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玄一動不動盯着下方。林路上的人並不知道樹叢背後有一雙眼睛注視着她, 她不知來赤霄峰做什麼,本着臉,一臉不耐煩地從山路中穿過。
南宮玄瞳孔微微放大。沒錯了, 他看的清清楚楚, 這就是他前世溫柔賢惠, 卻在最後關頭捅了他致命一刀的大老婆, 木犀。
南宮玄感受到一股暈眩, 不得不撐住後面的石頭,才能勉強站穩。他以爲前世自己一帆風順,天選之子, 最後卻得知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借了江子諭的光;他以爲自己名利雙收,坐擁美人, 最後所有後宮都離他而去。人皆逐利, 她們因他的權力而來, 最後因他失勢而走,他能理解。但南宮玄以爲, 他至少擁有過真情。
可是眼前這一切明晃晃地告訴他,沒有。他前世什麼都沒有搞懂。
木犀跟了他最久,在他剛剛得到凌虛劍訣、還是個無名小子的時候,她就來到他身邊,不計回報地幫助他、支持他。若說牧雲歸是他年少卑微時穿破烏雲的天光, 木犀就是他在黎明前摸索獨行的炭火。
因爲這份情誼, 後來即便南宮玄發達, 他也始終記着木犀。無論新收了多少美人, 無論最近冒出來哪個寵妃, 他從未動搖過木犀的正室位置。他曾以爲木犀永遠不會背叛他,但在他落敗的時候, 卻是木犀傷他最深。
他從不知道看起來永遠賢惠大度的木犀竟然有這麼高深的修爲,她一掌將他擊倒,然後吸走了他全部功力。幸而南宮玄留了一手,趁她不備發動時光回溯秘術,這才保住一命。
南宮玄之前還猶豫過,若他今生見了木犀,是直接將其一劍殺死,還是探探她可否有什麼苦衷。南宮玄自己拿不定主意,沒想到,現實直接幫他做了決定。
木犀是假的,初遇是假的,甚至連“溫柔賢惠”也是假的。她一早就能在無極派掌門和長老的地盤上自由出入,她的性格也和溫柔賢惠毫不搭邊。
南宮玄眼前發黑,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他垂着頭,在石頭上癱了半晌,最後低低笑出聲來,越笑越癲狂。
原來,他纔是最大的笑話。枉他以爲自己逆天改命,以一介廢柴之身走上世界巔峰,其實,他一直被那些人玩弄於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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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水閣授課第二天,衝冠一怒爲紅顏的另一個主人公南宮玄沒有再出現,圍觀羣衆期待的狗血戲碼戛然而止。之後的課程平平無奇,江少辭也像一個沒事人一樣,能偷懶就偷懶,能逃課就逃課。很快,那一天的風波就被衆人淡忘,“江少辭”這個名字也淹沒在層出不窮的新消息中。
至於赤霄峰和太阿峰的長老們……長老日理萬機,哪有心思關注底層弟子。無極派每天都有弟子爭鬥,江少辭兩三招間逼退南宮玄,在這些大佬眼裡,也不過是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水花罷了。
三千年慶典越來越近,桓致遠既要籌備慶典,又要和紅翹、詹倩兮商議大事,抽空還要排查自己的人手。他每天都被各種消息轟炸,忙得腳不沾地。今日,弟子拿了一份名單來,恭敬地遞給桓致遠:“掌門,這是去殷城的弟子名單。”
名單外面裝裱着淺色花紋,既淡雅又古樸。桓致遠只翻開掃了一眼,就放在手邊厚厚的文件堆裡,說:“我知道了。心魔誓的事,排查的怎麼樣了?”
弟子搖頭,桓致遠見了,臉色越發沉重。
能被桓致遠派去天絕島的都是他的親信,他怕出意外,專程加了心魔誓這道保險。結果還是走漏消息了,封印消失,必然和那些接觸過天絕島的人脫不了干係。如今桓致遠最關注的事情就是尋找內奸,不把這個內應揪出來,他寢食難安。
但對方藏的極深,來回查了好幾次都沒有線索。桓致遠越發覺得事態嚴重,他全部心思都撲在內奸上,哪有精力關注任務名單。
他有太多事情要操心,區區外門弟子的名單,怎麼配浪費掌門的時間。桓致遠疲憊地嘆了口氣,擡手示意弟子退下。弟子行禮,剛走到一半,又被桓致遠叫住。
桓致遠坐在高高的案臺後,他的眼神被陰影擋住,看着有些陰晦冷硬。桓致遠開口,意味不明說:“等慶典結束後,讓外門弟子立刻出發,不要耽誤。還有,路上看好隊伍,不要讓不明身份的人混進來。”
弟子微微有些驚訝,慶典第二天就走,這麼趕?殷城如今已是一座死城,路上除了魔獸根本不會有其他活人,掌門怕誰混進來?
弟子不明所以,行禮後應下。等弟子退出後,桓致遠從桌案後站起來,慢慢踱步到窗前。
太阿峰上空間有限,即便是掌門宮殿都修得高低不平,狹窄迴環。桓致遠站在窗前,舉目望去,風捲着雲層快速涌動,偶爾露出下方絢麗的植被。
桓致遠望着浩渺長雲,微微有些走神。青雲峰也總是雲霧瀰漫,那個人在雲中練劍,曾和青雲峰雲海並稱爲崑崙兩大奇景。
可惜。
桓致遠長嘆一聲,擡頭望向蒼穹。可惜,他現在已是一個廢人,就算僥倖沒死,恐怕也躲在某個不見光的角落,像蛇一樣陰冷地盯着外界,隨時找機會偷襲。然而這次,桓致遠不會讓他如願了。
他已經心想事成太久了,大家都是修士,憑什麼獨獨他被上天偏愛?
桓致遠的親信中出了叛徒,桓致遠不放心再在內門中選人,乾脆讓外門的人去殷城,將涅槃劍骨和凌虛劍訣取回來。外門弟子沒背景沒實力,死了也不可惜,剛好執行這次任務。
桓致遠倒要看看,沒了劍骨,他無法握劍,還怎麼翻出水花來。
在桓致遠的想象裡,江子諭現在要麼半死不活,要麼虛弱落魄,但總歸都會小心翼翼地躲在暗處,靠着仇恨度日。他無論如何沒想過,江子諭會直接進入無極派,光明正大站在慶賀典禮上,隔着人羣和表演,和他遙遙相對。
慶典那天,從申時起無極派上空便奏響禮樂。酉時末,長老和貴客們陸陸續續登場。看臺圍繞着一片空地,成環形分佈,中間的位置最尊貴,越往兩邊地位越低。掌門在中央的高臺上,左右依次設置着雲水閣、歸元宗、北境。再往外是無極派各大主峰,內門弟子跟着各自的師父坐在看臺上。空地另一端是廣場,壓根沒有座位,那是衆多外門弟子的位置。
外門先到先得,能佔到哪裡各憑本事。所以天一亮就有人去廣場上搶位,才申時,慶典廣場已經人山人海。
牧雲歸和江少辭去得晚,他們到時,前面已經擠滿了人,他們只能站在最外層,隔着人海看錶演。牧雲歸望着前方涌動的人羣,由衷嘆道:“好多人啊。”
江少辭擡眸,直直望向帷幔遮擋的高臺,良久後應了一聲:“是啊。”
牧雲歸和江少辭是踩着點去的,站定後沒等多久,戌時到了,慶賀大典準時開始。典禮一開場便是漂亮的劍陣表演,精英賽的獲勝者帶領着衆多弟子,在空地上騰飛疾躍,變幻出種種複雜劍陣。之後還有劍氣表演、雙人對戰表演、羣戰表演等等,牧雲歸看了沒一會就失去了興致。
太假了,花哨有餘,剛勁不足,一看就是排練好的招式。舞臺上正在進行雙人對戰,這個表演本來是南宮玄的,但不知道爲何他推了,最後換成另一個人。
牧雲歸望着前方明亮漂亮的劍光,問:“宗門慶典都是這樣的嗎?書上將萬年前崑崙宗萬年祭稱爲千古未有,羣英薈萃,是不是也是美化過的?”
“不是。”江少辭立刻否認,“無極派是假打,但那次是真打。說白了還是無極派拿不出手,如果門派內有足夠多的精英弟子,根本不需要排練,隨便打就是。”
慶典要當着衆人的面舉行,上場的弟子若沒強到一個程度,萬一發生意外打崩了,那無極派就丟大臉了。種種考慮之下,無極派長老還是選擇求穩,對戰之人提前排練好動作,只要看起來花團錦簇就夠了。
外門人看或許很熱鬧,但牧雲歸怎麼看都覺得虛僞。尤其她見慣了江少辭使劍,再看這些所謂表演賽,既無力道也無美感,牧雲歸實在看不出哪裡好。
後面又有人擠過來了,牧雲歸讓開位置,說:“明天就要出發了,我行李還沒收拾完,我想回去了。”
江少辭就等着這句話呢:“早就該走了。長福都比他們打得好,走吧。”
牧雲歸和江少辭低調而來,又悄然離去,周圍人忙着看錶演,沒人留意他們。詹倩兮坐在高臺上,看着下方兩個弟子往來過招,記憶和現實逐漸重疊,她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
上一次,也是這樣萬衆矚目的慶典,也是北境之人坐在她旁邊。只不過崑崙宗萬年祭的人數和規模都遠遠超過無極派,僅前來觀禮的世家就有萬戶,擂臺四周用空間陣法拓寬成上中下三層,依然坐得密密麻麻,根本沒有空地。
那真是前所未有的盛事,在座每一人都是有名有姓之輩,談論起來各自都有成名招式。可是那個少年一上場,偌大的場子瞬間靜了。
無論是認識他的還是不認識他的,入世走動的還是閉關清修的,在見到他的那一刻,都瞬間領悟了他的身份。崑崙宗的活字招牌,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少年奇才,江子諭。
衆人見到江子諭時,才驚覺他竟如此年輕,相貌如此漂亮。修仙界的少年英才多了去了,只要在六十歲之前結三星,都算是年少有爲。唯獨江子諭,那是真少年。
和他對戰的是北境慕家的少主,慕景。北境那可是出了名的人均美人,慕景也是如此,修長白皙,冰冷精緻。
這兩人都不是接地氣的主,連流程都不走就直接動手。江子諭拔劍橫掃,劍氣瞬間擊碎擂臺上的崑崙玉磚,連四周的空間陣法也受到衝擊。觀禮臺上驚呼,衆客面面相覷,這才知道什麼叫盛名之下無虛士。
慕家人天生靈巧,慕景更是集大成者,踩着雪花、落葉乃至江子諭掃起來的灰塵都能飛起來。不得不說這場比賽非常美觀,力與美、技巧與暴力都有,無論江子諭還是慕景,都發揮出令人驚歎的實力。
詹倩兮隨着家族坐在看臺上,身後的師姐妹們尖叫聲不斷。江子諭和慕景相貌都好看,兩人的動作帶着不同的美感,她們都不知道該看哪個。詹倩兮坐在一片熱鬧聲和豔羨聲中,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意識到,她這輩子都不可能達到江子諭的境界了。
真是悲哀。她費盡全力,卻連他的衣角都摸不到。父親耗盡心機爲她和江子諭訂了婚,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她終其一生都要生活在江子諭的陰影下,而那個人,連看都不看她。
他寧願去擦劍,都不願意和她說話。她出生以來天資、容貌、家世無一不佳,所有人都視她爲女神,唯獨在江子諭這裡,她受盡了怠慢。
周圍突然炸響一個禮花,詹倩兮回神,發現面前並不是崑崙宗,舞臺上也並不是江子諭。她在少華山,參加桓致遠門派的三千年慶典。
詹倩兮心裡生出股莫名的感傷,不知不覺,那些青春歲月已經逝去了一萬年。她悠悠嘆了口氣,美眸略帶哀愁從人羣上掃過,忽然眼前一花,那一瞬間她以爲自己看到了江子諭的背影。
詹倩兮瞬間坐直了,集中精神朝剛纔的位置看去,然而那裡人頭攢動,到處都是狂熱的陌生臉龐,並沒有江子諭。
大弟子見她表情不對,忙問:“閣主,您怎麼了?”
詹倩兮搖搖頭,心中不知道慶幸還是悵然。
原來只是她的幻覺。
盛大的慶典一直進行到深夜,之後弟子們在廣場上聚會玩樂,直到天亮才陸陸續續消停。無極派難得清閒,弟子們即便鬧一整夜,第二天回來也能補覺,但外門大比前一百名就沒有這份運氣了。
天色熹微,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慶典會場方向還有未散去的弟子。他們徹夜狂歡,許多人喝醉了,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學舍方向也靜悄悄的,大多數人進入夢鄉不久,正是睡得最沉的時候。
而執行任務的雲舟已經停在山門外。師兄們全副武裝,沉着臉圍在雲舟外,十步一崗,不遠處還有巡邏部隊。兩個執劍師兄守在通道前,一一檢查登船弟子的身份。
秋日的清晨頗有些涼意,牧雲歸掃過四周,悄聲道:“排查好嚴。這裡是無極派,魔獸又不可能闖到這裡,他們在防備什麼?”
江少辭輕笑了聲,搖頭不語。他們防備的當然不是魔獸,而是人。雲舟一旦啓動,路上多半不會停歇,若想混入雲舟,只能趁着起飛前和落地後。
但殷城在水下,到時候雲舟直接沉入海洋,根本沒法靠近,所以起飛就是唯一的機會。桓致遠怕江少辭埋伏在飛舟裡,百般防備,恐怕船上隨便一條縫隙都會被摳出來。然而,江少辭根本不需要那樣委屈自己。
江少辭停在檢查弟子前,拿出自己的身份令牌。執劍弟子掃了一眼,確定令牌是真的,就放江少辭通行。
江少辭拿着身份令牌,大搖大擺走上船艙,哪裡人多往哪裡湊,囂張的很。很快所有人登船完畢,師兄讓弟子們待在自己房間裡,他們拿着法器,再一次徹查了雲舟內外,終於放下心。
除了一百零二名弟子和領隊人員,雲舟上再無其他人,雜物間、貨倉、廚房都檢查了,沒地方能藏人。執勤弟子們下船,沒一會,雲舟啓動,還在沉睡的無極派在腳下遠去,雲舟劃破晨曦,趕往蒼茫的東方。
在雲舟升空的整個過程中,牧雲歸一直坐在自己房間,不能離開一步。直到雲舟已經高高飛起,周圍雲層平穩了,駕駛艙才允許他們自由行動。
牧雲歸拿出空間吊墜,取了一本書翻看。修士居無定所,習慣於將全幅身家帶在身上。牧雲歸在無極派沒什麼行李,唯獨多了好些書本筆記。反正她身上有空間,攜帶東西並不費事,她便將所有書整理到空間中,最後又打包了長福,一起出發去殷城。
趕路的日子枯燥乏味,直到現在,雲舟上大部分弟子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他們只以爲像往常一樣,去某個地方驅逐魔獸,故而云舟上其樂融融,大家還樂呵呵的開玩笑,散漫地等待降落。
慢慢的,雲舟離開陸地,雲層下現出深不見底的藍。而云舟還沒有停下的趨勢,依然全力往東飛。
弟子們終於感覺到些許不對勁了,他們圍在窗邊,指着下方的海水竊竊私語:“已經飛出很遠了吧,我們要去哪裡?”
“不是去抓魔獸嗎,爲什麼到了海上?”
船艙裡議論聲不斷,領隊師兄見殷城快到了,不必擔心他們泄露消息,才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們在外門大比中表現突出,能力優越,掌門看了之後十分滿意,決意給你們一個重要任務。”
弟子們一聽,瞬間振奮起來,問:“什麼任務?”
領隊指向前方海域,說:“前往殷城,尋找門派丟失的鎮派之寶。”
“殷城?”弟子們聽到,面面相覷。一個弟子鼓起勇氣,高聲問:“殷城不是沉沒了嗎?”
“是。”領隊也不遮掩,點頭承認了,“六千年前,天災從天而降,殷城毫無防備就被萬頃海水淹沒,掌門的家族桓家也在其中。桓家是傳承十代的古老世家,門風清貴,底蘊深厚,族中子弟均是修仙之人。浩劫到來時掌門遠在外地,等掌門收到消息時,桓家祖宅已經沉沒。這些年掌門一直想要回到祖地,救回父母親人,可惜門派之事纏身,始終無法成行。”
衆人聽到這裡都靜默了,修士說着與天爭命,但是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也不過是螻蟻。天醒八千年時,極東劇烈地震,等大陸上的人回過神來,極東整片大陸都消失了。
千鈞海水從頭頂拍下,沒有修士能從中生還。何況,海水中還有各種魔獸、魔植,便是海水倒灌時僥倖不死,要不了多久,和魔獸的車輪戰也足以耗死任何高階修士。
掌門所謂的救回父母親人,其實只是替親人收屍罷了。
領隊見他們懂了,就繼續說道:“除了桓氏先輩,祖宅中還有兩樣傳家寶,一同丟失在海水中。其中一樣是法寶,一樣是劍訣,若你們能替桓家族人收斂屍骨,每人每具賞積分五千,若能找到法寶和劍訣,每樣各賞積分一萬,提爲內門弟子。回門派後,掌門還有其他賞賜。”
領隊先是搬出門派歸屬感,現在又用獎勵刺激,果然這些年輕弟子被調動起來,一個個摩拳擦掌,完全忘了剛纔的排斥。但還有些人心智清醒,沒有被高額獎勵衝昏頭腦,而是問:“可是,掌門是六星修士都無法進入殷城,我們才一星,怎麼能取回傳家寶?”
地震剛發生的時候,桓致遠還沒有升入六星。他卡在五星瓶頸,行蹤成謎,鬱郁不得志。後來家族鉅變的消息傳來,桓致遠心中劇慟,立刻趕往極東。然而那裡已經是一片汪洋,以桓致遠五星的修爲根本無法潛入海底。
他嘗試了很多年,屢試屢敗,屢敗屢試,無一次成功。耽誤了這麼久,海底下已經不可能有人活着了,桓致遠心灰意冷,遊魂一般離開東海。他在少華山遊歷期間終於勘破心境,突破六星,後來乾脆在此開山立派,遙遙守望着家族。
後來桓致遠又派人去東海嘗試,漸漸發現入海之人並不是修爲越高越好。領隊解釋道:“掌門無意發覺殷城周圍海域的魔獸以靈氣爲食,入水的修士修爲越高,越容易被它們發現。掌門和衆多長老因此纔沒法進入殷城,取回鎮派之寶。而你們修爲低,不容易被魔獸發現;實戰能力強,能出色執行任務;還學了雲水閣的獨門步法,遇到危險能及時撤退。種種因素疊加起來,你們纔是這次任務的最佳人選。”
一百名外門弟子被領隊說得心潮澎湃,彷彿振興門派的重任全落在他們肩上。一個弟子率先應道:“我願意接受任務,爲掌門分憂。”
後面爭先恐後響起應和聲:“我也是。”
牧雲歸藏在人羣中,靜悄悄的,沒有應聲也沒有反對。領隊對這副場景十分滿意,點點頭,笑道:“好。這裡是殷城未沉沒前的地圖以及桓家的方位,你們一人一份,銘記在心。殷城已經沉海多年,地形可能和地圖不同,你們以此爲參考,但最重要的還是隨機應變。”
弟子們應下,一份份地圖飄到各人身前,牧雲歸伸手接住自己的一份,展開,看到一座恢弘廣闊的城池。
牧雲歸大致算了下面積,發現比姑胥城大了好幾倍。桓家在殷城正北方,單一個家族就像座城池一樣。牧雲歸默默嘆了口氣,看來,這次任務遠沒有領隊所說的那樣簡單。
領隊動員後,沒過幾天,雲舟外面升起防護罩,像一柄利劍般破開海水,直入海底。殷城周圍的魔獸對靈氣敏感,開着靈氣罩的雲舟在海底無異於一個發着光的活靶子,雲舟沉到一半,就不敢再深入了。領隊給每個弟子發放了裝備,他站在艙門前,目光掃過一百多張年輕無畏的臉龐,心裡莫名沉重。他肅着臉,對衆人說道:“此去艱險,各自保重。無極派永遠以你們爲傲。”
衆弟子齊齊對領隊抱拳,劍戈聲鏗鏘:“弟子必不辱命。”
在海底每多待一秒都是危險,領隊沒有再說那些鼓舞人心的廢話,他下令打開艙門,弟子們排着隊,帶着避水珠,一個接一個跳入深海。
遠遠看去,他們像是一串螢火,帶着微弱的光,無知無覺地扎入黑藍色的海底。深海不見天日,海藻密佈,不知姓名的魚從水草中穿梭,一座龐大的廢墟靜靜坐落在深處,宛如一隻張大嘴的巨獸。
牧雲歸默默握緊避水珠,殷城、死亡以及命運,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