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除了天上的星星還在擠巴着眼睛外,雲家村裡便連狗都要麼回到窩裡,要麼趴到了牆角,閉上了眼睛。村裡的人今天吃得飽,喝得好,自然也便睡得早,此時,整個雲家村除了秦先生一家之外,已經沒有一戶人家還亮着燈火了。
秦先生還在燈下看書。朝夕相伴的近二十年的女兒今日嫁作他人婦,一時之間,秦先生還真是不習慣一個人的孤單與寂寞,坐在桌邊,就着一盞油燈,翻閱着手裡一本早已泛黃的古書。在他的腳邊,是家裡一直養着的大黃狗,以前,秦先生是絕不讓他進房來的,那怕這黃狗極通人性,但今天,他卻破例讓大黃狗躺在自己的腳邊。一邊看着書,另一隻手緩慢地撫摸着大黃狗油滑光亮的皮毛,託雲昭的福,它可是幾乎每天都有肉骨頭啃,比起村裡其它狗,自然要高大健壯許多。狗半閉着眼,有些受寵若驚地享受着主人的愛撫。
突地,眯着眼睛的大黃狗四肢一撐,霍地站了起來,渾身毛髮倒豎,兩眼瞪視着門外,喉嚨裡發出嗚嗚咽咽的低吼聲。正在專心看書的秦先生被嚇了一跳,順手一掌拍在狗的腦袋上,罵道:“幹什麼?老實一點,小心我把你趕到外面去。”
平掌捱了秦先生一巴掌,這狗總是會低下頭,夾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到牆角去躺下,但今天,大黃狗卻沒有與往常一樣,而是望着大門,咧開嘴巴,猛烈的狂吠起來。
秦先生大爲詫異,這狗平日很聽話的。看了看門外,站了起來,“怎麼啦?”
站起身,他拉開了房門,外面黑洞洞的一無所有,“你這渾狗!”秦先生怒罵道,罵聲尚未落地,大黃狗已是箭一般地竄了出去,撲向一處黑暗之中。
“大黃!”秦先生失聲叫了起來,但這叫聲也叫出了一半,他便看到凌空撲出去的大黃在空中一個倒翻,砰的一聲落下地來,四腳亂蹬亂彈,在他的腹部,一支羽箭顫抖動。
秦先生髮出一聲驚呼,一步步倒退回房內。黑暗之中,突地現出了幾個身影。
乞顏剛非常惱火,雲家村裡的看家狗都已被他們一一干掉,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小村子裡,居然還會有人將狗當寵物一般養在家中,而狗那靈敏的嗅覺讓他們暴露了蹤跡。看着一步步倒退回房聽秦先生,乞顏剛霍地拔出腰刀,猛地撲了上去。
秦先生低頭看着插在腹上的鋼刀,看着對方猙獰的笑容,臉上驚愕,不解,隨着鋼刀拔出,秦先生一聲慘叫,後退兩步,倒在桌邊的圈椅上,手在桌上一陣亂扒,扒倒了油燈,燈油滲了出來,浸溼古書,一陣火苗在桌上竄起。
一刀殺了秦先生,乞顏剛轉身出屋,道:“殺,一個不留!”乞顏剛餓狼般的眼神看着雲昭的房舍,那裡已經有了專門的人去負責,他嘿嘿笑着,自己終於可以拿回自己的鐵弓了。
睡夢中的柔娘突地驚叫了一聲,將雲昭也驚醒,睜開眼睛,看着懷裡的柔娘,“怎麼啦?”
“雲大哥,我做了一個惡夢!夢到,夢到我爹不在了!”柔娘眼中閃着驚恐之色。
雲昭一楞,接着笑道:“柔娘,夢都是反的,你呀,只是有些擔心岳父罷了,嗯,是不是我的手壓着你心口了,才讓你做惡夢?別擔心了,明天一早起來,我們便去看望岳父,可好!”
“嗯!”柔娘摸了一把臉上的冷汗,聽話的重新躺下來,將自己身子偎在雲昭強健的胸肌上。
遠處隱約傳來一聲狗叫聲,叫聲極爲短促,便像是突然被割斷了喉管一般,雲昭一驚,霍地坐了起來,這種聲音,他太熟悉了,殺狼的時候,狼在咆哮聲中被一箭射翻,或被一刀砍死,都是這種極爲短促的叫聲。便像被自中砍斷一半。
“怎麼啦?”柔娘問道。
雲昭翻身下牀,“好像有什麼不對,我去瞧瞧,你呆在家裡,別動!”
看着雲昭穿戴整齊,竟然還拿起了屋角的佩刀與弓箭,柔娘不由害怕起來。
“雲大哥,你要去哪裡?”
雲昭笑着拍拍她的臉龐,“沒什麼啦,我就是出去瞧瞧,你要是害怕,便去娘那邊。”
柔娘也趕緊穿上了衣裳,隨着雲昭走出臥房,雲母此時也驚起,“昭兒,怎麼啦?”
“外面好像有什麼動靜,我去瞧一瞧!”雲昭說剛落地,眼光忽地凝住,透過堂屋的窗戶,他看到岳父家的方向,竟然騰起了陣陣火苗。他大驚,猛地一下撲到窗邊。
柔娘隨着雲昭的目光也看向了窗外,“那是我家!”她驚叫起來,“怎麼失火了?”她擡腿便要向外衝去。
雲昭一把拉住她,“黑燈瞎火的,你一個女人家,別出門,我去,你呆在家裡。放心吧,沒事的。”
拉開堂屋大門,便要奔出去。
“雲大哥,你一定要將我爹救出來!”柔娘眼淚汪汪地道。
雲昭點點頭,轉身便向外奔去。
雲昭家外的黑暗之中,早已伏好了幾個人影,一枚羽箭隨着雲昭移動的身影而移動着,但柔娘卻在他身邊晃來晃去,讓箭手不由投鼠忌器,這個女人,可是要一根汗毛也不能少地交給盧城的那人,雲昭是獵戶,而且上一次所表現出來的功夫也非比尋常,反應必然極爲敏捷,沒有絕對一箭斃命的把握,箭手卻也不敢隨意射出這一箭,萬一傷了那個女人,那可就大事不妙。而云昭出得屋來,動作卻是奇快無比,三兩下便沒入了黑暗之中,讓他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看着不遠處騰起的火光,箭手放下手中的箭,低聲道:“乞顏剛這個混蛋,這一點小事也辦不好!”
身邊,另一個人低聲道:“無妨,這樣也好,那個雲昭被大火吸引了過去,屋裡只剩下兩個女人,我們正好行事,那個雲昭,去便去了,這村子裡,我們早已設下天羅地網,百多個好手,還能讓他飛上天去。札木合,等雲昭再走遠點,我們便動手,記住,只要那個女人。”
“我明白了,阿齊思大人!”札木合點點頭。
柔娘扶着門框,眼淚汪汪地看着起火的方向,雲母在一邊小聲地安慰着她,“柔娘,沒事的,不小心走水而已,房屋燒了不要緊,趕明便讓雲昭再給親家蓋一座更好的,啊,別哭了!”輕輕地拍着柔孃的肩膀。
院子裡傳來腳步聲,“雲大哥,你這麼快就回來了?”柔孃的聲音忽然斷了,她驚恐地看到,在自家的院子中,幾個黑衣人正一步步走向她們。
“雲大哥!”她驀地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