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06皇家兒媳
雍正六年九月
翊坤宮內,我坐在主位之上,弘曆攜帶嫡福晉富察氏與側福晉烏拉那拉氏對我行叩拜大禮,我一心一意地想着替弘曆選個好福晉,可沒想到選了兩個,卻沒一個是喜歡的,嫡福晉,富察氏,正是馬齊這個三朝元老的親侄女,閨名苼瑤。
苼瑤,年方十六歲,模樣倒是不錯,性格文文靜靜的,看着倒是覺得是個可人兒,只可惜他伯父馬齊看不起我在先,如今陰差陽錯,嫁給了弘曆,我對這個兒媳婦是一點好感也沒有的。
另一個就更讓我不省心了,烏拉那拉氏,她是皇后的侄女兒,閨名可嫺,聽這個名字,我就不喜歡,更別說她是皇后的侄女兒了。
“兒媳苼瑤(可嫺)給額娘請安,額娘萬福!”我微微笑了笑,想着我有了你們兩個兒媳婦,還想着萬福?我能夠平平安安地活着就上天保佑了!
皇上說宮中許久沒得喜事兒了,故此把兩位皇子的婚事都辦得十分隆重,可惜我啊……千算萬算也算計不贏皇后啊?
“嗯哼……”我哼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剛剛纔除去了敬妃,淑妃就立刻邀寵,皇后又安插了這麼兩個兒媳婦過來,我是一時一刻都不能清閒啊?
“起來吧!”我輕輕地呵了一聲,深呼一口氣起身道:“本宮不喜歡你們沒關係,四阿哥喜歡就行,你們也不必日日來請安,惹得本宮心煩,在重華宮好好伺候四阿哥就成,本宮這個婆婆這兒的禮數麼?思妍來就好了!”
“額娘……”弘曆見我當着他的面就奚落他的兩個福晉,有些不忍試圖爲她們求情,我立刻攔住道:“弘曆,你不要多言,本宮就是這個性格,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非要喜歡本宮不喜的人,本宮攔不住你,你也別攔本宮。你若是捨不得她們受委屈,就少讓她們來翊坤宮……“
我甩袖說道,明知道她們不安好心,難道我還要裝出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嗎?何況,我要是喜歡她們那就怪了。
“額娘息怒,兒媳有罪,惹得額娘盛怒,請額娘恕罪!”苼瑤見我與弘曆吵了起來,便急忙請罪道,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我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反倒覺得我在欺負她似的,看着我更是心煩。
“可嫺從前就聽過熹妃娘娘脾氣不好,如今一見,果然,既然可嫺惹得娘娘心煩,那可嫺告退便是了……”可嫺可沒得那般的好脾氣,拉住苼瑤的手道:“姐姐,皇后娘娘不是說了嗎?來翊坤宮請安後,還回景仁宮陪皇后說話,既然安都請了,我們便奉旨前去吧!”
說着便拉着苼瑤的手朝翊坤宮走去,囂張我不是沒見過,這麼囂張的還真是第一回,可嫺還刻意地朝弘曆看了一眼,表示她也沒將弘曆看在眼中,苼瑤被她拉着怯生生地離去了。
我與弘曆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弘曆卻略有欣賞地道:”年紀不大,心氣倒是很高!“說來不由覺得可笑,那可嫺才十歲,爲了送個人到弘曆的身邊,十歲的侄女就送了進來,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呢?
”也幸虧只有十歲,不然,你的嫡福晉就是她了……“我笑道,弘曆卻依舊眉頭不展,跟胤禛的蹙眉的模樣像極了,我恨皇上,可是並不恨雍王爺,弘曆恰好如他年輕的模樣。
“苼瑤是極好的,額娘爲何也如此厭惡?那可嫺還是個孩子,額娘也不必在意的……”
“她們自然都不是本宮的對手,本宮這是在給你製造機會啊?沒有一個壞婆婆,哪兒來的好夫君呢?你若是好夫君,她們哪裡還會有二心的,特別是可嫺,你就好好地虜獲了這個小丫頭片子的心,讓景仁宮的那位好好地看看,她的一番心血如何付之東流?”
我挑嘴一笑,我孃家是沒人了,可是孃家沒人我不送啊?送個十歲的丫頭進來也不怕人笑話,她能丟這個人,我還不想丟這個人呢?
十歲小福晉?不知道後宮裡的人會如何議論呢?
正想着跟弘曆說說話,便聽見門外傳來通告聲道:“五阿哥到,五福晉到……”屋內伺候的風兒與元露忙着看茶布坐,我與弘曆迎了出去,只見弘晝一身淡黃色長袍,身邊的女子,吳扎庫氏,單名潤,乃是這批入宮競選皇子福晉的女子之中最爲出衆的一個,無論是才情還是容貌就凌駕在衆人之上。
可謂是金光閃閃,無獨有偶,我第一眼見了就喜歡,本想着讓她給弘曆當福晉的,沒想到陰差陽錯啊?點錯了鴛鴦譜,到底是怎麼回事,還得回到兩個多月前,雍正六年七月初一的那一天。
雍正年間,除了元年時,太后建議選秀一次過,六年來,皇上都沒有選秀過,故此順貞門也就沒有女子進入過,這一刻,數十名女子穿着雨過天晴色的旗袍被紫禁城的公公領着朝景仁宮走去。
皇后邀我與裕嬪去景仁宮,畢竟我們纔是兩位皇子的額娘,實質上是爲我們選兒媳,我不服道:“這些女子都是她挑的,還讓我們來看什麼?橫豎都是她的人就對了……”
裕嬪只是微微笑,不言語,她自從搬到了承乾宮,又是深居簡出的,待胤禛還是不冷不熱,來者不拒,去者不留。
而我,整日裡鬱鬱寡歡的,面對胤禛,我會強忍着將心中的恨意隱藏,但是也絕不會裝出一幅高興的模樣去迎合他的心情,只是一味地將精力放在後宮的瑣事之上,從前我只是威懾與鎮壓,如今我也學着收買人心了,小恩小惠明面上,收買不了的,就暗地裡來,原則是沒變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蘭兒,你不一樣了……”裕嬪突然道,我愕疑問道:“姐姐,我哪裡不一樣了?”
“不知道,總感覺哪裡不一樣了,卻不知道哪裡不一樣……”她悠悠地說道,我正欲解釋,卻聽她道:“不,不該稱呼你的閨名了,該稱呼爲熹妃娘娘,還請原諒嬪妾的冒犯·“
我還什麼都沒做,她就要這樣的與我疏遠了……
“姐姐……”我無奈地喚了一聲,從雍王府到紫禁城,沒有一個人真心待我好過,也幸虧有這麼一個一如既往好得跟菩薩似的人,讓我知道這世間還有着一絲絲的溫情。
“蘭兒,我跟晝兒什麼都不想要,不想爭,若是有一天……”裕嬪苦笑一下道:“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晝兒就被拜託你了……”
“姐姐,爲何說這樣的話?”我疑問道,裕嬪只是微笑着搖頭道:“我只是一個女人罷了,女人要的只是一個溫暖的家而已,夫君已經待我無情如此,我只能靠着兒子了,我的兒子就是我的一切,故此,無論是誰,誰膽敢傷害我的兒子,我就會跟誰拼命,但是我只是一個弱女子而已,我誰也拼不過,我只有用我的命去護着我的兒子。”
“姐姐……”
“我對皇后也說了同樣的話……”裕嬪淡淡道,隨後加大了步伐漸漸離我而去,留給我一個孤寂而淒涼的背影。
人在宮中,身不由己,誰都有着誰的迫不得已,我們的背後好像都有着一道血鞭不停地抽打着我們,逼着我們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
景仁宮內,百花開得燦爛,皇后在院內設下了御座,正受着數十名女子的朝拜,衆女子齊聲道:“臣女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雨過天晴色的旗袍在紅花之中,特別的醒目,衆女子發發髻服飾,都是統一相同的,左肩上都彆着粉紅的花籤,上面寫着就阿瑪的官職及姓名,四個一排,前前後後四排,共十六位女子。
細細打量高矮胖瘦,都如出一轍,皇后簡直是拿着尺子去量衡的,如今看着背影,簡直就是一個人分裂出來的影子,遠遠看去也無區別。
“啊……”突然聽見一女子的叫聲,擡眼看去,只見站在第一排右手第一的女子跌倒是在地,側面看去,身後的女子腳還沒來得及縮回去。
“大膽……皇后娘娘面前也敢失禮……”剪秋叱喝道,裕嬪相比也看見了剛剛的一幕,想着出去求援,我忙着攔住,想着有好戲看了。
只見那女子不驕不躁爬起來端正跪着請罪道:“臣女吳扎庫氏殿前失儀,冒犯荒火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不等皇后言語,站在吳扎庫氏左邊的女子上前一步道:“啓稟皇后娘娘,吳扎庫氏嫌順貞門到景仁宮的路太遠,已然抱怨了一路,還請皇后娘娘重罰……”
“嗯……有這種事兒?”皇后疑問道,衆女子都附和道:”是啊,是啊……她抱怨了一路,我們都聽見了……”
我想着這女子到底是怎麼了,如此讓人不待見?細細看去,只見那女子翩翩然站起身來,端正身子從衣袖中掏出絲巾來,甩着步子優雅地朝皇后走了過去,隨後再轉身走了回來。
我這才見了她的容貌,不由覺得眼前一亮,觀其五官,如花似玉,看起神情,優雅如風似水,笑容可掬,正如裕嬪的笑容一樣,面對衆人的爲難與皇后的威壓,從容不怕,不急不躁。
來回走了三個來回跪在皇后娘娘前面道:“皇后娘娘明鑑,臣女不累,也從未抱怨……臣女只是一路心中默唸,三謝皇恩浩蕩……”
皇后聽了十分滿意,微微頷首道:“嗯,不驕不躁,不卑不亢,性子極其的好,本宮喜歡,起來吧!”
我心中也想道,性子的確不錯,不過如此沉穩與從容的人,心計只怕也是極其厲害的,就趁她剛剛用行動來表明自己的清白,又巧言爲衆人開脫不得罪人,還將事情壓了下去,可見有着幾分智慧。
聰明人誰都喜歡,弘曆也是個深藏不露的,城府極深的,自然能夠拿下她的,她若是幫着弘曆,那就不怕的大事不成了。
裕嬪道:“聰明是聰明,太過討巧了……”
我不解問道:“這話怎麼說?”
裕嬪道:“許是我多心了……”
皇后見了我與裕嬪過來,忙着朝衆人道:“你們見過熹妃娘娘與裕嬪娘娘……”衆女子朝我們行禮,我與裕嬪便也在皇后左右坐下,接受衆女子的朝拜……
我細細打量,容貌倒都是上乘,個個都如同花兒似的明豔,皇后道:“熹妃,裕嬪,你們先好好的瞧一瞧,覺得不合適的,先挑了出去,免得兩位皇子將後挑了你們的不喜歡的,婆婆跟媳婦不合,這可不是好事兒?”
裕嬪道:“皇后娘娘挑的人,我們哪裡會不喜歡的,我們喜歡的,兒子哪裡會不喜歡的,既然都喜歡,哪兒來的不合呢?皇后多慮了……”
我附和道:“可不是,皇后挑的人,我們怎麼敢不喜歡呢?看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們,沒一個不是上乘容貌的,比起當初給皇上充實後宮的秀女都要會好呢!”
“瞧瞧熹妃說的這話,真真讓人喜歡不是,討厭也不是,她們哪裡能跟當初的秀女相提並論呢?哪些秀女可都是當初的華妃千挑萬選出來的……”皇后微微淺笑道,我想着,當初選秀的活雖然是我忙着張羅的,可是選進來的人,可不是我做的主,有皇太后在上面壓着,我哪裡能做主呢?
不然,那甄嬛、沈眉莊、安陵容三人就萬萬不能放進來,初次見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只當胤禛當時寵着我,後宮裡又是我做主,一人獨大,她們即便能夠入選,能夠承蒙皇恩,也未必能夠威脅到我的地位,誰知道卻給了皇后那麼一陣東風,險些無葬身之地。
“呵呵,再千挑萬選,也不過是內務府遞上來的人裡面挑選的,哪能如皇后娘娘這般,打着燈籠去找啊?單單看個生辰八字就挑了三個月,還特意地派人訓了兩個月,這要再不好,都說不過去了,是吧……”
“初次娶兒媳婦,哪兒不看重的,雖然兩位皇子都不是本宮親生的,好歹都喚我一聲皇額娘,哪裡能夠怠慢的,何況,本宮也將他們視爲己出,他們的福晉也是本宮的兒媳,哪能馬虎呢?”
橫挑鼻子豎挑眼地說了幾句話,便各自也觀看起來,我與裕嬪相視一眼,朝那羣女子走去,都是官宦之女,卻多半與皇后的孃家也有干係,另外哪些沒直接干係的,我猜想也有着間接的關係。
“吳扎庫·潤?”我用手撥了撥剛剛那名女子花籤,不由疑問起來,上面寫着:“正六品都察院都事之女,吳扎庫·潤”,我當這般好的教養必定出自名們,不料只是一個小小的六品小官之女,着實讓我驚訝。
問道:“可讀書過書?”
她俯身答道:“略微識得幾個字,不是睜眼瞎?”
再問:“可有什麼特長?”
她道:“琴棋書畫略懂,詩詞歌賦略通,若說特長,唯獨女紅還能見得了人?”
繼續問道:“家中可有些什麼人?”
她答:“家中雙親,上有四位哥哥,都在軍中參軍,下有一位弟弟,今年方九歲,還在學堂讀書……”家中獨女,男丁如此之多,而且還在軍中,若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將後大有作爲啊?
“潤?何意?”
“臣女在臘月出生,當日天降大雪,阿瑪道‘白雪瑞豐年,萬物潤無聲’,故此取名爲潤,並無他意?”卑恭有道,言辭有方,更難得的是膽識過人,淡定從容,並未恐慌與失態,倒是有着幾分氣勢。
那邊裕嬪也正站在一名女子面前詢問道:“三朝元老馬齊大人是你什麼人?”
女子柔和之聲輕聲細語宛如春雨般道:“正是臣女的伯父……”不由好奇,這個馬齊不是瞧不起我嗎?怎麼將家中的族女送了進來呢?細細擡頭打量,柳葉眉,丹鳳眼,含情目,櫻桃小嘴,躬身有禮,身姿窈窕,宛如細柳,柔姿百態,惹人迷,倒也頗有大家閨秀之態。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說的便是你了,好孩子嬌滴滴的如同水中做的,閨名是什麼?”
“苼瑤……”
“嗯,名字也好聽的……”嬌滴如露,聽着人的心都軟了,裕嬪再問:“平日裡都愛做些什麼?”
她道:“女子深閨,不過做些針線罷了……”裕嬪再問:“可愛聽戲?”苼瑤搖頭道:“阿瑪平日裡管着言些,不讓聽這些,倒是請着說書先生說些故事好給解解悶……”
裕嬪點點頭道:“可願意入宮來……”苼瑤道:“女子三從四德,臣女聽阿瑪的便是了,皇恩浩蕩,乃三生有幸,沒得不願意的……”
馬齊看不上弘曆,倒是看上了弘晝?試問,她家的哪個富察貴人已然下場悲慘,宮中無人,也不是個事兒?眼下裕嬪與弘晝深受皇上的寵愛,邊想着攀上他們了。
“那富察·洛夜是你的什麼人?”我走近問道。
“回熹妃娘娘話,正是臣女的堂姐……”
我挑嘴一笑道:“那你不怕你在宮中也是如此一個結局?”
苼瑤雙目閃爍思考一陣款款道:“洛夜姐姐遭奸人所害纔會落得神志不清的下場,苼瑤若是能入宮成爲皇子福晉,必定遭皇子庇佑,沒得奸人能夠謀害,自然不會神志不清,也自然不會做出錯事,自然不會落得悲慘下場……”說完之後,好似被我嚇着一般,低着頭暗自傷感,不敢再擡頭了。
以下的哪些自然都在這兩位之下,便也不再看了,皇后問道:“怎麼?可有不合適的?或者再合適的不過的?”
裕嬪道:“皇后娘娘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皇后推脫道:“本宮早就對皇上上過,只爲他們安排,不爲他們做主……最後選中誰,還是得聽他們的……”
我道:“既然是這樣,就讓兩位皇子自己來挑選就是了,我們覺得合適又有什麼用呢?”
皇后笑道:“本宮也是想看看,到底兩位皇子的眼光與你們兩位的眼光是否一致,畢竟是打你們的肚子裡鑽出來的,是不是想法喜好也一般呢……”皇后刻意地朝我看了一眼。
我不甘示弱,也笑道:“是啦,等到數年之後七阿哥選福晉,我等也想看看七阿哥的想法喜好是否與皇后娘娘如出一轍呢?”
皇后挑嘴一笑道:“自然是一樣的,雖然不是本宮親生的,好歹是本宮一手養育成人的……”
“依臣妾之見,不如讓兩位皇子來看一看這些姑娘們吧,也別讓她們久等了……”裕嬪見我爭鋒相對忙着調和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頂嘴,便也趁勢而下,皇后見自己佔了上風,便也不再言語。
“你們把面紗都帶上吧,自古以來,皇子選嫡福晉都是選德、選賢、不選貌的,何況自古以來以色侍人,能得幾時好,以德侍人,許地久天長,你們也不希望皇子們喜歡的是你們註定要逝去的容貌吧……”
這話明顯是說給我聽的,不過如今的我,待皇上不過是九分恨意罷了,另一分也絕非喜愛,不過回報他曾經給予我的憐憫與內疚罷了。
那一日,我瘋狂般地跑到了西二所,推開了弘曆的門,只見他正端坐在桌案前練字,見了我不由一驚,我進門叮噹一聲將門關上,問道:“弘曆,我問你,你想不想當皇上……”
弘曆驚訝忙着起身走到窗前探視外邊是否有人經過,再匆忙地將窗戶拉上,朝我道:“額娘,你瘋了……”
我咆哮叱喝道:“我只問你想不想……你若是想,我便替你搶了這個皇位,你若是不想,我也要想着法子把他推下皇位……”不等話說完,弘曆便一手將我的嘴捂住……將我死死抵到門邊,雙眼如同充血般冷冷道:“想與不想都在只能在心裡,如果你還想活着的話……”
那一刻我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就這樣在弘曆的面前失態,痛哭流淚,漸漸地靠着門癱坐在地,他只是緊緊地捂着我的嘴,不如我發出聲音來,不止過了多多久,我哭了多久,才停止了流淚,弘曆見我哭夠了,這才與我說話,冷冷問我道:“你就那麼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既然如此,你何必認我?”
我們就靠着那門沿邊坐下,我抽泣道:“我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了?但是卻不知道原因,他毀了我一輩子,我也要毀了他一生的心血……”我想着他這樣對我,不就是想要保住他的皇位嗎?我也要讓他嚐了嚐這被人傷害的滋味,我也要毀了他最想在意的東西,我也要眼睜睜地看着她痛苦。
“帝王都是命中註定的衆叛親離,孤家寡人……”弘曆道,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我爲什麼還活着,是因爲我心中的不服氣還是對這個人生抱着什麼樣的幻想,更不知道將後我還能有誰可以依靠?誰還能給予我一點點人生的溫暖,讓我知道這個世間還有一絲絲的希望……
我更加不知道爲何自己對弘曆會如此的幸運,我也許什麼都沒有想,我就將心中的哪一些都告訴了他,而他似乎真的將我當成了自己的親生額娘,多次爲我排憂解難。
弘曆遞給我一絲方巾道:“既然已經傷透了心,又何必再流淚?他不會在意?他只有數得清的幾個兒子,依舊能夠將他們棄之不顧,可是他有數之不盡的妃子,故此,你即便是哭死,他也不會爲你落一滴淚水……”
那一刻我也明白了,弘曆爲何如此的信任我,幫助我,那是因爲我們有着同樣的目標,我們都很恨他,恨他爲何如此無情,爲何在他的皇位面前,我這個枕邊人,與他的親生兒子弘時都可以棄之不顧,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傷害。
“熹妃……”皇后的聲音將我從往事之中拉回,“想着什麼呢?想得如此入神?”
我定神笑道:“臣妾在想,誰將會成爲我的兒媳呢?”
裕嬪道:“不必着急,答案很快就會揭曉……”擡頭看去,只見弘曆與弘時兩人已經進入了景仁宮院內,兄弟兩朝皇后與我們行禮之後,衆位女子也朝他們行禮道:“臣女參見兩位阿哥,兩位阿哥吉祥……”
弘晝見衆人都帶着面紗,便問道:“皇額娘,爲何要讓她們待上面紗呢?這遠遠看去就好像一模一樣似的,這讓兒臣怎麼選呢?”
“咦,皇子選福晉哪能選容貌呢?看不見容貌選德賢與才情再再好不過了,晝兒不要辜負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裕嬪解釋道,弘晝聽後便如同醍醐灌頂道:“原來如此,兒臣愚昧了,這樣也很好玩的……只是若是德賢與才情好,卻是個無鹽女,那該如此是好?”
“晝兒,不得胡言,皇后娘娘挑的人,哪裡會是無鹽女呢?”裕嬪擔心弘晝惹怒皇后,忙着叱喝道,皇后倒是不覺得道:“呵呵,晝兒如此想,可見皇額娘如此不讓你選容貌是再合適不過了,皇子福晉,豈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人?若是個空心蘿蔔,沒得真才實幹,將後你分府另住,這府中豈不是要家務寧日了,至於你若是愛美女,只管納妾便是了……”
“如此說來,皇額娘當初嫁給皇阿瑪時,也是如此遮着面紗站在一羣女子之中被皇阿瑪挑選的嗎?”弘晝繼續問道,裕嬪不由捏着一把汗,剛要說什麼卻比皇后的聲音打斷道:“這倒不是,當初先皇的皇子頗多,哪裡人人都如此甄選福晉的,都是先皇指婚的,依舊你們兄弟兩可以如同皇上選秀一般選自己的福晉的,這種待遇,還是五十年前,先皇的第二子,也就是當時的太子爺才能如此,這可是你們皇阿瑪的恩典,晝兒還不滿意嗎?”
皇后雖然是略開玩笑的言語,卻免不得有幾番試探之意,弘晝忙着道:“不不不,兒臣不是不滿意,這是看不着容顏,如此選呢?正所謂觀其面而觀其心,見不了她的五官,不知她的神情如何知道她是有德,是否賢惠呢?”
“嗯……這個就要晝兒自己去動動腦子……”晝兒還在這邊詢問,弘曆已然走到了衆人面前,仔細地打量衆人,吟詩道:“於我乎,夏屋渠渠,今也每食無餘。於嗟乎,不承權輿!於我乎,每食四簋,今也每食不飽。於嗟乎,不承權輿!”
衆人聽了便又女子出來迴應道:“四阿哥好文采,這是詩經中的《權輿》,不知道臣女是否說對了……”
弘曆見了這女子膽子還挺大,便問:“你是哪家的姑娘?閨名何字?”
女子答道:“臣女,從二品內閣學士之女高採和,年方十六歲……”
“採和?哪個‘採’?哪個‘和’?”
“回四阿哥的話,是採蓮之‘採’,家和萬事興之‘和’……”
“那你可知道這首《權輿》是什麼意思?”
“這……”女子遲疑,弘曆問道:“你不知道?”
“採和知道,只是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你想說便說,說了我當你知道,不想說就不說,不說我當你不知道便是了?沒得什麼當說不當說的?”
女子依舊遲疑,只聽另一個聲音道:“太陽再耀眼,也有日落西山的時候;花兒再鮮豔,也有凋謝的時候。人再顯赫,也有失勢的時候……《權輿》便是告訴世人,富貴顯赫應有時……”
我想着,這些女子們,年紀不大膽子都不小啊?一個比一個膽子大,“臣女正二品刑部侍郎之女完顏·穎瑜參見四阿哥……”那女子出列朝弘曆行禮道,弘曆卻並沒有看她,只是道:“你們還有別的解釋嗎?”
衆人思考一番,依舊沉默一片,無人應聲,弘曆道:“看來,你們並沒有什麼才學……”
“太陽西沉了,明兒依舊會東起,花兒凋謝了,明年依舊會復生,人即便是敗落失勢了,也又東山再起的時刻,不必計較一時一刻的的得失與輸贏……臣女等才學淺薄,只懂得繡花,不懂得詩詞,掃了四阿哥的興致,罪該萬死,還請四阿哥息怒……”
只見吳扎庫·潤盈盈然行禮道,弘曆聽了,思索一番,只是微微笑了笑,倒是沒也言語,反倒是弘晝鼓掌道:“好一句只懂得繡花,不懂得詩詞,說得好,四哥,你別嚇唬人那,她們都被你幾句話嚇得不敢言語了,她們不言語了,你這可怎麼挑福晉啊?”
“不言語的,我可不喜歡,總不能挑個木頭回去當福晉吧……爺問你們,可有會唱戲的啊?”弘晝走近衆人,略待調戲的問道,衆女子神色便慌張起來,哪有大家閨秀唱戲的啊?
裕嬪無奈道:“這孩子,沒個正經的,還是皇后娘娘做主,替他挑了吧,不然還不知會鬧出什麼事兒來?”
皇后推脫道:“那怎麼成?若是挑得好的,晝兒自然喜歡,若是沒挑好,夫妻兩個不和睦的,許是在心中怨恨本宮這個皇額娘呢?這個壞人本宮不當,裕嬪若是想,你便做主就是了……”
裕嬪無言以對,只是淺笑道:“臣妾倒是想要做主?唯恐晝兒當場就要翻臉的,臣妾寵他寵慣了,如今管不住了,許是皇后娘娘您的話,他纔會聽上三分呢……”
“罷了罷了,晝兒,聰明伶俐,許是個有分寸的,讓他們自己挑便是了……”
那邊衆女子又是一片沉默,弘晝再問:“你們可有愛聽戲的……”衆人這才紛紛回答:“偶爾一聽……”“閒時聽一聽……”“陪着家中額娘聽一聽……”等等,卻聽一女子道:“不愛聽戲,也不聽戲,只是愛看看戲本子,不知道這個算不算得?”
“哦?你都看些個什麼戲本子?”
“孫悟空大鬧天宮,豹子頭林沖迫上梁山,諸葛亮巧借東風……”
“怎麼都是武戲?女孩子看這些也有趣?”弘晝反問道,她便怯生生地退了下去,弘曆問道:“你對於《權輿》怎麼看?”
“秦始皇統一六國,建立長城,二世而亡;漢高祖劉邦逼項羽烏江自刎,登基爲皇,不料卻比呂后操縱江山多年;隋煬帝開創科舉,砸造運河,天下反王四起,隋朝就此滅亡;唐太宗李世明,前朝之事,後世之師,創建貞觀之治,殊不知,唐朝三代,武代李興……”
女子款款道來,口若懸河,卻並不見回到正題上,弘曆問:“你想要說什麼?”
“臣女……”被弘曆這一問,她便不敢往下說了……吞吞吐吐的,弘曆叱喝道:“把話說完……”那女子被嚇得乾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不敢再言語……
“太陽即然西沉,那必然東昇過……有落必定有起,有起未必會落……”吳扎庫·潤見那女子恐慌便出頭替她解釋道,弘曆再次對她另眼想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臣女吳扎庫·潤參見四阿哥……”吳扎庫氏俯身請安,弘曆親自扶起她問道:“你的話完了嗎?”
吳扎庫·潤道:“敢問四阿哥,流芳百世與遺臭萬年可有不同之處?”
弘曆一愣,思索後回答道:“流芳百世受衆人愛戴,遺臭萬年遭世人憎恨……”
吳扎庫·潤道:“遺臭萬年遭人憎恨者未必一事無成,流芳百世受人愛戴者未必行善一生,秦始皇與唐太宗卻並不知道後世之人如何評價他們……”弘曆聽她如此言語更覺得欽佩,臉上露出了淡淡的欣賞與欣喜之意。
弘晝見那女子依舊還跪着便走近更前道:“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兒呢?女孩子看那些也有趣?”
那女子答道:“後世之人觀古人總是樂樂載道的……”
弘晝笑道:“孫悟空也是古人嗎?”
那女子答道:“吳承恩便是了……臣女看時常常想,他莫不是真的是猴子轉世麼?怎麼寫得那麼的好?那麼的精彩呢?”
弘晝聽後也覺得不錯,便問道:“你的閨名是什麼?爺看看你是哪兒來的小、妖、精……”弘晝微微彎腰將那女子府起來,在她的耳邊說道,嚇得那女子不由自主地往後一退,怯生生的道:“臣女從一品吏部尚書李榮保之女,富察·苼瑤……”
弘晝聽後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爺當你是個小妖精,沒想到你的來頭大得很,竟然是王母娘娘的瑤池裡的仙女……”說着便伸手一拉將苼瑤的面紗拉了下來,更是感嘆道:“好,好,好……”一連三個字,簡直就是看待了他的眼睛,一時半夥恐怕是找不到詞來形容了……“果然是仙女下凡的……你的眼睛怎麼這麼美,看得爺的眼睛都挪不動了……”
我見弘曆與弘晝所選之人都是我與裕嬪心中所想,便朝裕嬪道:“姐姐,你看看,咱們的兒子果然與咱們的想法喜好就是一樣的,咱們這就去請皇上爲‘咱們’的兒子指婚吧,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喝這碗兒媳婦茶呢……”又朝皇后道:“皇后娘娘到時候也要來喝兒媳婦敬的朝纔好呢,雖然不是正經婆婆,好歹是一國之母……”
皇后眉頭擰成一團,又立刻疏開轉而笑道:“自然,想必兒媳婦的茶也是先端給本宮而不是熹妃你哦?哎,也不知道是先喝哪位阿哥的好,雖然四阿哥爲長,不過他已經有了一個側福晉,還添了個兒子,不着急,五阿哥可還沒未成婚過,先着他也指不定呢……”
我道:“誰的在先都無所謂,臣妾只知道,絕對不會是七阿哥在先就是了,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皇后只怕還多的是操心了……”
“本宮生來就是操心的命,不過操心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操心還不能呢?”我本想着與她再說道幾句,卻見裕嬪那邊在與使眼色,便也就作罷了,想着我與她吵什麼啊?我跟她還有什麼好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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