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餘步卒聚在一起,佔不了多大地方,看着也不太顯眼,但兩千騎兵縱馬奔騰,卻是聲勢極爲嚇人,放眼望去,視野之內似乎全都是狂奔的戰馬,吶喊的騎士.
羽箭從軍陣之中飛起,高高地射向空中,飛到最高點然後倏地掉頭向下,射向奔騰的騎兵.雲昭的親衛營騎兵霍地一分爲二,一左一右,成一字蛇形左右包抄過來,王氏軍隊射出的羽箭大都落在了空處,他們並沒有攜帶遠程的重型攻擊武器,僅靠長弓手射出的箭雨,對於這些騎術精妙的親衛營士兵來說,着實沒有什麼危脅.
王斌認爲雲昭會毫無顧忌的衝陣,因爲他只有千餘人,雖然聚在一起,但仍然顯得單薄,又沒有遠程攻擊利器,但甫一交鋒,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雲昭似乎沒有強硬衝陣的打算,兩千騎兵分成了兩隊,一左一右包抄,很快兩支騎兵便在他的軍陣之外百五十之步形成了兩個同心圓,一個正向奔馳,一個逆向奔馳,繞着往復來回,看得人眼花繚亂,頭都有些昏了.
霹靂興奮的嘶鳴着向前,不過它並不能盡興奔跑,因爲在它的前頭,其它徵北軍士兵的戰馬距離不過只有數步距離,如果再加速,不免會撞在同伴身上.騎坐在馬背上的雲昭提起了破軍,順手一抹,三枚破甲箭已是搭在弦上,弓弦嗡鳴,空中留下數道箭支的殘影,軍陣之中便有三人應聲而倒,雖然他們拼命的舞動着手裡長槍短刃,但想要擋住雲昭手中破軍射出的羽箭,卻仍是力有未逮.
三箭剛致,又是三箭飛至,弓響人倒,幾乎無可阻擋.
“王爺威武!”徵北軍親衛營齊聲吹呼.王氏士兵剛剛被王斌鼓起的決死之氣卻是爲之一奪.
隨着雲昭破軍弦鳴,更多的羽箭自兩個奔騰的同心圓中射出,比起王氏軍隊射出的箭支,雲昭的這些親衛可就厲害太多了,雲昭本身就精擅騎射,而他的這些親衛都來自各部精選出來的勇士,手中的強弓比起一般士兵用的鐵弓鐵量要大得多,射程和破壞力都不在一個量級之上,到了親衛營,在雲昭的調教之下,他們的射藝更是突飛猛進,奔射之術,他們更是煉得熟練之極,即便是蒙族大將札木合在看了這三千騎兵的演練之後,也是駭然失色,遑論這些久居中原的王氏戰士了.
一個又一個的王氏士兵被射倒在地,本來就單薄的隊形顯得更加疏離了.王斌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如此打法,自己完全是被動挨打,反正是死,何必不死得壯烈一些,高舉鐵槍,他厲聲喝道:”弟兄們,隨我衝啊!”
絕望之下,王斌散去軍陣,一馬當先,向着外面直接撞去,他想要衝散騎兵的隊形,與對手形成一個亂戰的局面.
用不着下令,親衛營騎兵們瞬間變幻了隊形,兩個同心圓的隊尾在相聚之後,不像先前那般繞圈急奔,而是兩騎並轡,向外繞去,身後迅速跟上,兩個同心圓在眨眼之間便變成了兩條並行的直線,卻又將王斌緊緊地夾在其中.
王斌想衝亂騎陣,但卻一頭撞了一個空,他的前方驟然空了,騎兵在轉眼之間便已經到了他的側方,戰馬嘶鳴,從他的脅部一頭撞了進來.
破陣!
王斌被拉長的軍陣轉瞬之間便已被截成數段.如同一把大鋸在來回鋸着王氏軍隊這千餘人組成的樹杆,每一個來回,戰場之上,便會躺下更多的王氏私兵.
來回幾個拉鋸之後,王氏私兵終於被徹底打散,再大的勇氣此時也被消磨殆盡,面對着敵人的高頭大馬,那種無力感讓所有人感到絕望,在雪亮的,鋒利的馬刀之下,所有的抵抗都是枉然.
王氏私軍開始潰散,逃竄.
王斌從來沒有想過今天還能活着,但是也萬萬沒有想到會潰敗得如此之快,看着自己的士兵被砍倒,被撞飛,他雙眼血紅,猛摧戰馬,衝向人羣之中最爲顯眼的雲昭.
雲昭也盯上了他,霹靂此時終於可以放開腿腳,興奮的它昂首長嘶,猶如一道閃電,穿過人羣,迎向對面的對手.
長槍如毒龍探洞,頭前的紅櫻抖出碗大的槍花,王斌一往無前,一槍便刺向雲昭的胸口.身體微側,易水寒搭上槍頭,哧哧有聲,絲絲縷縷的紅櫻飛散在空中,易水寒與槍桿磨擦着,火星四濺,隨着戰馬的交錯,徑自貼着槍桿削向王斌的手指.
長槍風車般地掄了一個圓,格開了易水寒,兩馬擦身而過,王斌眼前黑光閃爍,一刀閃電般地劈來,本能地橫架長槍,嚓的一聲輕響,槍桿頓時一斷爲二.刀尖擦着他的身體滑下去,幾乎感覺到了那冰涼的刀鋒與森森的殺意.
兩馬交錯而過,王斌身上已是出了一身冷汗,迎面又是一刀劈來,這是另一個剛好駛過來的親衛營士兵,王斌人在馬上,硬生生地一個鐵板橋後仰,背脊幾乎貼在了馬股之上,刀鋒貼着鼻尖削過去,人未起身,手已擡起,抓住了對面騎士的手腕,一聲大喝,竟然將這名親衛從馬上硬生生地提了過來,扭腕奪他他手中的馬刀,隨手一刀削下了這名親衛的腦袋,圈轉馬匹,此時,雲昭也已轉過身來,看到一名親衛喪後在王斌手下,不由大怒:”好賊子!”兩腿一夾,霹靂再一次發力,猛撲上來.
帶着血的鋼刀斬向雲昭,兩刀貼在一起,在空中連擊數次,噹的一聲,王斌擋不住雲昭的巨力,馬刀脫手飛出,高高的飛上天空,兩馬再度交錯而過,這一次雲昭沒有借勢向前,而是一手勒住馬繮,霹靂猛地人立而起,巨大的力量使得它在原地轉了半個圈,以此來消耗向前的巨力,這一轉身,使得雲昭整個人都轉了過來,而王斌卻還在向前奔跑,正好背對着雲昭,此時,空中被雲昭絞飛的那柄馬刀落了下來,一伸手抓住馬刀,手腕一抖,帶血的馬刀似流星,似閃電,在空中風馳電摯搬地追上了王斌,哧的一聲響,破開重甲,自後背而入,前胸透出,王斌身子猛地撲倒在馬上,兩手無力地垂下,被戰馬載着向前一路狂奔.
雲昭冷哼了一聲,眼光轉向戰場,此時,戰事已經進入了徵北軍騎兵俗語稱的趕鴨子了,一邊在逃,一邊在追,四條腿兒的永遠佔據着絕對的優勢.
一個時辰以後,戰事徹底結束,王斌所帶的這千餘名王氏私兵盡數躺倒在了戰場之上,親衛營騎兵重新集結,即便是陣亡的士兵也被重新扶上了戰馬,用繩索牢牢地綁在馬上,缺少了的身體某些部位也被戰友一一尋了回來,裝在戰馬隨身的革囊之中,等回去之後再拼接起來.
“我們去江陵!”雲昭還刀入鞘,厲聲喝道.
江陵城上,刑恕仍然在用力地擂着身前的那面巨大的戰鼓,連着敲了個把時辰,早已汗溼重衣,披頭散皮,汗水雨點一般地落將下來,看到騎兵一隊隊地出現在城下,鼓點之聲漸漸地稀了下來,終於再無聲息.
雲昭一舉手,所有的騎兵勒住了馬匹,一齊擡頭,看着城樓之上的刑恕.
刑恕慘然一笑,雲昭出現在這裡,就說明王斌已經完了.他長嘆一聲,揚手將鼓槌從城上扔了下來,轉身走向城樓,在哪裡,一條白綾已經懸在了樑上.爬上方凳,將頭懸進白綾之中,刑恕最後看了一眼天邊微微露出的曙光,兩腳用力一蹬,方凳咣噹一聲被蹬翻在地.
“王爺,那人在自殺,我們要不要衝進去活捉了他?”身邊的一名親衛低聲道,站在他們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刑恕的所有動作.而此刻,江陵城的吊橋垂下,城門也大開着,要想救人的話,時間上是來得及的.
雲昭搖搖頭:”那是刑恕,求仁得仁,由他去吧!”他嗆的一聲拔也了易水寒,高高地舉向空中,聲音低沉,”全軍拔刀,爲他送行!”
嗆然連聲,數千把馬刀出鞘,一齊揚向空中.
刑恕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城下的雲昭和他的軍隊的動作,嘴角似乎露出了一絲笑意.不能獲得戰鬥的勝利,但能獲得敵人的尊敬,似乎也是很不錯的.
有風吹來,高掛在城樓之上的刑恕屍體隨風飄蕩着.
天色漸亮,一縷陽光破空而至,天空驟然之間便明亮了起來,遠處蹄聲陣陣,一條煙塵由遠及近,那是追敵的吳凡回來了.
“戰果幾何?”
“回王爺,逃走了幾十騎!”吳凡有些慚愧.
“不錯了,想將騎兵一鼓全殲,哪有這麼好的事!”雲昭大笑道:”當年在大漠,蒙軍千軍萬馬,還不是讓我逃走了,只逃走數十騎,已經是一場完勝了,走,我們進江陵城!”
江陵破,而向通州方向逃走的世傢俬軍則完完整整地落入到了徵北軍的圈套之中,被第六營,第七營與札木合,馬裡漢,脫裡的大軍死死地圍困在了罈子嶺以南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