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的意思,就是你不找它,它來找你。
張揚一輩子都在跟“麻煩”這種東西打着交道。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總是那麼倒黴,也就愈發的嫉妒那些運氣很好的傢伙了。他甚至嫉妒蘇雅那樣的白癡,不用爲許多事情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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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個白癡都嫉妒,張揚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灰暗到了堪比《魔獸世界》的戰場,出門就被羣毆。更痛苦的羣毆自己的還是一羣盜賊,一直把自己暈到死,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只有聰明人才會有更多的煩惱。所以,張揚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很聰明的人了。至少,這種阿Q心態可以讓他的心情稍微好上一些。
放學的時候,麻煩又來找張揚了。這是他意料之中的。
校長的那個兒子,高盼盼的那個所謂男朋友,在張揚離開教室之前把他叫住了。
這個儘管沒長鬍子,但卻一臉兇相的傢伙,一進一年級的教室,就把來沒來得及走出去的學生吸引了。
張揚對這小子印象深刻,其深刻程度不亞於張揚對美女的好記性。上小學的時候,張揚對他很是敬畏,一向是敬而遠之。那個時候,張揚以爲這個惡霸很屌。等張揚長大了,偶爾看到他跟一幫小混混叼着一根菸自以爲是的衝着路過的美女吹口哨,以及他那一頭野雞毛一般五顏六色的頭髮,和手腕上刺得那個土不啦嘰的“忍”字,張揚腦子裡就會蹦出一個詞兒:“腦殘。”
這個腦殘的名字,張揚還記得——杜維。
不知道是爲什麼,張揚總覺得這個名字讀着有些怪異。
杜維發育很早,不過十一歲,就已經高過張揚一個頭了。像他這樣身高,要揍張揚,簡直就跟耍猴一般簡單。更何況家裡條件不錯,吃得好喝的好,虎背熊腰的,在小學生裡,那就是“猛男”級別的人物。
“小子,敢欺負我馬子,欠揍是不是?”杜維見面第一句話,就是這句。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馬子”是什麼意思。
張揚的同桌蘇雅早就跑了,這丫頭做賊心虛,再加上智商受損,不知所措的落荒而逃也是正常。教室裡其他同學都在看着笑話,期待着張揚被暴揍一頓的好戲。甚至有人已經準備好吶喊助威了。
張揚無奈,面對這種腦殘潑皮,張揚無計可施。可要是連這麼一個小屁孩都對付不了,張揚覺得自己還是直接自殺,免得玷污了重生者的身份和光輝形象比較好。
金光沒有過來給張揚提氣,而是一溜煙兒的跑出了教室。張揚看着金光的背影,心裡哇涼哇涼的。原本對金光的好感蕩然無存了。心想着原來這小子也就只有面對盼盼那樣的小太妹的時候纔有種有義氣啊!
教室裡雖然人多,可杜維顯然不介意,還很得意。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揍一個人顯威風,杜維自然覺得自己很有範兒。
“站起來!”杜維扯着嗓子衝張揚大吼:“佔我馬子便宜!打死你!”
張揚眼珠一轉,計上心頭。看着杜維,問道:“憑什麼說她是你馬子?我還說她是我馬子呢。你有證據證明她是你馬子嗎?你們做了嗎?沒做就不算。”
杜維一怔,問:“做什麼?”
“哈!”張揚咧嘴笑了,“做什麼都不懂?還學人家泡馬子?”說着,站起身來,湊近杜維,低聲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沒有做過,就不算馬子?”
杜維愣乎乎的看着張揚,有些不明所以。
張揚也覺得自己挺罪惡的,不過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爲了不被暴揍,他也沒別的好主意了。也不理會杜維的發愣,直接背起書包就往外走。他決定趕緊回家,禱告神明贖罪。
走不多遠,杜維又追了上來,一把抓住張揚的肩膀,怒道:“你說!怎麼纔算馬子?做什麼?”
“想知道?”張揚問。
“嗯。”杜維倒是個勤學好問的好孩子,如此好品質,沒有用在學習上,真是屈才了。
張揚心中暗笑,琢磨着反正杜維和高盼盼長大了之後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乾脆早點兒禍害了他們,也算“交個朋友”,避免被揍。
張揚打定了主意,斜睨了杜維一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嘆氣道:“好歹你混的大哥一樣,怎麼連‘做什麼’都不懂呢?你要真感興趣,我不介意教教你。雖然我不像你這麼能打,可你難道不知道,每個老大身邊,都有一個聰明多才的軍師嗎?”
杜維一愣,對張揚的話一知半解,說:“那你先告訴我做什麼。”
“行。”張揚勾着胳膊攀住了杜維的肩膀,拉着他走到校園的一角,開始語重心長的用無恥又卑劣的語言教唆這個純潔的少年。
等張揚打發走了杜維,一副志得意滿又好笑的自責的樣子走向學校門口,迎面卻看到金順氣喘吁吁的跑進了校園裡。看到張揚,金順便道:“揚揚,閃閃說你被人欺負,誰啊?!”
張揚怔住了,鼻子竟然忍不住一酸。
想到金順從樓上跳下來的情景,更是莫名的一陣恍惚。——儘管他沒有親眼目睹金順從樓上縱身躍下的情景。
在張揚的想象中,金順跳下來的時候,應該是聲嘶力竭的大喊了一聲,對這個世界發出最後的振聾發聵的吶喊。張揚也知道,眼前這個兄長一般的男人的死亡,給予了自己太多的震撼。
在這個孤寂的、落寞的、沉淪的、物慾橫流的年代,或者點滴的關心,就會讓人感動莫名。張揚忽然想,人世間最遺憾的事情不是窮極一生,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是直到永遠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得到的,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或者在前世的時候,努力追求金錢的時候,沒有得到金錢,反而失去了更多金錢買不到的東西。也許等到死的那一刻,又會發現,萬貫家財,不過浮雲而已。
如果再回到從前,你也許不必努力改變自己悲催的人生,但你不能忽視那些曾經的、逝去的、未曾把握的感動。——張揚在這一刻這樣告訴自己。
張揚衝着金順微微一笑,說聲沒事兒,又攀住了面紅耳赤的喘的跟頭牛似的金順的弟弟金光,笑着說:“我家有幾本小人書,你要不要看啊?”
在前世的時候,幼小的張揚一直把自己那些小人書當做寶貝,從來不會借給任何人看,即便成人之後,也習慣於保存那些小人書,保存那些童年的記憶。留待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來,仔細回憶無憂無慮的過往。
張揚一直有收藏一些有用的沒用的東西的習慣,比如學生時代的同學的照片,比如鼓起勇氣寫給秦璐的一直沒用送出去的情書,甚至一個女同學曾經送給他的一個核桃。
原本張揚以爲杜維和高盼盼已經被自己輕鬆的打發了,可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已經超過了他的承受能力。
第二天放學的時候,杜維又來找張揚了。
不過他這次顯然不是來找麻煩的。
張揚有些不明所以,看杜維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的樣子,便對金光說:“你先回吧,跟我媽說我……嗯,就說我今天值日。”
“哦。”金光看了一眼杜維,見他不是兇巴巴的樣子,也就放心的走了。
杜維拉着張揚,一直拉着他往學校後面的家屬院走去。
張揚有些納悶,問:“到底什麼事情?”
杜維又支支吾吾了一陣,才說道:“我……我進不去。”
“什麼進不去?”張揚愣了一下,猛然想到了自己昨天教唆杜維幹壞事兒的無恥的事情,嘴角抽搐了一下,道:“那……那你繼續努力。”
“不行,你跟我去我家,我馬子一會兒就來,你教我怎麼做。”杜維說。
張揚腳一軟,差點兒沒一頭栽倒在地。“你你你你說什麼?咳咳,你家沒人?”
“我爸和我媽旅遊去了。”杜維說,“快走,盼盼一會兒就來了。”
“我……我還有事兒。”
“你不教我我揍你!”杜維忽然惡狠狠的瞪着張揚。
“……”張揚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教唆少年做壞事,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已經被經常瞎眼的上帝看到,他要懲罰自己了。
當然,這是精神上的懲罰。
張揚雖然一直不認爲自己是什麼好人,可昨天那種無恥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的事情,他還真沒幹過。而觀摩兩個小孩子亂搞,更是從來沒敢想也沒興趣想的事情。
張揚的腦子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杜維家的家門的,甚至不知道盼盼是什麼時候來的。他的眼睛好似被打上了重度馬賽克,什麼也看不到了。只是模模糊糊的意識到杜維脫了盼盼的衣服趴在她的身上,好像他還在低聲吼着張揚,要張揚告訴他該怎樣做。
杜維是個急性子,終於敗退下來,惡狠狠的褲子也不穿的來到了張揚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小子你是不是騙我?!根本進不去!”
“揍他!”盼盼躺在牀上,光着屁股伸手指着張揚的鼻子兇惡的大叫,“他就是耍你的!”
張揚這纔回過神來,連連擺手,說道:“我哪敢騙你們!我從來不說謊!”
“那你來試試!”盼盼氣鼓鼓的說道,“你要能進去我們就信你。”很多年後,盼盼跟張揚提起此時的事情,總會笑的花枝亂顫,把自己的“慾求不滿”歸罪於張揚。並且堅稱如果不是張揚,自己一定純潔的如同一張白紙。
張揚當然不可能跟她說如果不是自己,她會淪爲大街上的被人哀嘆又自我感覺良好的太妹。
張揚此刻很無語,就如同後來盼盼指責他的時候同樣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