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婷遠遠的看着在竹林中舞劍的徐誠,陷入了回憶當中。
“雨婷,你要記住我生宋朝的人,死是宋朝的鬼。”自陸雨婷出聲以來,這是她聽過最多的話。
小時候,陸雨婷並不明白村內的人爲什麼都對一個滅亡的宋朝如此狂熱,但是父母就是她的信仰,所以陸雨婷也跟着父母喊着“生爲宋朝人,死爲宋朝鬼。”慢慢的陸雨婷長大了一點,對宋朝的忠誠已經生根發了芽。這時父親又拿出一張畫,畫上畫着一個令牌,父親告訴她“孩子,你要將這塊令牌死死的記在腦海裡,哪怕你的姓名你都可以忘,但唯獨這個你不能忘,因爲,我大宋皇室尚有嫡系血脈存於人間,終有一天,他會持着這塊令牌,帶着我們重建家園,重建大宋,我們活着就是爲了那一天。”
夜晚,疾風驟雨,原本寧靜的村莊穿出無數的喊殺聲,血水與雨水灑滿了泥濘的道路,雨大的讓人無法張開雙眼,只能看的無數刀光劍影,與一具具倒下的屍體,族人不甘的嘶吼。房間內,慌亂的父母看着鄭重無比的找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遞給陸雨婷,母親雖然一直流着淚,但卻一聲不坑,父親通紅着眼眶,沙啞着喉嚨說道“雨婷,記住,保護好這盒子裡的東西。”說着轉身對族老喊道“叔父帶雨婷從密道走!”做完轉身持刀衝出門外,再也不看陸雨婷一眼,母親也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後,持劍跟上了父親的背影。
被族老抱在懷裡的陸雨婷看着父母訣別的背影,緊緊的抱着盒子,伸出一隻手想要抓住父母,但終究什麼也做不到,被族老抱着進入密道,只留下一串淚水在空中飄落。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歇,看着從密道追來的元朝高手,族老閃身到一處灌木中,躬着身子,將盒子打開露出盒子中一個玉璽,遞給陸雨婷說道“孩子,你帶着這個東西快走,叔爺爺,去引開他們。”一邊說着一邊隨手送地上拿起一塊石頭,放了進去,關上盒子。
陸雨婷抱着玉璽,咬着發白的嘴脣,點點頭。看着轉身離去的族老,陸雨婷一手抱着玉璽,一手死死的捂住嘴脣,眼眶通紅,淚水混着雨水留下。
看着追兵跑過,陸雨婷這才滿身泥濘的站了起來,向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大雨磅礴,把陸雨婷身上的泥濘沖刷乾淨,可是泥濘的道路卻更加給陸雨婷增加了逃跑的難度,一道驚雷閃過,照亮了陸雨婷蒼白的臉。陸雨婷咬着牙,漫無目的向前跑着,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還去哪,她只知道,向前跑着,帶着玉璽遠離這裡。先用內力,內力用完了就只能用體力奔跑着,道路兩旁的荊棘劃出了衣服,皮膚,留下一道道血痕,左腳的鞋子已經不見了,赤着腳跑在地上,腳被石頭割破,留下一地鮮血,體力已經耗盡,只剩下一口氣強撐着她向前,除了大雨和驚雷,這片空間就只剩下陸雨婷粗重的喘息聲,雨水順着深呼吸被灌入喉嚨,刺的喉嚨生疼,肺部猶如破舊的風箱一般,陸雨婷正在用力的擠壓它最後的作用。
“她在那裡,給我追!”
一到兇狠的聲音傳來,伴隨着一串快速接近的腳步聲。雨越下越大,風也越來越大,身後的追兵伴隨着驚雷而來。陸雨婷心中一慌,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又加快了速度,可惜,快速的奔跑讓陸雨婷沒注意腳下的路,一根木頭絆倒了她,也絆倒了她最後的一絲希望。
陸雨婷雙手撐着,想要站起來,可是這段時間的奔跑已經讓她沒有再站起來的能力,在泥濘中掙扎着,可是彷彿叫老天也不願意幫忙似的,泥濘死死的束縛住了她,磅礴的大雨也拍打在她身上,讓她更加難以起身。
一道驚雷乍起,照亮了整個夜空,也讓陸雨婷看到了已經站在自己身前的追兵。
披頭散髮,豹頭環眼,乍起的驚雷讓他猶如惡鬼降世,一手提着刀,一手提着一顆人頭,陸雨婷認得,那是她的叔爺爺。看着陸雨婷自語道“呵呵,你手上拿的就是盒子裡的東西吧。”也不等陸雨婷回答就舉起了刀,刀光一閃,像陸雨婷砍去。
陸雨婷抱緊玉璽,閉着眼心中說道“對不起的父親母親,叔爺爺,各位,我保護不了玉璽了,對不起了,未曾蒙面的皇子,我陸家不能再爲大宋朝盡忠了。”
刀光越來越近,陸雨婷甚至可以感覺到刀上逼人的寒氣,千鈞一髮之際,一枚飛刀劃過雨幕,準確的命中持刀者的頭部,持刀者身體顫了顫,無力的倒在地上,刀也在雨中滑落,摔在地上。
陸雨婷許久都沒有感受到刀砍在身上的痛苦,睜開眼睛一看,就見到追兵已經躺在水窪之中,沒了聲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帶着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從遠處閃身到陸雨婷面前,還不帶陸雨婷說話,就見少年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說道“我是大宋皇室趙復興,你可是陸秀夫陸丞相的後裔嗎?”
陸雨婷看着這枚銘刻在自己記憶中的令牌,心中無比激動,想要大喊,想要說話,卻什麼也做不到,只是顫抖着把懷中的玉璽舉起,遞給徐誠。
徐誠接過玉璽讓大雨把玉璽的泥濘沖刷乾淨,露出一個上刻九龍,下面寫着“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玉璽其中一角破損,由黃金補全。徐誠看着玉璽喃喃自語“傳國玉璽。”突然看到緩緩倒下的陸雨婷,急忙閃身過去抱住了,伸手一探,說道“體力透支,暈過去了,師傅,我們去前面看看。”張三丰點點頭,說道“好,快走吧。”
等陸雨婷醒過來,一眼就看到坐在自己牀邊的徐誠,昏迷前的記憶猶如潮水般涌來,記憶中眼前這個少年持着令牌喊到“我是大宋皇室趙復興。”成了絕境中的她最耀眼的光芒。
陸雨婷一個翻身,單膝跪地喊到“大宋左丞相陸秀夫後裔陸雨婷拜見太子。”
徐誠笑着說道“你既然是我大宋後裔就應該知道我們不興這一套,你起來吧。”
陸雨婷看着徐誠,手足無措的站着。徐誠嘆息一聲,沉重的說道“你的族人,除了你以外,都入土爲安了。”
聽到徐誠的話,陸雨婷渾身猛地一顫抖,眼眶通紅,雙手死死抓住衣袖,指節握的發白,指甲深深嵌入肉裡,低下頭,聲音顫抖的說道“帶我去看看他們,好嗎?”
徐誠看着她顫抖的身軀,低着頭徐誠看不了她的表情,只看到滴滴鮮血滴在地上。徐誠又是一聲嘆息,轉身出門,說道“跟我來吧。”
回到山中的村莊,張三丰正站在這裡,對着徐誠和自己埋下的陸家後裔念着《太上救苦經》,徐誠帶着陸雨婷來到這裡,看着一地忠魂留下的墓碑,沉重的道“青山有幸埋忠骨啊!”
張三丰也是嘆息一聲“唉,想當年就一直崇敬陸丞相的忠魂報國,沒想到,陸丞相子孫後代也是一身赤膽忠心啊,可憐陸家就只剩這個女娃娃了,”說着一頓,嚴肅的看着徐誠,接着說道“徒兒,若你有朝一日,真的,真的,可不能忘了這一山的忠魂還埋骨在此啊。”
徐誠點點頭,鄭重的說道“不會的,有朝一日,全世界都將銘記他們。”
陸雨婷自從一來到這裡,就跪在泥濘的道路上,雨後的狂風吹亂了她披散的秀髮,她哭嚎着面對着數百座沒有姓名的墳墓,顫抖的聲音順着狂風擴散“爹,娘,叔叔,各位,你們不用擔心,我已經找到太子了,我一定,一定會,一定會繼承你們的遺志,效忠太子,光復大宋,”一邊說,一邊哭着“到時候,到時候,到時候我一定會讓你們有個,有個好歸處。”
徐誠看着哭喊的陸雨婷,拿出琴來,雙手起伏,一首《精忠報國》緩緩傳出,看着這些墳墓,徐誠不自覺的也跟着唱了起來。歌聲琴聲被風吹拂着,越傳越遠,彷彿也在爲這一地的忠魂而歌唱。
走在回武當的路上,徐誠看着陸雨婷說道“陸姑娘,從今往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吧,總有一天,我會帶着你光復大宋。”
陸雨婷點點頭,又有些低落的說道“你還是別叫我陸姑娘了,陸這個姓除非光復大宋,否則我都不會在用了,現在,我還不配。”
徐誠看着陸雨婷沒有勸阻,而是問道“那你今後打算姓什麼呢?”
陸雨婷搖搖頭,說道“還沒想好。”
徐誠微微一笑說道“那不如姓方,怎麼樣?”
陸雨婷有些疑惑的看着徐誠說道“太子殿下的吩咐屬下自當遵從,只是屬下有些疑問。”
徐誠眨眨眼說道“我猜你是不是想問我,爲什麼是姓方,是不是?”陸雨婷看着徐誠點點頭,徐誠接着說道“因爲我曾經躲避朝廷的時候用的假名就是姓方,現在我把這個姓給你,以後我們就要一起光復大宋了,就是一家人了,自然要把姓給你。”
陸雨婷,哦不,現在應該是方雨婷,點了點頭,說道“好,以後不到光復大宋,我就叫方雨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