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180獨領風騷謙貴人
不等我到胤禛的耳邊吹風,永壽宮的淑貴妃已然想到了法子了,而這個法子正是讓人哭笑不得,她讓胤禛昭告天下,公之於衆地辨別,並且讓胤禛不要殺那傳出謠言的人,而是讓兩個主犯曾靜與張熙言傳身教,到民間各地宣傳,自己所指的雍正皇帝那些罪名純屬子虛烏有,胡編亂造,皇上是聖君,是因爲他們卑賤之目無法看清事實。
更爲好笑的是,胤禛還自著了一本名爲“大義覺迷錄”的書,在書中爲自己辨別了那些罪狀,爲此淑貴妃還沾沾自喜道:“如此不必流一滴血便可安息民怒,如此一來不正是證明皇上您是千古明君麼?那些詆譭皇上的謠言自然會不攻自破。”
弘曆看完胤禛精心著作的“大義覺迷錄”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皇阿瑪當真是越老越糊塗啊?”很是氣憤地將書摔倒了地上,我忙着撿起來道:“摔不得,這可是皇上親自操筆所寫,是御書……”
弘曆沉思片刻,手狠狠地打落在桌几之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道:“甄嬛這個女人,一天不除去,一天難以心安啊。”聽聞他有除去甄嬛的打算,我不由兩冒火光,我早已經不是她的對手,何況如此她的勢力又是大增,要除去她只能依靠弘曆了,然而可氣的是弘曆此時此刻也是無權無勢,雖然貴爲親王卻沒得實權,在朝堂之上,完全施展不開。
“你心中可有想法?”天已然又是一個冬季,總感覺冬季很是難過,雖然白雪紅梅很美,卻再不想承受那些風霜雪月,弘曆眉頭微蹙道:“這個還沒得,不過我會盡快想法子的,不知道額娘如今可還有鬥志?”
我苦笑道:“既然回來了,自然是鬥無止境的,我不與她們鬥,莫非她們也不與我鬥不成,眼下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見招拆招吧!”弘曆滿意地點點頭,關懷的朝我道:“怕是多的是惡仗要打啊?眼下宮中之人,除卻皇后之外,只怕都已然是淑貴妃的爪牙,若要與她抗衡,額娘也要想着法子爲皇阿瑪推薦信得過的人才是。”
弘曆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我已經不敢相信任何人了,連頌芝都背叛了我,我還敢相信誰呢?
弘曆離去後,我喚碧痕進來伺候,歪坐在暖榻上,懶懶伸腰,命她給我按按頭,碧痕道:“娘娘,雖然寶親王如今喚您額娘,但是畢竟是養子,如此日日單獨來咱們宮中請安談話,怕是不好的,若是給外頭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抓到了什麼把柄可就不好了。”
我擺手道:“敵不動,我不動……”
碧痕不解道:“敵?娘娘指的的是……?”我笑而不答,碧痕沉思一下驚訝道:“娘娘的意思是寶親王是‘敵’?”這孩子的心機太重了,若非知道他沒得傷害我的心思,我斷然不敢與他接觸的,既然他敢如此明目張膽地來我的宮中,自然不會在意別人如何去抓把柄的,即便真是傳出什麼不好的事兒來,他心中只怕早就有良策對付的。
“也許說‘敵’太過了,該是‘對手’纔是。”我腦海之中總是縈繞着皇后的話,如今我到底該如何做呢?若是不想落得如灩嬪與武雪翎那般的下場,那我是必須要鬥敗甄嬛的,只是她本身就是“女中諸葛”,如今孃家勢力又是蒸蒸日上,與謹妃沈眉莊兩人在宮中同仇敵愾,可真是無人能敵啊?
悶在宮中無趣,如貴人向來耐不住寂寞的,便來我宮中請安,邀我道:“娘娘,眼下倚梅園的紅梅開得正好,不如咱們出去踏雪尋梅如何?嬪妾心中悶得慌。”
我道:“既然悶得慌,何不去養心殿找皇上解解悶呢?”見我笑話她,如貴人不由一羞,低頭淺笑道:“娘娘,您不是不知道,皇上向來不正眼瞧嬪妾的,去了也不過是惹他不高興罷了,何況,我若是去了,淑貴妃、謹妃、吉嬪、祥嬪豈能饒得過我呢?我還是踏踏實實在深宮之中、在娘娘您的羽翼之下過過安靜的日子的好。”
她倒是想得好,誰會庇佑着毫無用處的人呢?我挑嘴笑道:“本宮的羽翼怕是還未豐滿,若是真心尋求庇佑何不如與那高答應一般去諂媚取寵趨炎附勢在淑貴妃腳下不就成了。”
如貴人低頭明眸一轉略有爲難,輕聲道:“這些事兒,嬪妾做不來的,嬪妾不會說話,也不會做事兒,嬪妾只求着宮中有一個人能夠爲嬪妾主持公道,不要讓人隨意地踐踏了我,給我個安身之處就夠了,嬪妾自入宮以來便與娘娘同住在翊坤宮,只信娘娘一人,別個嬪妾都不信的,嬪妾並不奢求什麼,只求可以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由心中憐憫,何人愛好爭鬥呢?費心費力不說,嘔心瀝血也未必能夠算計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我擡手示意如貴人來扶我起身,命丫頭們準備紫貂裘衣,難得宮中有這樣一個人,雖然不伶俐,好在乖巧幹淨。
如貴人伺候我梳妝,我從菱花鏡裡看着她拿着各類朱釵絨花往我頭上比劃,似乎很難抉擇那如何爲我佩戴,一手拿着一隻鳳凰吐珠的髮簪,另一手拿着一隻孔雀開屏的髮簪,遲疑道:“鳳凰吐珠國色天香,端莊典雅,孔雀開屏卻是展翅高飛,璀璨明媚,娘娘說該戴哪一隻好呢?”
我看着她那犯傻的樣子忍不住想笑,饒有興趣地問道:“你說呢?”她遲疑一下道:“嬪妾認爲這兩隻髮簪娘娘戴哪一隻都好看,只是卻不知道娘娘更喜歡哪一隻?”雖然不伶俐,可是說的話兒倒是動聽,便不再爲難她說:“就孔雀開屏的那一隻吧!”她聽了話便高高興興地給我裝扮。
一切準備就緒後,她便如同小孩子趕集似的歡悅,想着,真是難爲她,心中明明不是那種沉寂之人,卻偏生是個軟性子,就連自個兒獨自去散散步賞賞花都不敢,明着是邀我同去,實質則不過是畏懼淑貴妃的勢力,生怕在路途上遇見了誰,無法脫身而已。
她本可以置身事外的,卻因爲被指派來我的宮中居住,因爲我的緣故而被衆人爲難,連位份在自己之下的人都不敢開罪,看着她這幅卑謙的模樣,心中想着,也許我的身邊就該有些傻乎乎的人吧,正因爲她傻,我才能操控,能夠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不至於最後被她給算計了。
到了倚梅園,白雪紅梅,幽香暗浮,朵朵紅梅躲在白雪堆裡露出點點紅色,如同偷窺人間的精靈,妙不可言,如貴人很是欣喜道:“嬪妾在家中之時,很是愛喝梅花茶的,嬪妾想着折兩朵回宮,就着這天水煮兩杯茶喝,與娘娘您一同煮茶論詩可好?”
見她朝我嬌羞一笑不由心中喜歡,不等我答話,卻聽碧痕不屑道:“如貴人怎麼不記得自己的身份?如何配我家主子煮茶論詩?”如貴人聽了碧痕的話不由心中落寞,臉上露出一種可憐兮兮的表情,也不頂嘴,只是不答話,好歹是個小主子,卻連個丫鬟的話都不敢接,這幸虧是還有着些自知之明,不然真不知道她要如何在這深宮之中度日偷生啊。
“你喜歡,儘管去吧,你心中自是有幾分文采的,不比本宮心無點墨,煮茶方可,論詩便作罷了,你自個轉一轉,本宮到附近走一走。”聽我如此說,她又是一愣,帶着楚楚可人的神情朝我俯身行禮,略顯委屈地道了一聲:“是!”。
撫着碧痕地手朝倚梅園對面的亭子走去,朝碧痕道:“好好地說這話做什麼?”
碧痕見我責備她,忙着請罪道:“娘娘,奴婢不是誠心的,只是見她那說話慢吞吞的模樣當真是想着拿着鞭子抽她兩下……”說着便揮手佯作拿着鞭子朝空中飛舞了兩鞭子。
不由覺得好笑,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來,道:“哎呀呀,碧痕啊,本宮只當你穩重聰慧,還真未見過你這般可愛的模樣,若是早知道,本宮斷然不會將你送人去,好生留在身邊,哈哈哈……”
碧痕叫我笑了,更是賣力氣地給我表演,學着如貴人的口吻朝我道:“娘娘,好不好……”溫溫柔柔,慢慢吞吞,嬌裡嬌氣的,真是學得淋漓盡致啊,不由更是笑得開了懷了,甚至有些岔氣了,扶着長亭裡的柱子有些直不起腰來了。
“何人在此喧譁?”正樂得高興,突然聽見身後悠悠傳來一個女聲,回頭看去,只見亭子的那一邊,一名披着雨過天晴色大氅的女子背影立在雪中,凱凱白雪之中愕然多了一抹青色,不由覺得醒目、純潔,聽女子聲音又是極其的動聽,再觀她的身姿,窈窕纖瘦,窄肩細腰,亭亭玉立,瞧背影倒是不知是哪位?並不記得宮中有這麼個人的。
我停止了笑聲,見她獨自一人好似在雪中滾雪球,自顧自地玩樂着,若是婢女豈能有如此名貴的貂皮大氅?若是小主,怎麼身邊一個伺候的人都沒得?心中正狐疑着,卻聽那人道:“若是要玩笑,只管到別處去了別擾了我的清淨。”
碧痕聽了心中不服,正要上前叱喝卻被我攔住,哪裡來的女子這般桀驁?我倒是要去瞧一瞧,扶着碧痕的手朝她的方向走了過去,只見她用赤手捂雪,雙手已然凍得通紅,去依舊不厭其煩地滾雪球。
將雪滾成一堆一堆的,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我輕聲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那人卻頭也不擡地朝我道:“你管呢?”
碧痕聽了極其氣憤叱喝道“好大的膽子,敢這麼跟我家主子言語?你可知道我家主子是誰?”若是放在從前,我免不了立刻便賞賜了她“一仗紅”的,但是如今我倒是沒得當年那份魄力了。
“管你是誰?你不是皇上你就管不着我。”女子依舊不理會,自顧自地滾着雪球,我倒是好奇得很,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冷冷道:“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聽見“本宮”二字,她才略微有些觸動,停止了動作,碧痕道:“怎麼?你是皇后不成?見了我家主子爲何跪地請安?”
她這才轉身朝我看來,只見她一身天藍色暖錦緞對襟宮裝,素青色的穗子緊緊地纏在腰間,更顯得她身姿窈窕,裙襬上的圖案是紋繡着赤紅的“蝶繞百花”的圖案,數十隻小小的彩色蝴蝶栩栩如生,很有活力。
微微擡頭看我,見她一雙含情目,盈盈閃着光芒,玉墨般的眼珠子極其閃亮,顯得很有靈氣,五官俏麗,有幾分姿色,年紀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模樣,心氣看上去則是不小,竟然敢與我對視。
我問道:“你是哪個宮中的?”她仔細打量我的衣裝,試圖以此來猜測我是何人?卻好似並未得出答案來,朝我問道:“娘娘又是哪個宮中的?”
碧痕見她如此無禮,便叱喝道:“大膽,連翊坤宮的熹貴妃娘娘都不認識麼?”她一聽,不由一愣,臉上竟然掛着絲絲的膽怯與惶恐,雙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心口似乎給我嚇到了。
剛剛膽子倒是很大的,不料此時卻被“熹貴妃”三個字嚇得連話都不知道該如何說了,突然見她喊道:“皇上,皇上,救我,救我……”說着便朝我的身邊跑了開來,回頭看去,只見胤禛明黃色的龍袍在白雪之中極其的鮮豔。
那人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子般靠在胤禛的懷中抽泣,哭哭啼啼嬌滴滴的聲音哭泣道:“皇上,皇上,嚇死臣妾了……”原來當真是胤禛的新寵啊?我挑嘴一笑這話說得,怎麼聽起來那般不自在呢?
嚇死她了,是爲了凸出她的膽子小,還是我太過強勢欺負了她啊?我朝胤禛走去,俯身行禮道:“皇上吉祥!”
胤禛淡淡道:“熹貴妃怎麼會在這裡?”我想着,怎麼?你把我接回來,是爲了找個籠子關着我麼?我出現在這倚梅園附近很是奇怪麼?見那人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情,當真是我見猶憐啊,何況是胤禛呢?只怕早就忘乎所以了。
“臣妾閒來無事,想着踏雪尋梅,不料遇見這位妹妹,臣妾還從未見過,不知是何人?皇上這麼也不介紹一下呢?”我朝胤禛走去,嬌聲道,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胤禛見我如此便也不再是冷着臉,當我欺負了他的新寵,輕輕推開懷中的人兒朝我道:“這是謙貴人,近來總是病病殃殃的,圈在宮裡沒出門呢!”哦?原來這就是聽聞很是高傲的謙貴人啊?如今看來不僅僅是“高傲”了,還有這幾分心機啊?
不等我言語,胤禛便朝謙貴人道:“這纔好了幾天,怎麼這般不聽話自己偷跑出來玩樂,若是受了寒了,那苦藥你還要吃上千百次,看你怕是不怕?”說着有些溺愛地朝她鼻尖一點,難以形容的寵愛。
謙貴人嬌滴滴地道:“人家悶嘛,也不見你來陪我?”聽這口吻,胤禛很是寵愛她的,竟然敢在這人前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而她的言詞之中更是沒得尊卑與身份,反倒是尋常百姓家的夫妻一般甜蜜,看得我渾身都發顫的。
“呵呵,原來是謙貴人,倒是聽說過,只是一直沒見過,如今見了,果然是個我見猶憐的絕色女子,難怪皇上如此心疼得緊。”胤禛聽我如此說,只當我在吃醋,便道:“朕也很是心疼熹貴妃啊?天寒了,怎麼還好出宮來呢?”
我想着,你只管去寵愛別的女子吧,你早已經無法再影響我的喜怒哀樂了,我也不會再如從前那般哀求你的恩寵,想着胤祥給我的愛,比起你給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多,如果當初你沒有娶我該多好啊?我心甘情願與他一同受盡那些苦楚,只要能夠與他在一起,做什麼都可以,可是爲何老天爺給我們的時間那麼的短呢?
“皇上,臣妾如今當真是人老珠黃,面目可憎了麼?”我問道,胤禛不解問我道:“此話怎講?”我道:“若是不是面目可憎,爲何謙貴人見了臣妾就嚇得這般模樣呢?幸虧是皇上來了,不然她若這般被臣妾的面目給嚇‘死’了,那臣妾豈不是千古罪人了麼?”
謙貴人聽我如此說,便也停止了哭泣,想着說些什麼卻沒能說出口來,胤禛則是笑吟吟道:“小謙是膽子太小,貴妃不必放在心中,這丫頭見了誰都是這樣的,膽子出奇的小。”說着便更是憐愛地朝謙貴人道:“入宮有段時日了,怎麼還不習慣麼?沒跟貴妃行禮吧!”
這言外之意便是因爲她沒有跟我行禮,我把她如何了一般,心中已然偏了過去,我忙道:“謙貴人很是懂禮的,只是想的與常人不同些,這大冷天的,怎麼赤手玩雪呢?瞧那小手都凍得通紅了。”
胤禛一聽更是心疼,忙着將謙貴人的雙手緊緊地握在手中關懷道:“又淘氣了吧,朕要派幾雙眼睛才能盯住你,怎麼一不留神都跑了出去呢?下回不聽話,仔細朕罰你。”說得那般溫柔親和,真是讓我意外啊?當年的淑貴妃、和妃只怕也沒得這般寵愛吧!
“謙貴人怕是凍壞了,皇上還是先行送她回宮去吧,免得落下了病根可不好的。”我提醒道,想要卿卿我我,不如回永壽宮去,何必在此礙我的眼呢?
胤禛聽後正有此意,我便俯身告退,朝倚梅園走去,只見如貴人依舊在院內採摘雪梅,拿着小竹筒一點點地收集那些開得茂盛的梅花上積攥着的雪水,一副專心致志的模樣,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問道:“皇上,剛剛從這兒過去,你沒看見嗎?”倚梅園是胤禛經常會來的地方,他經過倚梅園沒道理不停留的啊?既然停留能夠發現如貴人的,即便再無吸引力也好,好歹會問候幾句吧。
如貴人道:“我看見了,只是見皇上一副急急忙忙的神情,我不敢打擾,仔細躲起來了,也不知道皇上這是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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