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北軍所佔據的棋盤溝,花橋場,日月坪等地,距離霍城不過五十餘里,這在霍城這種周圍都是一望無垠的平原地形上來說,當真算不上什麼距離,騎兵瞬時可至,便是步兵,攜帶各類軍械,也用不了幾個時辰便可抵達。自從徵北軍大軍到達之後,林牙便全力戒備,哨探一撥撥地派出來,一來是打探敵人到底準備先行進攻那裡,二來也是瞧瞧有什麼破綻和空子可鑽。
在林牙看來,徵北軍之中,盧城營毫無疑問是戰鬥力最強的一個主力戰營,所以雲昭將他頂在了最前面,而一左一右的安慶營,磐石營也都是扎手的刺猥,輕易招惹不得,第六營霍震霆和第七營周廣益稍微弱一些,但這兩人都是積年的老狐狸,狡滑透頂,如果與他們正面撼上,亦很難佔到便宜,說起來徵北軍最弱的,倒是由燕小乙率領的騎兵營。
燕小乙的騎兵營如果放在中原的話,那絕對是一支悍部,但在蒙人眼中,也就是一支很普通的精銳部隊,在蒙軍之中,這樣的部隊可以找出很多,比起大帳兵來,他們還是有差距的,如果非要找出他們的一些優點,那就是裝備太好了,好得足以讓人眼紅。
林牙想找到對手的這支騎兵部隊,徵北軍的步卒是刺蝟一時之間無法下手,但他們的騎兵,自己卻是可以去找找他們的麻煩,如果能戰而勝之,便會大振士氣。
只是讓林牙煩惱的是。燕小乙的騎兵部隊這些日子以來,便如同一隻乖乖兔一般,呆在棋盤溝雲昭的大營之中,絲毫沒有動彈的意思。
兩軍對壘十數日來了,除了雙方哨騎的相互剿殺以外,稍大規模的戰事竟然還沒有發生過一次。
林牙當然不相信雲昭出動這麼大規模的軍隊,只是來嚇唬一下自己,對手越是這樣沉穩,他越是有些擔心,也許是受了蒼江一役的影響。他總是認爲對手又在佈置什麼陷阱。
也許,自己該先動一動,對手不露破綻,那自己去敲打一翻,也許會敲出一些破綻來,眼下徵北軍的主力部隊之間相互呼應,銜接的極爲緊密,牽一而發動全身,能動手的。也就只有邊邊角角的一些小地方了。
然而不等林牙發動他的進攻,徵北軍卻又率先行動了。只不過他們的行動分外奇怪。奇怪到林牙只能親自領了一隊騎兵來一探究竟。
第三營一支部隊約五千人脫營而出。前進了十里地,便開始紮下營盤,而幾乎在他們行動的開始,在百多裡的戰場之上,所有的徵北軍都向前挺進了約十里紮下了新的大營。
看着對手忙忙碌碌地立起營寨,豎起柵欄,搭起哨樓,箭臺,壘起胸牆。林牙迷惑不解,對手這是要幹什麼?他們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他們如果想要進攻的話,朝發夕即可至。
對手沒有大舉進攻的意思,林牙雖然滿心的疑惑,但仍然沒有有所舉動,對手不攻。正合他意,他需要時間,只要雅爾丹在燕京將所有勢力整合完畢,大軍便可來援。這樣,與雲昭的會戰當可立於不敗之地。
其實他現在最怕的倒是雲昭突然發動猛攻,以他現有的兵力,當真是難以招架的。最起碼,霍城只怕難保。騎兵可以機動遊走,但霍城卻動不了。
但是這種心情林牙只保持了三天,便蕩然無存。當他再一次出現在對手新修的大營之前的時候,簡真驚呆了,這那裡是什麼新的大營,活脫脫就是一個簡易的要塞,一個完整的城防所擁有的東西,他都擁有。
而更讓他氣急敗壞的是,修好了這個大營之後,這支先鋒部隊再一次向前挺進了十里,又紮下了大營,開始了新一輪的土木作業,這他媽的是徵北軍麼,活脫脫就是一支築城的工匠隊伍。
到了此時,林牙如果還不明白對手在打什麼主意,那就是蠢到了極點了。在上百里的戰線之上,對手都在開展這種土木作業,每隔十里,便有一座新的要塞在以極快的速度建立起來,用不了一個月,對手就直接能挺進到霍城之下,就能夠直接修建到自己的大營之前。
蒙軍鐵騎作戰,最需要的是什麼,便是廣闊的作戰空間和大的迴旋餘地,以利於他們的來去如風的作戰特點,如果你跑上十數裡便碰上一個要塞,這仗還怎麼打?
這是要活生生地將自己圈禁起來,然後一口一口地啃掉自己!
林牙將霍城的情況寫在了信件之上,派人送往燕京,他知道,自己必須要開始行動了,否則,等徵北軍在霍城周邊修起林立的要塞,便是援軍來了,這仗也沒得打了。
破壞敵人的要塞,至少要延遲敵人的修建速度!林牙下定了決心。
棋盤溝,雲昭大營。
看着地圖這上星星點點慢慢向前延伸的營盤,雲昭大笑着回顧吳凡,“這便叫做窒息作戰!看似笨功夫,但卻極其有效,林牙不是想由他來選擇戰場嗎?對不起,我不跟你玩那一套!”
吳凡連連點頭:“都督高明。如此一來,林牙便不得不在我們選定的戰場上作戰,在地利這上我們便佔了上風!這等於極大地限制了林牙所部的機動能力,將他們的優勢降到了最低。”
“就是這個道理,不過林牙不是笨人。吳凡,命令都傳達到各營將領手中了嗎?嚴禁他們追擊敵軍,只准就地迎戰,敵人退走,我們就再修城,敵人如來,我們便倚仗要塞作戰!”
“都傳達到了,林牙想要引誘我部追擊然後打擊我們的軍隊,那是休想!”吳凡道。
“先讓林牙難受一陣子吧!他的中軍不好啃,不過他的左右兩翼,說不定我們可以找機會咬一口。”雲昭微笑着轉着手裡的炭筆,“我準備去霍震廷那裡一趟!”
“都督瞧上了蕭裡禧?”吳凡眼睛發亮。
“當然,蕭裡禧年輕氣盛,以前又沒有與我們徵北軍面對面的地交過鋒,心裡肯定是不服氣的,甩點餌鉤鉤他,說不定能有所獲!”雲昭摸了摸下巴:“去叫燕小乙過來!”
丁仇拄着他的鐵槍,坐在一個土圍子上,二千士兵列陣於前,嚴陣以待,剩下的三千人正揮動鋤頭釺擔,推着小車,挑着竹筐,幹得熱火朝天,這是他修建的第二座營壘了,離棋盤溝大營已經有二十里地,此時在他身後十里遠的地方,孟姚領着五千人正蓄勢待發,按都督的估計,林牙一定會有所動作。
“來吧來吧!”丁仇託着腮,不停地念叼着,“不然老子一堂堂的上將,居然成了監工頭,就算將城一路修到霍城面前,也沒有什麼味道。”
丁仇渴望廝殺!他喜歡鮮血的味道,腥腥的,甜甜的,當長槍捅破敵人的胸膛,槍桿砸碎對手的腦袋,大刀削掉對手的頭顱的時候,噴濺而出的鮮血在他看來是一幕極美的圖畫,仇人的鮮血啊,有什麼比這可讓他心曠神怡的呢?伸手撫摸着臉上的累累疤痕,丁仇呸地吐了一口唾沫。
“將軍,你看!”身後建了一半的箭臺之上,一邊光着膀子的士兵忽地大叫起來,“敵人來了!”
丁仇頓時精神一振,提着長槍,撩開大步,三兩下竄到箭臺之上,果然,遠處,數匹快馬正狂奔而來,那是自己放出去的哨探,此時在他們的身後,約有百餘騎正縱馬狂追,這百多人的身後,便是黑壓壓的蒙元騎兵。
“擂鼓,備戰,要開齋啦!”丁仇興奮地大呼道。
戰鼓聲咚咚擂響,營壘前方,席地而坐的兩千士兵一躍而起,迅速背靠着造了一半的要塞列成陣列,槍林,盾陣,弓弩依次列隊。而在他們的身後,更多的士兵們丟掉了手裡的工具,將一臺臺的伏魔弩推到了土圍子之後。
十里之外,孟姚登上了要塞之頂,看着十里之外燃起的烽煙。
林牙自然不蠢,相反,他是蒙軍之中極其出色的將領,蒼江大敗,非戰之罪也!他當然知道,進攻當面之敵,就必須要防着他們身後的對手前來支援,事實上,他的目標也不是最前面的對手,而且他身後來支援他們的援軍。
兩千騎兵撲上丁仇,而更多的人則是繞過了這座要塞,衝向了兩座要塞之間的區域,林牙深信,對手一定會來支援這裡突出的敵軍。
但是孟姚就偏偏沒有來!
撲向丁仇的自然只是爲了牽制他,或者說,是爲了讓他身後的大部隊前來救援,以便給林牙騎兵造成一個與敵野戰的機會。戰馬縱橫,在要塞之前反覆奔走,箭如雨下,雙方互射,但真正造成的傷亡卻微乎其微。
“媽拉個疤子!”丁仇看着此情此景,不由暗暗罵娘,“一個個都精得跟猴似的!”他興致缺缺地找了一個地方躺了下去,真正的大戰恐怕要等到林牙撲個空轉回來時纔會開始吧!惱羞成怒的林牙會撲上來狠狠撕咬自己的。不過想要攻破老子的這個要塞,你恐怕沒這個功夫!丁仇冷笑着,騎兵很厲害麼?老子率領的步卒能夠連續作戰幾天幾夜,你們行麼?你們行,你們的馬也不行,咱們走着瞧,你啃不動我,就到我們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