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61怒皇上夜審謎案
月明星稀的夜空,散發出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紫禁城籠罩着死死的,誰也掙扎不出去,翊坤宮內的紅燭明豔入霞的燃燒着,那麼的慢,更漏一滴一滴那麼的清晰緩慢,跟老牛拉破車似的,不得勁兒。
如我這般徹夜難眠的女人應該是處處都是,沒熄滅燈火的宮殿也不止翊坤宮,派人去鳳鳴軒打探過消息,和惠公主服藥之後已經安然無恙,怡親王與十三福晉已經出宮,皇太后親自到鳳鳴軒照料因受驚而舊疾復發的和惠公主,以及因母妃莫名其妙在昭仁殿昏倒剛剛纔舉行完成穿裙之禮的玥珊公主。
聽聞小阿哥一直都哭鬧不止,太醫診斷是驚嚇過度,要緩過這個勁兒來恐怕還要些時候,而爲了救小阿哥而摔倒在地果親王受了重傷,聽聞腰斷了,傷筋動骨一百日,怕是一時半夥好不了了,“腰”?對於男人而言多麼的重要,何況是他一個尚未娶妻的王爺呢?能否傳宗接代還未可知呢?
果親王,一個學富五車才華橫溢而不務正業玩世不恭沉迷於自然風光喜愛遊山玩水的王爺,一個口口聲聲要尋求一名絕世女子匹配深信緣分與天意的癡情王爺,一個貪於享樂不參與朝政之事的自明兄弟,一個甘願違背宮規擅闖後宮只爲迎合皇上心意的忠心臣子,一個風度翩翩貌似潘安的美男子,在某些方面,是女子便會對他有幾分欽佩的。
我忘不了在家宴上總是遲早出席時的那一副從容不迫的表情,忘不了那日他擅闖翊坤宮時頂撞我的情景,更忘不了她在碎玉軒看見脫簪散發的我,眼神之中攜帶着厭惡與憐憫交織而成的一種情感,好似在嘲笑我“自作自受”,偶爾能在翊坤宮內聽見他的笛聲,偶爾能夠在閒餘之時聽見他的某些消息,先帝寵妃之子,自九歲開始便伴駕遠行,那時候相見,他還是個毛頭小子,不料想一轉眼便是文韜武略的好男兒了,那個當初還會靠在皇后懷中撒嬌的小男孩長大成人了,終於成爲了皇上身邊的一員虎將了。
我不信他只是一個甘於野鶴閒雲的懶散王爺,他骨子裡留着愛新覺羅氏翻滾的血液,就該繼承了愛新覺羅氏男兒鐵骨錚錚的男兒氣概,康熙帝的男子們,沒有一個是庸才的,被幽禁終生的大阿哥直郡王驍勇善戰,被廢除太子之位的二阿哥理親王,才華橫溢,多次代先帝監國,覺無紕漏,三阿哥誠親王,鍾情於詩詞,頗有成就,乃大清少有的才子,八阿哥廉親王更是不必說,連皇上都親自言語說廉親王與才華可與他比肩,十三阿哥怡親王無論是在詩詞歌賦還是在國家社稷,軍事還政務都是一等一的能人,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的神人,皇上對他是重用有加,絕不含糊的,十四阿哥,與皇上一母同胞,卻與他多有不合的大將軍王,連哥哥都對他欽佩不已,只可惜皇上登上皇位之後就被幽禁,至今下落不明,逐漸湮滅在朝政之中。
我相信果親王也不會沒得男兒的熱血抱負,設想只不過是爲了打消皇上的顧及而不得不隱藏鋒芒,畢竟成者爲王敗者爲寇,廉親王與九王之事過後,無人敢再挑戰皇上的權威,兄弟之間早就沒了兄弟情分,只有君臣的禮數。
百合替我吹滅了外廷的紅燭朝我道:“娘娘,早些歇息吧,想必今兒的事兒您也累了。”我不是不想歇息,只是我一閉上眼睛都能看見富察貴人那死不瞑目的眼神,她好像知道是我害死她的,可是我沒有要她去永壽宮抱着小阿哥到處亂跑,沒有讓她把小阿哥拋到空中,險些摔死,我忘記了,她是個瘋子,她已經神志不清了,我怎麼奢望她不出事故呢?
“替本宮寬衣吧,多的是本宮費心的事兒,不好好的休息,哪裡來的精神與之對抗呢?”用大拇指骨按了按太陽穴,怕是明日一覺醒來,會有很多很多的事兒接踵而來的。
還未褪下外衣便聽見小杜子在外稟告道:“娘娘,大事不好,皇上這夥兒派人請您到景仁宮去呢?”髮髻上陪着那一隻事事如意珍珠步搖上的珍珠散落在下來,與地面接觸時發出清脆的生意,與更漏的聲音如出一撤。
“慌什麼?本宮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匆忙叫去問話的。”我自我安慰道,該來的終究會來,怕是沒得用的,只能挺胸擡頭的迎風而去,不要自亂陣腳纔是好的,見招拆招,借力使力,橫豎是要面對的。
重新裝扮便去了景仁宮,還未進入便聽見一陣摔杯子的聲音,胤禛的聲音傳來道:“混賬東西,朕讓你另找地方安置,誰讓你把人關到別宮去?”
“臣妾該死,臣妾只當她鬧起來又吵又鬧沒完沒了,唯恐她傷了她人故此纔會把她放在別宮嚇唬嚇唬的,誰知闖出這樣的大禍來?”灩嬪委屈的哭訴道。
“皇上息怒,富察貴人染上這種怪病,早不該居住在宮內,是臣妾的疏忽?”皇后如慈母般溫和的勸慰道。
“皇上,陵容妹妹也並未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那鐵鏈鎖着若是無人去開鎖,那賤人即便有通天之法也掙脫不開,可見是有人居心叵測,刻意爲之的。”惠嬪更是憤憤不平,咬牙切齒的說道,菀妃的痛苦她總是如此感同身受的,那日,被皇上當場戳了脊樑骨,此時又幹在皇上面前進言,可見她在太后心中的分量不輕了,不然爲何太后也要取我性命呢?若非承乾宮的那張紫檀木雕龍刻鳳牀被化爲灰燼,我此時還不知是一翻什麼摸樣呢?
“你說你親眼看見福嬪帶人去過別宮可是當真?”
“回皇上奴才不敢胡言亂語,的的確確是福嬪沒錯兒的,娘娘身邊的小杜子跟奴才從前是在一個屋內住的,奴才決不會看走眼。”
“你說是福嬪命你去儲秀宮請祺嬪去昭仁殿的是也不是?”
“千真萬確,奴才本在昭仁殿外廷伺候的,福嬪娘娘說各宮主子都來了,唯獨儲秀宮的主子沒來,命奴才去請,說是皇上的旨意,還賞賜給了奴才二十兩銀子。”兩個小太監跪倒在地如實稟告道。
我扶着百合的手進入景仁宮的正殿,帝后坐在主位之上,灩嬪與兩位小太監跪倒在地,右邊坐着端妃、惠嬪,左邊是敬妃,屋內四周都是帶刀侍衛,這場景未免太過重大了些。
“福嬪,你的心腸好毒啊?竟然利用個瘋子來殘害小阿哥跟祺嬪?”惠嬪見了我便是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我朝那跪着的兩名小太監看去,一名不認識,另一名正是我打發去邀請祺嬪的人,就是爲了掩人耳目,以免事情暴露刻意地找個眼生的人,沒想到卻被她們給抓住了,不免有些慌張,卻強作鎮定,想着富察貴人萬箭穿心的那一幕,內心忐忑不安。
“臣妾給皇上、皇后請安!”我鞠膝跪下,腦海中將所有的事情都從頭到尾理了一遍,我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別人精心設計的陷阱裡?我明明地慫恿富察貴人去撞祺嬪的肚子,爲何最後富察貴人卻跑到了永壽宮抱走了小阿哥,她得失心瘋之時菀妃還住在碎玉軒內,她根本就不會知道永壽宮是菀妃的宮殿,爲何哪裡也不去偏偏去了永壽宮呢?
“蘭兒,朕問你,這個奴才,你可認識?”胤禛並無大怒,見了我剛剛的的怒火好似消減了不少?指着那名已經嚇得哆嗦的小太監問我,那太監一件了我便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定銀子遞到我的面前道:“福嬪娘娘,您的賞賜奴才受之不起,您快告訴皇上,是您命奴才去請祺嬪娘娘到昭仁殿來的。”
見我不理便左右開弓的扇着自己耳光哀求道:“奴才該死,皇上饒命啊,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我只是沉默不語。
胤禛叱喝道:“你爲何不答話?”
惠嬪道:“人證物證俱全,她無從抵賴,自然無話可說。”
皇上一聽滕然站起身來一手奪過身邊帶刀侍女腰間的佩刀將剛剛坐着的龍椅砍成兩半,嚇得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跪成一片請求他息怒,他如同一直被激怒的獅子拿着刀指着我道:“真的是你慫恿洛夜去害朕的孩子?真的是你去儲秀宮請文鳶來觀禮,害得她驚嚇過度,難產血崩而死?真的是你?”
洛夜?文鳶?蘭兒?這些都是他身邊女子的閨名,此時他不分貴賤尊卑在人前喊出口來?是不是意味着我與她們在他的心中處在同一個地位?他說他在心中待我爲妻,他是不是對每個女人都如此說過,我還傻傻地爲了這“妻子”二字感動得痛哭流淚?
“爲什麼?朕待你不夠好麼?你爲什麼要害朕的孩子?”他已然有些疲倦之態,手握着佩刀搖搖晃晃,是對我的失望還是不忍殺害?
“爲什麼?你問我爲什麼?還要問嗎?因爲菀妃與我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沒有菀妃就沒有喪心病狂的年世蘭,沒有無惡不作的年世蘭,因爲她奪走我的恩寵,因爲她奪走我的榮耀,所以我要害她的孩子,因爲祺嬪侮辱我,頂撞我,嘲笑我,諷刺我,所以我也要害她的孩子?這些理由夠不夠?”我不再一味的奉承哀求,也不再苦苦的辯解推卸,我站起身來與他對抗,不知何時,因爲何事我已然淚流滿面。
“爲何總是想到我?爲何你總是覺得紫禁城內的每一件意外都是我刻意爲之?你問我爲什麼?我也想問問爲什麼?如果我的命能消除你的怒火,那你就殺了我好了……”我上前一步頭上緊緊地握着他手中的刀,感受不到疼痛卻只能看見鮮血直流,我將刀尖放在脖子上道:“我是個罪人,我動一下眼珠子,你們所有的人都認爲我在想壞主意,我擡一下手,你們都當我要殺人,我所說的每一句話在你們的耳朵裡都是變味的。”
他手中的刀有些顫抖,也許他還沒見過我這般勇敢的摸樣,當身後空蕩蕩無人可依靠時,只能如此以命相博,當那個保護自己的蛋殼已經破碎時,只能自己保護自己,我日日夜夜都刀劍上過日子,流點血算什麼?這個爲我揭開兩次紅蓋頭的男人,當我被罌粟醉仙蠱朝催眠時他在哪裡?當我被五行相剋術毒害時他又在哪裡?當我被人侮辱踐踏時他又在哪裡?
每一個男人都能保護自己的女人,唯獨他不可以,他只會命人將自己的女人打入冷宮、或者賜毒酒、處斬、殺害等等,多少女人以嫁給帝王爲奮鬥目標,多少女人羨慕深宮內呼奴喚婢的主子,可是這一刻我爲何如此後悔,我嫁的是王爺,爲何她會變成皇上?我甘願在府中當個側福晉就好了,妻妾之間也會有爭鬧,但是至少不會如此血腥。
“臣妾不言語,是因爲臣妾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但是、渾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我義憤填膺一字一頓的說道,“隨意打發兩個太監來胡亂言語,便是人證,拿着二十兩銀子,便是物證,臣妾百口莫辯,也不想再辨。”我仰頭閉眼,手握着長刀朝脖子用力,尖銳的刀刃刺痛了我,淚水早就淹沒我的臉。
我的孩子被人害的時候,他心痛,可惜不如此時般雷霆震怒,突然只感覺是手中一陣抽痛,他旋轉一下刀柄,那刀便在我手中打了轉,立刻感覺整隻手都要斷了,他狠狠地將刀摔到地上道:“若不是你,朕,不會冤你,若是你,朕不會饒你。”又朝皇后道:“此事交給慎刑司的人來查。”
“可是福嬪好歹是主子……”
“主子如何?即便是皇后有嫌疑,也可用慎刑氏來查。”又朝蘇培盛命令到:“傳朕旨意,將富察洛夜廢黜封位,貶爲庶民,屍首火化,挫骨揚灰,其父兄親人,不準安置靈位,違者,殺無赦。另祺嬪瓜爾佳氏,生子有功,死後哀榮,晉升爲妃,賜封號爲‘真’,賞銀萬兩,操辦葬禮,膝下七阿哥帶入景仁宮撫養。”
“珍?祺嬪生前,皇上總是誇她爲珠圓玉潤,封號爲‘珍珠”之‘珍’再合適不過了,臣妾待珍妃與七阿哥謝皇上隆恩。”皇后忙着謝恩道。
“是真假之‘真’,朕喜歡她的真性情。”胤禛說完便朝甩了甩袍子朝衆人道:“朕乏了,夜深了,都回去歇着吧!”朝我滿手的血液看了看,最最終沒說出一句關懷之語來便朝景仁宮的內閣而去。
惠嬪起身道:“福嬪的演技都是越來越高明瞭,都快趕上戲子了?”
敬妃道:“那慎刑司可不如皇后娘娘般仁慈,處處都估計着你的顏面,若是受不了罪,也是你自找的,本宮不止一遍跟你說過,幼子無辜,爲何你就是聽不進去呢?”
端妃道:“有些人不是親口承認自己喪心病狂、無惡不作嗎?哪裡知道什麼無辜不無辜呢?”
我正準備回嘴說幾句便聽皇后道:“灩嬪,你私自將富察氏關入別宮,才惹出這樣的禍端來,本宮罰你一年俸祿,你可心服啊?”
灩嬪答道:“都怪嬪妾一時疏忽,嬪妾心服口服。”這一刻我好似明白了什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富察貴人這枚棋子從頭到尾都是別人給我挖的陷阱,她逼着我動手,逼着我用富察貴人這步棋,從我接觸富察貴人的那一刻開始,我的所作所爲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利用富察貴人除去菀妃與祺嬪,奪走祺嬪的孩子,然後查出幕後真兇,將我繩之以法。
“福嬪,你便不必去回翊坤宮了,本宮會派人給你包紮傷口,直接去慎刑司吧,若是受不了哪裡的苦,便再次認了,免得動了刑,讓你顏面掃地。”待衆人離去後,皇后的聲音如同魔障一般襲來,言語之中頗爲得意。
“謝謝皇后娘娘關心,嬪妾清者自清,嬪妾也相信,慎刑司不會冤了嬪妾,皇上、皇后也不會冤了嬪妾的。”
“哼!本宮要好好看看你,因爲此後便沒得機會了。”她嬴了,我又輸了。
“嬪妾好看麼?自然,比起皇后娘娘的容顏,嬪妾美得多了,怕只怕七阿哥長大成人之後也會疑問,‘皇額娘,您多大年紀生的我啊?’呵呵……”我冷笑幾聲,頓時讓皇后面如死灰,卻立刻恢復了鎮定道:“本宮看你進了慎刑司還能不能這麼囂張?”
“皇后娘娘,您入過冷宮麼?您進過暗室麼?您住過天牢麼?嬪妾相信慎刑司,對於這些而言,必定是人間天堂。”比起承乾宮那座看似春光燦爛,金碧輝煌,實質滿屋子的毒物,我相信哪裡都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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