着自己就要與羅馬人海上大戰,他還是從心底裡浮起一陣激動。
“讓我看看羅馬人究竟是用什麼來滿足他們的榮耀的,讓我看看羅馬的海軍究竟強大到什麼地步。”凱斯內斯在心裡不住的吶喊着,這個時候那種試圖和敵人一決生死的渴望甚至讓他覺得即便是伊莎貝拉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騎士的血液在他的心中沸騰,希望能夠與想象中的強敵一戰的決心,讓他比任何人都期盼着能夠早日見到敵人。
………
五月夏天的博爾普魯斯海峽是最爲美麗的季節,沒有冬天那凜冽的海風,也沒有春秋的季風騷擾,這個時候的海峽上空大多數時候都是碧空萬里晴朗無垠的。
當天氣特別好的時候,從海峽最狹窄地方的一邊峭壁上,不但能清晰的看到對岸,有時候甚至能看到君士坦丁堡城的輪廓。
如果是在一塊地勢很高,而且恰好又建造着一座巨大城堡的頂樓上,在晴朗的天氣裡,甚至可以看到頻臨海峽的羅馬皇宮的隱約影子。
現在,阿賽琳恰好就是站在這樣一個地方眺望着海峽對面,而且她的雙腳正踩在一塊很窄的塔樓牆垛上,在她的面前的下方,就是高聳的城堡牆壁和直上直下的陡峭懸崖。
肥胖的海軍統帥站在離阿賽琳不遠地方仰頭看着她,每當看到這個可怕的女人做出這種可怕事情的時候,米利厄諾斯就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隨時都會跳出來,他有時會偷偷看上一眼被海風吹起而露出的那一小截小麥色的健康小腿,不過大多數時候他都只是提心吊膽的等待着,有時候他甚至在想,如果阿賽琳忽然失足,他是不是有勇氣衝過去把她拉住。
“那個女人要生了嗎?”阿賽琳忽然頭也不回的問着,當她聽到身後的米利厄諾斯似乎不知所措的喉嚨裡發出喏喏的聲音時,她轉過身看着身後的海軍統帥“胖子,難道你被中午的小牛肉噎到了?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
看到阿賽琳因爲轉身緊繃在身上的衣服無形中凸顯出的她那異常曼妙的身材,米利厄諾斯暗暗嚥了一口唾沫,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在她身上劃過,可是緊接着他的喉嚨就又蠕動了一下:“對不起殿下,您知道我不是經常到聖宮裡去,我現在正在忙着您的海軍,要知道……”
順着米利厄諾斯的眼神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傲人的**,阿賽琳的臉上先是一黑,接着她忽然發出一聲輕笑,當她縱身一跳躍下牆垛時,海軍統帥先是暗暗喘了口氣,接着他的臉色就發生了變化。
因爲阿賽琳不但幾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而且一個充滿誘惑的炙熱身體幾乎貼到了他的身上。
“告訴我埃羅帕西婭現在怎麼樣了?”阿賽琳用一種絕對能讓男人着迷的笑容面對着臉色已經微微發白的海軍統帥,當她笑眯眯的看着米利厄諾斯時,倒黴的胖子覺得就好像被盯上的獵物般全身不自在,同時他聽到阿賽琳正用一種近乎無辜的聲調自語着說:“如果你的皇帝知道,你總是偷看那些應該屬於他的東西,而且象現在這樣緊貼着我……”
“上帝,這個可怕的女人,”米利厄諾斯在心裡不住的詛咒着,他搖晃着肥胖的身子向後挪動,可是很快就被擠到了牆角,看着眼前這個讓他不自在的女伯爵,他一邊在心裡暗暗詛咒她最好永遠這個樣子,再也回不到船上去,一邊無奈的低聲說:“還要一段時間,殿下,還要一段時間呢。”
“是嗎?”阿賽琳好像忽然變得興趣索然起來,她轉過身再次走到牆垛前,看着影影綽綽的對岸,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惆悵“她又要做媽媽了。”
米利厄諾斯微微舔了舔厚實的嘴脣,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最好什麼都不要說,甚至最好躲得遠遠的,不過就在他正琢磨着怎麼找個藉口乘機離開時,一個僕人匆匆忙忙的跑上了塔樓。
“殿下,有您的一封信,”僕人恭敬的把一個封好的信札遞到阿賽琳面前“是皇帝陛下派人送來的。”
“倫格?”阿賽琳的精神似乎一下好了起來,她伸手接過那封信把它打開,不過當看到那些她大致上還能看懂的內容後,她的雙眉再次皺了起來。
“皇帝因爲有事情耽誤,而不得不延續班師回朝的時間,”站在利奧廳裡大腹便便的埃羅帕西婭手裡同樣拿着倫格給她寫來的信件,向那些聞訊而來的樞密大臣們說着,當她再次低頭看信中的內容時,她的臉上微微浮現出一絲愁容“似乎科尼亞那邊出了些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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