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大醮當夜,怪事頻生。
神都西南威遠坊地面塌陷,豢龍氏周家本宗死傷慘重,周家老祖遇襲,族中最後一頭有真龍血脈的蛟龍被拐走…
十絕地之一的漳州長生殿,有修士看到玄光沖天而起,激起陰雲滾滾,彎月化作血色…
黃泉嶺暴動,一夜之間鄚州各地百鬼夜行,遊屍遍地,白家本宗麾下數只府軍同時被襲擊,損失慘重…
幕後黑手身份引起的轟動實在不小,社稷大醮後無量山迅速將消息傳遍各地,神都玄鳥軍再次出動,包圍周家山城。
可惜魏幽帝轉世的周敖早已消失不見,玄鳥軍所面對的,只是死傷無數,哀嚎遍野的周家老弱。
廣元真君本想用社稷壇找到周敖藏身之處,可惜對方不知用了什麼密法,徹底隔絕氣息。
社稷大醮只是根據五名魂胎魏幽帝殘魂炁息,推測出其根腳,但許多事還籠罩在團團迷霧中。
那些黑衣人數量不少,叛出本宗的白家之人只是其中之一,應該還有皇族後裔,但剩下的又是什麼人?
大魏朝已經崩塌,即便再次天下大亂,各法脈世家也不會允許大魏重新出現,他們費盡心思,耗費數百年時光將魏幽帝復活,到底有何圖謀?
還有那興元十九年隕星墜落一事,蕭劍秋看來也是在那時背叛,神秘黑衣人們到底用得什麼密法,竟能召來隕星!
更詭異的是,隕星中怎麼會有個棺槨?
種種謎團,令人細思極恐。
……
無量山上亂糟糟一片,王玄等人自然沒人搭理,大醮之後便回到道觀。
“魏兄弟是吧。”
王玄看上了那渾身毒皰壯碩漢子,也不在意其身上異味,微笑道:“不知將來有何打算,閣下身手不凡,不如來永安闖蕩一番?”
魂胎確實都是天資過人之輩,這名叫魏庭山的漢子,只是受邊軍老兵撫養,自己摸索,竟能將《血煞鍛體術》修到雀陰境,實在是驚人。
邊軍出生入死的精銳也不過如此。
魏庭山沉默了一下,見王玄沒有和其他人一般對自己身上氣味厭惡,眼中略帶感激,但還是抱拳說道:“多謝王大人美意,在下…習慣了一個人。”
王玄哈哈一笑,“魏兄弟可是擔憂非毒魄受損一事,本官已尋得解救之法,去永安看看,無論會不會留下,都會幫你祛除隱患。”
魂器對於醜佛兒沒用,因爲對方是主魂受損,對那癡傻青年也沒用,因爲對方早已瘋癲,但對着非毒受損的魏庭山,卻只需加個驅毒法陣即可。
魏庭山眼睛一亮,看了看遠處的莫卿柔後恍然大悟,頓時滿臉激動,彎腰抱拳道:“多謝大人,小人願去永安!”
另一邊,皇族內衛老太監也看上了那雀陰魄受損的猥瑣青年崔曉林。
“隨老夫入內衛吧。”
“沒錯,反正也沒用,不如切了!”
“以你天資,修行我等法訣,必然一日千里,御劍逍遙盡享人間繁華,比你回去當龜公好多了…”
幾番誘惑下,崔曉林終於咬了咬牙,“小崔子拜見二位前輩,今後還望多加提點。”
兩方都得人才,自是心情不錯。
至於那幕後黑手魏幽帝、現在的周敖,雖然王玄恨不得將其斬成十塊八塊,但說實話,根本不是他能夠摻和。
幸運的是,其身份太過敏感,恐怕這時不知多少世家法脈老祖要將其撲殺,永絕後患,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顧不上搭理永安…
……
晨曦露白,道觀鐘聲響起。
王玄推門而出,扭頭望了望正在沉睡的莫卿柔,微微一笑將門關上。
妻子雖說已修煉《太陰觀想圖》,正式成爲修士,但這段時間心中壓力頗大,精神上的疲憊可不是打坐能夠恢復。
李夫子剛好從道觀外進入,看模樣一夜未眠,面色凝重。
王玄連忙問道:“夫子,太子那邊怎麼樣?”
“無妨。”
李夫子微微一嘆,“昨夜神都出了大事,周家差點被端,周敖也已逃走,皇上連夜召集御林軍和玄鳥軍統領,看樣子氣得不輕。”
“太子沒得詔令,待在東宮不敢外出,我借神道香火之力傳信,與太子商量了一夜。”
“周敖一事,自有其他人操心,太子讓你下山後莫搭理他事,玄元教與魏幽帝勾勾搭搭,幾次作祟,皇上說不定便會以此藉口動手。”
“若此事發生,饕餮軍必會提前準備,今年上元節皇宮宴會尤爲重要,到時必各路英豪匯聚,即便你如今凝聚吞賊,也不可大意!”
王玄沉聲道:“夫子說的是。”
他此刻心中清楚的很,世道變幻,大潮涌動,他修行兵家,在無鎮壓四方的絕世武力前,掌控兵權便是最好的保險。
李夫子微微點頭,撫須道:“若論兵家廟算,審時度勢,王大人到是無需他人指點,太子那邊更需要人手,幷州事了,老夫今日便動身前往神都,來日再會。”
王玄愣了一下,恭敬拱手道:“夫子路上小心,上元節時,在下必前往神都拜見。”
雖說李夫子是奉了太子之命和幷州王之託護衛,但這一路沒少指點。
李夫子以縱橫術在山海書院成名,和他兵家廟算之術印證,頗有收穫,亦師亦友,相談甚歡。
再次交待一番後,李夫子便孤身一人飄然而去。
天下風雲際會,長生如夢幻泡影,前途無望,炁血衰退下,煉炁化神修士也會施展各自抱負。
如岑虛舟,要寫出《坎元山川志》。
李夫子,想趁機一展胸中所學。
大潮之下龍蛇起陸,英才們開始崛起,但這些老前輩們又豈會甘於寂寞…
至於王玄,則沒急着下山,畢竟廣元教主答應的好處還沒拿到。
……
清泉流響,山溪環繞。
松濤之間靈霧涌動,白鶴飛舞。
山巒之下青石小道,曲徑通幽。
留着長鬚的道人在前方闊步而行,王玄則一身青衣緊隨其後,邊走邊聊。
“師尊瑣事繁多,這幾日便由我來引路,王大人有何吩咐,儘管說便是。”
“多謝守義道長。”
“別,笆斗師叔可是遞了話,要我好生招待,小道還想請師叔幫我煉丹呢…哈哈哈。”
這是鐵道人徒弟,郭守清師弟袁守義。
無量山遭逢大亂,再加上魏幽帝的事,鐵道人自是顧不上,便讓徒弟爲王玄帶路。
二人拐過幾道密林,眼前頓時出現個依山而建的小道觀,古樸典雅,竹葉茂密,一座座石塔好似鑲嵌在山壁間。
“這裡便是我教藏經閣。”
袁守義撫須笑道:“這裡平日人可不少,不過如今卻是清淨了許多,正好適合王大人抄錄典籍。”
王玄看了一眼,立刻心中有數。
這藏經閣外面看着小,實則是將小半座山挖空,分成隔斷,由各個石塔進入。
不出意料,進入藏經閣後,每座石塔幾乎都有白鬚老道守門,看似垂垂老矣,但各個炁息晦澀難測,並且每座石塔都布有大陣。
袁守義邊走邊低聲道:“這幾座是教中秘藏傳承,王大人切莫靠近,前面那座則是歷代收集的雜學,並非我教傳承。”
說着,眨了眨眼睛,“裡面可不止有兵家典籍,王大人莫錯過機會。”
王玄心領神會,“多謝道長。”
果然,來到石塔前呈上廣元教主令牌後,守塔老道只說了句“莫損壞書籍”,便沒再搭理。
藏經閣也需要教中功績供奉,因此袁守義守在塔外,王玄則獨自一人進入。
石塔下面幾層全是桌椅長凳,早已備好筆墨紙硯,最高一層則通向山洞藏書庫。
王玄進入山洞後,只見洞窟四周密密麻麻全是凹陷石壁,鑲嵌着靈木鍛造的書架,上面整齊放置着典籍和皮卷,看上去就年頭不小。
而在洞頂,則鑲嵌着一枚碩大明珠,散發着幽幽白光,洞內清爽至極,毫無腐朽之炁。
“太一教…果然土豪!”
王玄不由得一聲讚歎,同時嘴角露出微笑。
他有天道推演盤,細讀一遍便可刻錄,說句難聽的,簡直是老鼠進了米缸。
顧不上浪費時間,王玄立刻在各個書架前快速閱覽目錄。
莫家也花費巨資,從山海書院抄錄典籍,因此他首先便是將讀過的刨除。
史籍,山川志之類的很重要,說不定某些信息就隱藏着重大秘密,但與山海書院重複的也很多。
這類是大頭,立刻就過濾了近三分之一。
其次便是各類物志,比如靈藥靈草分辨,魑魅魍魎種類,以及不少道士的除魔筆跡,王玄大致分辨後,將其排在記錄末尾。
最重要的,當然是兵家典籍。
王玄發現了不少兵書,皆是大魏大楚一些名將所著,應該是原先玄天道藏書。
這次王玄看得十分仔細,每一本都認真翻閱,哪怕其中近半數都看過。
太一教不重視兵家法門,保不準其中就藏有好東西。
果然,沒一會兒便有了發現。
一本是白虎兵聖李援手下十大元帥之一,鎮海大元帥袁蛟所著的《覆海卷》,不僅撰寫了水戰之法,還記錄了兩種法脈重器煉製法,分別是《飛魚炮》和《巽風帆》。
一本是大楚一名擅於遁法的將軍所著《風林火山法》,講述了軍陣遁法的使用秘訣,如何與山川陰陽地勢相合。
而最吸引王玄的,則是一本無名皮卷,也不知是什麼年代傳承下來,已損毀大半,但上面卻記載了一門《萬劫鍛身法》。
兵家吞賊境的修煉方法,好似鍛造神兵,一邊融入天地靈物,一邊要以內煉外煉之法鍛體。
所謂內煉,便是要運轉鍛體術,借體內煞炁錘鍊肉身,祛除雜質,容納更多煞炁。
而外煉法,便是藉助外力,或佈置陣法,或弄些負重法器,最好的方法便是尋找天地熔爐。
這門《萬劫鍛身法》,便是專門針對吞賊境的內煉與外煉,相當罕見。
比如對於外煉,這《萬劫鍛身法》便記載了一種鎧甲煉製法,有些類似睚眥神兵,只需注入煞炁,重量就會猛增。
還有一門陣法,乃是將龍脈竅穴改造成天地熔爐,借其鍛體,玄妙至極。
更重要的是內煉法。
望着上面密密麻麻小字,王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九天星煞應用之法,或許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