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華健,蔣光宇,劉緒勇三人分爲領軍衛,豹滔衛,千牛衛統領,雖然都以程羣爲首,但並不是說明三人便比程羣差了很多,能夠從千軍萬馬之中擠出一條獨木橋坐到如今的高位之上,又經歷了這麼多年的戰火考驗,勝仗敗仗都打過,所積累的豐富的經歷和閱歷讓他們能夠很快讀懂判斷出有可能發生的一切。
但這一次,他們都錯了。
劉華健捧着腦袋,強忍住炸疼,喃喃地道:“怎麼可以這樣?怎麼會是這樣?蒙元與徵北軍怎麼可能合流?”
無論是程羣,還是劉華健,蔣光宇以及劉緒勇,將可能發生的各種意外情況都預作了備案,但就是沒有想到雲昭會和蒙元合流,這基於越人與蒙元成百上千年來的恩怨情仇,而且雲昭賴以成名的就是他的抗蒙功績,從軍八年,雲昭便和蒙元打了八年的仗,他殺了成千上萬的蒙人,蒙元也殺了他成千上萬的部屬,兩方可謂是血海深仇,在他們四人看來,雲昭與蒙元之間,只能以一方徹底倒下才會作爲終結,但絕不可能發生的事,顯然現在已經發生了。
這一紙薄薄的情報,承載着太多的信息量,以至於劉華健根本不敢往深裡想,程大將軍設計的三足鼎方之勢因爲徵北軍與蒙元的合流而徹底破產,合流之後的對手無論是在軍力之上還是在其它實力之上都遠超己方,而更怕的是,衛軍此時的主力分散四方。被拉扯成了破碎的幾片。金吾衛在秦州翼州坐鎮。千牛衛去了交州,自己尚在泰州,而蔣光宇卻在梁州,如果衛軍主力尚集中在一起,他們尚有自保之力,至不濟也可以退往秦州,依託水師與荊州連成一片與對手抗衡,但問題是。對手花費了如此大的精力,佈置下這樣一個彌天的圈套,怎麼還會容忍他們重新集結?
很顯然,雲昭的計劃就是先將衛軍主力分開,然後再各個擊破,蒙元與徵北軍合流之後,他們的確有這個能力在各個方向上佔據優勢。
而毫無疑問的是,現在最危險的就是蔣光宇的豹滔衛,因爲他是率先與徵北軍交手的軍隊,而且已深入梁州。
恐怕現在身在翼州的程大將軍還被矇在鼓裡。
“來人。馬上將這份情報八百里加急送往翼州!”劉華健終於擡起了頭,惶然過後。他已經平復了心態,事已至此,夫復何言,剩下的就是如何拯救自己了。
“將軍,我們現在怎麼辦?”張喜等人此時也明白了己軍已處在巨大的危險當中,看着劉華健,問道。
“加速,加速向梁州前進,拋掉一切可能延緩速度的東西,拋掉所有重型軍械,每個士兵只帶十日口糧,加速挺進梁州,與豹滔衛會合!”劉華健霍然站了起來,厲聲道。
帳內衆多將領大吃一驚,拋掉所有重型軍械,如果遭遇敵軍怎麼辦?只帶十日口糧,如果戰事拖延下來怎麼辦?
“將軍,您再考慮一下吧,我們可以就地固守,或者退向翼州與程大將軍匯合!”張喜大聲道。
“不可能了!只怕雲昭想要的就是我們就地固守吧,這樣他就可以對我們分而殲之,至於退往翼州,太遠了,太遠了,我們撐不到那個時候,不要忘了,在梁州,還有勃律,如果我所料不錯,蔣將軍的後路只怕馬上就會被切斷,延州會失守,這樣一來,我們退往翼州的路就斷了,現在只能孤獨一擲,與蔣將軍匯合之後,兩軍集結,看能不能殺出一條血路來!”劉華健黯然嘆道。“執行命令吧!”
“是!”
交州與成州邊界,掃蕩了交州蒙元殘餘勢力之後的劉緒勇忠實地執行着程羣的命令,準備撤軍了,成州是要留給蒙元作爲戰略緩衝的,不能將蒙元打得赤條條一無所有,這不利於程大將軍的戰略構思,但馬上,劉緒勇就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現在不是他想不想撤,而是撤不撤得了的問題。
成州,出現在蒙元主力部隊,指揮蒙軍的竟然是蒙元朝廷之中赫赫有名的親王札木合,所率的亦是蒙元精銳,數量多達五萬之衆。
震驚之餘,劉緒勇亦是迷惑不解,先前一系列的情報顯示,蒙元主力正在燕亦與霍城之間與徵北軍主力對峙,札木合作爲蒙元現在第一戰將,怎麼會率主力出現在成州,對自己構成了致命的威脅?
直到此時,劉緒勇纔想起了一個他忽略掉的重要情報,那就是前期他派往成州的哨騎都是有去遠返,竟然是一個也沒有能回來。大越騎兵本來就弱於蒙元,哨騎雖然是越軍之中的精銳,但深入敵境,過去能回來的也不多,自己也就沒有注意,反正成州自己又沒有準備去打,現在想起來,才明白自己犯了多麼大一個錯誤,那些騎兵不能回來,是因爲蒙元悄悄地在往成州屯兵,這麼重大的事情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哨騎們能成功地逃脫回來報訊,這才造成了所派出的哨騎一個個肉包子打狗。在連二接三地損失了大批哨騎之後,自己乾脆放棄了對成州的偵察,這是自己犯的第二個錯誤,如果自己還能持續向成州派出哨騎,也許還能有僥倖的傢伙能回來向自己報告這一重大消息。
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可吃的,劉緒勇知道,現在戰場的主動權已經交給了蒙元,而不是自己了,對手是騎兵,成州交州一馬平川,對手來去如風,自己靠兩條腿無論如何也是跑不過對手的,更何況在行進之中如果遭遇到敵騎的追擊,那就是一場災難,他現在只能固守交州,等待程羣的後續行動了。
八百里加急密報從交州飛馳奔往翼州程羣之後,劉緒通以交州城爲中心,各縣各府以衛軍爲主力,輔以臨時徵召而來的青壯,守衛縣城府城,構成一道道封鎖網,固守待援,好在自己糧草充足,不出意外,守個半年一載的問題不大。
劉緒通不知道的是,在他派出八百里加急向程羣告急的時候,遠在泰州的劉華健同時也向程羣派出了八百里加急信使,以使程羣能明白髮生了什麼。
而此時,在太康的蔣光宇,連信使也無法派出了,勃律的二萬騎兵從側翼直插過來,到了蔣光宇的後方,一夜之間,佔領了上康,下康,橫掃了蔣光宇留在身後看守糧道,運輸糧草輜重軍械的覃理豐殘部,可憐的覃理豐被昔日的主子的部下一刀劈翻在地,死屍混在無數的延州士兵屍體當中,很快又被一齊拋進了臨時挖出來的大坑之中,深深地埋葬在了地下,至此,曾經雄霸延州多年的覃家完全滅族,無一倖免。
勃律在拿下上康下康之後,分兵一半,直撲延州。
這一天,是三月二日。
徵北軍完成了對程羣衛軍的戰術分割,四大衛軍之中,劉緒通被困交州,蔣光宇身陷絕地,而劉華健,則還在苦苦掙扎,希望能在有限的時間裡,趕到梁州與蔣光宇匯合,爲自己,也爲蔣光宇掙得一線生機。
但顯然,徵北軍是不會讓他的這種努力成功的。
雲昭親率他的親衛營,出現在了泰州。
沿途到處都是領軍衛拋棄的重型軍械以及各類輜重,看着成車成車被燒成灰燼的糧草,看着被大刀斬成幾截的盔甲,看着被擊碎的霹靂車,牀弩以及被大刀斬斷的牀弩弩箭,雲昭微微搖頭。回顧身邊的孟姚丁仇吳凡等人道:“要說起來,衛軍四大統領,除開程羣不談,其它三人亦個個不凡,劉華健雖然是我軍手下敗將,但上一次在相州是打了他一個不防,這一次又是讓他猝不及防便着了道,但看他的反應,着實是一等一的良將,能有這種決斷和果敢,不愧爲領軍衛統兵大將,可惜這種人,終是不能爲我所用啊!”
孟姚哈哈大笑道:“他再厲害,還不是一二再,再二三地敗於都督手下,前一次他還有翻身的機會,這一次他可是連翻身的機會也沒有了。”
雲昭微微搖頭,“程羣誤判了局勢,他一直以爲我們與蒙元沒有任何和解的機會,這是他不瞭解我們邊軍和邊民。不談以往的戰亂,光是我從軍以後,便與蒙元打了九個年頭了,九年啊,剛剛出生的孩子都能跑能跳了。長期的戰亂,邊民不堪其苦,都盼望着能有一個和平的年代,不論是蒙人還是我們越人邊民,能好好地種地,經商,賺錢養家,娶妻生子,誰又願意在戰場之上拋頭顱撒熱血呢?他們畢竟來自中原,看到的,聽到的,所經受的,都是蒙人與越人之間的那似乎永遠也解不開的仇恨,他們沒有真正去了解邊民的心。”
“都督說得是!”孟姚點頭道:“當年在盧城,我們其實也就是防着蒙人大舉進攻,平時,蒙人與邊民的交易其實是很繁盛的,雙方各取所需而已。”
“程羣的敗局已經註定,孟姚,劉華健敢於拋下所有輜重逃亡,你敢於拋下所輜重前去追擊麼?”雲昭笑道。
“都督不必激我!”孟姚大笑,“我早已作好了準備,丁仇率後隊保護糧草輜重,我則親裝前進,與這位大名鼎鼎的領軍衛統領決一雌雄,當年全益鳳曾生擒活捉過劉華健,我可不想輸給那小子!”
“好!”雲昭大笑,“我隨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