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瞅眼前這古香古色的大門樓子,夏鴻升就不住的嘆氣,先前還因爲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用去學了而高興,連帶着看徐齊賢還要在弘文館裡面挨先生的手板子而幸災樂禍,這轉眼間,自己就又跟他成了難兄難弟了。
能來弘文館裡教授的先生,那可都是響噹噹名聲在外的一代大儒,嚴格自不必說,別說是打他們這些學子的手了,便是皇帝的手,這裡面也有人打過,好幾個老頭子就是皇帝皇后見了面,也得客客氣氣的稱呼一聲師的。不過話說回來,能在弘文館裡面就學的,大部分都是皇親國戚家中的小王爺小郡主,國公府裡的小公爺,大臣家裡的公子哥兒,全都是勳貴子弟,要不是這些連皇帝的面子都是看心情才決定給不給的老頭子們,換了旁人恐怕還真鎮不住他們。
“靜石,我可算是等到你了。”門口出來一白衣少年,手拿摺扇很是帥氣的走了出來,走到跟前拱了拱手:“靜石,徐兄,別來無恙啊?!”
夏鴻升一看見他,氣就不打一處來,擡手指着他,說道:“好你個李恪,當我們好騙是吧?還王子可?要不是你,我也不用被陛下扔進弘文館裡面受罪了,我告訴你,這事兒沒完!”
“師弟……”徐齊賢到底忌諱李恪的身份,此刻見夏鴻升說的放肆,就擔心的拉了他一把,然後對李恪行了一禮,說道:“在下徐齊賢攜舍妹見過漢王殿下,夏師弟心直口快,年少不知遮攔,言語之中多有冒犯,還請殿下恕罪。”
卻不料李恪哈哈大笑,擺了擺手說道:“徐兄切莫客氣,如今入了弘文館,大家都是同窗,同窗之誼相待即可。看到靜石兄這般樣子,在下才真是放心了,若是靜石也如徐兄一般客氣,那恪反而覺得心痛,乃痛失一諍友耳!靜石,我那日裡的所作所爲,想必如今你也理解了吧?若無名聲,那便是有人在父親面前舉薦,也要再被觀察很長一段時間,興許一陣子就被忘記了。可有了名聲就不一樣了,名聲這東西……那時候靜石還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沒法詳細解釋,如今靜石明白了吧!”
聽聞李恪如此說來,夏鴻升和徐齊賢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三人與李恪一同進入了弘文館中,其間已有不少學子,相互見了面問候,不管男女皆只是稱名呼字而已,並未以身份地位相處,這一點兒倒是令夏鴻升感覺很不錯,而徐齊賢看起來也似乎放鬆了一些了。
李恪領着夏鴻升和徐齊賢還有徐慧三人先去拜見了館中教授的學士,這些弘文館學士中有的一直都在弘文館中教授學業,也有不少在朝爲官,所以閒暇之時方纔會來館中教授學業,李綱、顏師古等人便是如此。
既然是拜見先生,那就自然少不了一番誡勉,有些年齡更小一些的,則圍在外面偷看。好一番功夫,那先生才結束了訓話,然後很是體貼的放了夏鴻升和徐齊賢等人去熟悉館中事物,李恪自告奮勇的去介紹領路,這便出來了。
那些年級小的孩童們對這三個新人很是好奇,都在旁邊站着看熱鬧,卻見李恪掃視一圈,然後朝旁邊招了招手來:“長樂,過來。”
便從周圍藏在樹後的一羣女子中間走出個溫婉可人來,到了李恪面前,聲音聽起來很是柔和的問道:“三哥,喚我作甚?”
“這位乃是徐兄之妹,同爲女子,今後也爲同窗,你便帶她熟悉一下館中事物,想來女子之間更好相處。”李恪說道。
徐慧朝李恪拜謝一下,然後便隨着那溫婉女子一同離開了,見她如釋重負一樣的神色,想來跟這幫子男子在一起,還是跟長樂她們在一起更舒服了。幾人繼續前行,夏鴻升卻回頭看看,叫李恪三哥,肯定是皇室之女了,肯定是那個長樂公主沒跑了,只是歷史上貌似這個長樂公主的命不長,好像二十多歲就去世了,李世民痛苦的一個月沒法上朝,要不要提醒一下呢?想了想,也覺得沒法說出來,總不能拉着李恪說:我告訴你啊,你妹妹恐怕活不長,估計二十來歲就沒了,你趁早請人好好調理加強鍛鍊增強體質啊——這樣的話吧?!這話恐怕說出來,別說是李世民了,就是眼前的李恪恐怕就要喊人過來砍他了。
不過,看起來挺溫柔和善的一個女子,去世的那麼早,到底可惜啊,算了,以後又是同學,能幫就幫一些吧,實在不行,那也是命。
夏鴻升和徐齊賢在李恪的帶領下,先去認識了一衆同窗,什麼房遺愛啦杜荷啦李業詡啦李鄴嗣啦李景恆李景仁啦李敬業啦之類的一大堆,還真全都是勳貴之後,家裡的父親最次也是個國公起步,更有王爺一堆,堪稱史上最強官二代紈絝天團!
“好的很!結實新同窗,房某準備散學後去那醉仙樓擺下酒席來歡迎徐兄夏兄,諸位去不去?”傳說中的大唐綠帽王房遺愛就站在眼前,果然是人高馬大一身肌肉的主兒,明明才十多歲的年紀,這個頭夏鴻升估摸着都快一米七了,看着都憨實啊!
卻見旁邊的李恪一聽,立刻眉開眼笑:“既是歡迎徐兄夏兄,那恪豈能不去?哇哈哈,房賢弟果然大度!”
“哎,前幾日裡被家中禁足,這嘴裡都淡出鳥兒來了,既如此,我等何不借此機會痛痛快快暢飲一番?”旁邊杵過來一個腦袋,眼神明晃晃的,卻是李業詡那個傢伙。
夏鴻升看看眼前這一羣聽見酒席宴會就立馬跟打雞血似的,還準備着商量叫上誰同去的人,這些一個個果然都不負紈絝之名啊!合着歡迎自己和徐齊賢都是藉口,這幫傢伙想要去放縱一番纔是真的。
“對了,前些時日給你們看的那首《滿江紅》,便是出自靜石之口。”李恪又指着夏鴻升向那一衆紈絝說道。
話剛說完,就見那羣紈絝眼中一亮,繼而就圍過來了。
“哦?夏兄那首長短句,可着實是振奮任性,爲兄聽到熱血沸騰,恨不得提起馬槊將那些突厥人戳出來一身窟窿,真是道盡我被心聲……”
“就你那身板兒,能揮得動馬槊麼?也就那把佩劍叫喚幾聲就行了。”話還沒說完,此人就被另外一人給擠開了:“那首長短句實在是令人激動,房某感覺這身子裡面的血都要煮開了一樣,恨不得手提狼牙棒一下把那突厥人砸個粉碎!只恨當初房某不在洛陽……”
瞧瞧這位房少爺,熱血沸騰就熱血沸騰,還血煮開了一樣……果然是肌肉長腦子裡了麼?
“便是你在洛陽又怎的?難不成還要上去殺了那幾個突厥人不成?”那位房遺愛話還沒說完呢,這就又蹦出來了一位擠兌開了。
衆人這麼哄哄鬧鬧的,一天下來,課業沒有學進去多少,反倒是跟這些紈絝呀熟識了許多,這幫人雖然都是勳貴子弟,可到底現下年紀還都不是很大,除了驕奢了一些之外,倒也還沒有其他的什麼品性上的大毛病,夏鴻升又是個後世里社交技能鍛煉出來的,是以很快衆人間就沒有了隔閡,相熟了起來,可就稱兄道弟開了。
到了下午,弘文館散學,一衆紈絝齊齊涌到了街上,浩浩蕩蕩的結伴殺向了醉仙樓,到了那裡,光是看裡面的裝潢,便知道這裡面定然是價格不菲了。衆人進去了醉仙樓,底下的小廝立刻就眉開眼笑的迎過來了,直接將衆人領上了二樓雅座之中,一看這些紈絝們就是這裡的常客。
剛一坐下來,那個李業詡就一拍桌子:“來啊,上酒!最好的三勒漿,一人先來一罈子!”
還沒來得及坐下來的夏鴻升聽見這一嗓子腿一軟差點兒沒杵在案几上面,再看其他人神色如常,心中不禁大爲感嘆:果然不愧是一幫究極紈絝,這一羣裡面沒一個超過二十歲的,打小就這麼灌酒,還真是……
沒等夏鴻升想完了,酒就上來了,就見李恪揭開壇口倒了一樽,已然開始勸酒了:“今日諸位結實夏兄徐兄,恪也是第一次同夏兄徐兄一同飲宴,來,諸位,共飲此盞!”
說完,仰頭便將酒樽裡面的三勒漿給灌入口中。雖然是一羣紈絝,興許是家中注意慣了吧,到了這裡自然而然的就將主位讓給了李恪,然後旁人就隨便坐了。
夏鴻升的酒量不大,屬於那種幾杯下去就會醉的那種,是以對這三勒漿深惡痛絕,尤其想起來三勒漿喝醉之後那種頭痛欲裂的滋味,更是讓夏鴻升覺得難以下嚥——這還不如後世裡的那些高度酒呢好不好,透着一股子跟藥酒似的藥味兒不說,喝了腦袋炸裂般的疼,乾脆等封地的宅子建好了,自己弄個作坊試一試蒸餾的法子,看看能不能搗鼓出來蒸餾酒好了,也是一條財路啊!
衆人吃吃喝喝,那些紈絝拉着夏鴻升和徐齊賢輪番灌酒,徐齊賢是來者不拒,杯到酒幹,直接往喉嚨眼兒裡灌,惹得一衆紈絝拍案叫好。兩圈下去,夏鴻升就知道自己醉了,但是能醉不能慫,乾脆放開了也是跟着徐齊賢一起酒到杯乾。醉醺醺的,迷濛中似乎覺得那幫紈絝好像喝高了唱起來了,於是也跟着吼了幾嗓子,然後,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