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顏師的題字是最好最有價值的,當然要自己收藏起來,平日都不用,一代文宗親題的字,放在那裡都倍兒有面子。師尊的字中正大氣,就送給徐齊賢吧,徐齊賢他爹也是讀書人,得留一把給他,還指望着借用他家的渠道呢,自然要打點到位,那乾脆再給徐齊賢他伯父弄一把好了,要是我猜的沒錯的話,徐齊賢他這個伯父纔是徐家真正的控制者,這些事情想要做成,少不得得讓他伯父張口首肯。這就四把了,剩下的兩把,來回挑了挑,挑了自己喜歡的內容,自己平日裡拿着用,挑剩下的拿一把,哈哈,當然是給書院裡面最騷包的人準備的了。夏鴻升嘴裡嘟嘟囔囔,迅速的將自己手中的六把摺扇給安排完畢了。
那個白建之,整天一襲白衣自以爲風度翩翩,走到哪裡都要帶一卷書來彰顯自己的風度才華,這可是個活傳單啊!用腳趾頭都能想的到,他一旦得到摺扇,騷上加騷,會得瑟到哪種程度了。偏生他家裡在鸞州城和洛陽城中都有產業,家裡少不得客人,他自己偏又喜歡收小弟,喜歡被其他人恭維的感覺,這摺扇到了他手裡,傳播的速度估計比到那些先生的手裡還要快的多。
夏鴻升跑去找了白建之,白建之正被他那一羣跟班簇擁着,坐在書院後面的亭子裡款款而談,至於是在吹什麼牛,就不知道了。遠遠的,白建之就看見夏鴻升朝亭子走過去了,於是也站了起來,往外走了兩步,說道:“夏師弟,今日怎麼有空來找爲兄了?對了,前幾天爲兄幫你找的鐵匠,可還滿意?”
白建之說這話的時候故意提高了一些聲音,讓周圍的人都聽見。夏鴻升心裡笑笑,到底還是一個小青年,幼稚啊。夏鴻升走上前去,拱了拱手,說道:“今天正是來感謝白師兄的,那些茶葉很好,鐵匠的手藝也很好。白師兄也知道,小弟家貧,沒有什麼好東西,就做了這把摺扇,請先生題了字,送於白師兄吧。”
說着,夏鴻升取出摺扇來,兩指一推,刷的一下打開,輕輕扇動了幾下,又啪的一下將摺扇一合,遞上了前去。
這一開一合之間,配上扇面上行雲流水般飄逸的書法來,自成一種超然神韻,風度翩翩。
周圍的那些學子,無不露出神往之色,白建之更是兩眼中目光灼灼,恨不得馬上就一伸手給搶過去一般。
“夏師弟,這……這真是……”白建之的眼睛緊盯着摺扇,下意識的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將內心暴露無遺。
“白師兄前番幫了小弟的忙,這把摺扇還請白師兄收下,萬勿推辭。”夏鴻升很是契合時機的將摺扇又往白建之的臉前送了送。
白建之艱難的挪開了目光,朝着夏鴻升故作鎮定的笑了笑,說道:“呵呵,既然夏師弟如此堅決,那,爲兄就卻之不恭了。”
“如此,白師兄,師尊那裡還有事情,小弟就先告辭了。”夏鴻升將摺扇遞給了白建之,然後告辭一聲,轉身離開了那裡。剛走出沒有多遠,就聽見了白建之在後面展開摺扇的聲音,繼而就是一片叫好聲和恭維聲來。夏鴻升笑了笑,等徐齊賢家裡說通,摺扇就可以跟茶葉一起開賣了。
從白建之那裡離開,剛回到自己學室那裡,就正好看見了在外面亂轉的徐齊賢來,看見了夏鴻升,就立刻大步走了過來。夏鴻升正準備掏出摺扇給他,卻見徐齊賢先行開口了:“師弟,我把你的話轉告給父親了,父親邀你到家中一敘。”
“好,散學之後便去。”夏鴻升點了點頭。
卻見徐齊賢一副見妖怪了似的的驚疑神情看着夏鴻升,左瞅瞅右看看的,又說道:“靜石師弟,你怎麼會知道我家裡還有產業呢?今天我問起來,父親纔跟我說了實話,原來家中真的有產業,都是父親以福叔的名義在經營!”
徐齊賢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古怪,不知道是不是在惱自己的父親絕口不提將自己矇在鼓裡。
“徐哥也不必氣惱,想來,徐叔叔也只是想讓你一心進學,不去攙和這些事情罷了,畢竟,讀書人家從事商賈,到底擺不上臺面來,何況你伯父大小也是一方官員,傳出去了影響也不好。”夏鴻升察言觀色的能力早鍛煉出來了,此刻見徐齊賢的樣子,就寬慰道。
徐齊賢點點頭,夏鴻升抽出了一把摺扇給了徐齊賢,徐齊賢的表現竟然同白建之不相上下,不停的推開合上,還負手而立,一副世外高人的派頭,可惜到底欠缺了底氣,看起來就有些滑稽了。
下午的課業不多,散學之後,兩人就一同往徐齊賢家裡去,下去了魁丘山,還是那輛馬車,低頭往車輪子上面一看,夏鴻升就不打算坐了,上一次那顛簸的體驗,肚子裡顛的翻江倒海似的,可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到了徐齊賢家裡,徐齊賢就徑直帶了夏鴻升去了書房,他父親已經在那裡等着了。
“小侄見過徐叔叔。”到了書房,夏鴻升很是恭敬的向徐齊賢的父親行了小輩之禮。
“賢侄無須多禮,坐。”徐父笑着擺擺手,招呼夏鴻升坐了下來,然後朝着外面輕咳一下,就立刻有丫鬟提着一壺熱水進來了。徐父從木盒中捏出一小撮茶葉來,放入了杯中,丫鬟沖泡了兩杯,放在兩人面前。等丫鬟出去,這才又聽徐父長嘆一聲,說道:“靜石賢侄,老夫真真是看你不透了,小小年紀,卻有如此伶俐的心智,若說先前那些詩作論解,只道是天資聰穎的話,那倒還可以說得通。可這叫化雞,油潑面,還有那米酒,老夫也算走萬里路,見多識廣了,可就從沒見過一樣。更不要提那小吃車,摺疊桌和馬紮凳,家裡下人們在集市上見了,回來都說機巧方便的很,你徐師兄親手把玩了,回來說有那古之魯班之材。聽齊賢說,你還打算在書院裡面創立一個格物興趣小組?……恩,這名字也頗爲古怪……格物之道,老夫也不是沒有見過,最重經驗,可你小小年紀,這些經驗如何得來?”
夏鴻升拱了拱手,笑道:“徐叔叔,格物之道,是小侄興趣所在,創立興趣小組,也無非就是想着能找幾個跟小侄一樣對格物有所愛好的同窗罷了。徐叔叔,世上無難事啊,只要肯動腦,總能想出辦法來的。小侄的嫂嫂每日裡去要集市賣東西,要帶的東西太多,小侄看見馬車拉人,牛車載物,就想,能不能把馬車的車廂改大一些,低一些,放到牛車上,然後把材料都放進去拉着走。我家又沒有牛,所以就想着弄個把手推着代替,人在前面拉着走,這不就行了。後來客人漸漸多了,需要有地方坐下來,嫂嫂一個人,十來張桌子帶不成,怎麼辦?小侄就想,要是那些桌子和凳子,都能疊起來放到小吃車裡面,可不就解決了麼?這些東西就是這麼來的,徐叔叔,其實裡面並沒有多少門道,都源自於很簡單很常見的東西,可關鍵在於,有些人想到了,有些人想不到。您看,我又不會木匠的手藝,只是有了這個想法,跟張大爺一說,張大爺就把東西給做出來了。可要是沒有我這個想法呢?恐怕再過個幾十年,這東西還是沒人能做出來。所以想法和主意其實很重要,徐叔叔,很多時候,要是沒有想法,這事兒就成不了。所以,徐叔叔,小侄覺得,茶葉這東西,小侄提供了想法,這就是很大的貢獻了,更何況小侄還提供了技術,因此小侄覺得,自己可以佔到五成。您看如何?”
徐父先是一愣,繼而啞然失笑了起來,擡手指指夏鴻升:“好一張利嘴。”
“徐叔叔,小侄可以保證這炒茶技術只提供給徐家,茶葉分三五九等,這炒出來的茶葉也是如此,所以市場很大,從高官宦達到普通百姓都能賣的開,就是零碎的茶沫子,也可以壓成茶磚往軍伍裡賣。普通的茶葉可以零散着賣,上品以上的就得走高端路線,在包裝和格調上下功夫。再好一些的,就不放開了賣了,限時限量,一年說賣多少就只賣多少,價錢往貴了整,一斤茶葉開個三五百貫,讓喝茶不止是喝茶,更是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徵。極品中的極品,更要讓他們有錢都買不到,一千貫能得到一把就是機緣,就絕對有面子。這還不算,服務上也要有所區別,買上品的,是青銅買家,對應一套服務待遇,買極品的又不一樣,算是黃金買家,買極品中的極品的,那就是鑽石買家了,就好生侍候着,要是他想,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都不是不行。總之就是,花錢越多的就讓他越有面子。徐叔叔,那些普通的茶葉和普通的百姓身上可掙不來錢,他們沒有也不會花大價錢去買面子。這些上品之上的茶葉,纔是利潤之所在,可不要小瞧那些人,他們爲了攀比和麪子多少錢都能花得出去,只買貴的不買對的纔是他們的態度,不要看不起他們,這些都是我們的財源!”夏鴻升舌燦蓮花,高端奢侈品的路線就從嘴裡蹦出來了。
徐齊賢的父親剛開始還只是笑着在聽,可越往後聽,臉上就越沒有了笑意,到了最後,就只剩下震驚了。生意原來還能這麼做的?他心中隱隱產生了一絲明悟來,對茶葉的前景頓時充滿了信心,恨不能現在就立刻將這什麼“高端路線”着手實施開來。
夏鴻升端起面前的茶押下一口,這些都是後世裡常用的技倆,而且無數商家屢試不爽,就像月餅,一盒四個月餅,有的能賣到上萬,月餅的成本能有幾塊錢?都是貴在包裝和逼格上了。人的心理都是一樣的,這種手段放到唐朝,效果只會更好。
看着夏鴻升氣定神閒悠然品名的樣子,徐齊賢的父親突然流下了一道汗水來,這孩子,莫不是老君山裡出來的妖怪,吃了原先的夏鴻升,然後變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