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鷹啼嘹亮,王玄頓時腦中靈光一閃,對着身後護衛道:“快,取我行軍圖箱來。”
自從發現醜佛兒身中十絕種魂術,王玄就將其安排在府衙前院,一則專心修煉,二則作爲莫卿柔護衛。
如今身後扛旗護衛已換做他人,另擇十名身手高超、做事利落的軍士充作近衛。
聽到王玄吩咐,一名近衛當即轉身,抱來一個精緻黑檀木箱,打開後,裡面分門別類放置了各種地圖卷軸。
王玄從下方抽出一根古樸皮卷,只見上面赫然是坎元山脈這片區域地形圖,且有一道道紅線標註着地下溶洞。
這是上次攻打三仙廟時,從一個叫摩雲大王的鷹妖洞府中找到,後來大破妖巢啓到不小作用。
王玄已將此圖命人拓描數份,因此放在箱底吃灰,卻忘了此圖還標註了一個地點。
那是一個禁地。
摩雲大王之母曾在那邊修行,眼下大軍正向西北處前行,已經過了巨型玄銅礦和被地火掩埋的三仙廟。
那些妖物不斷騷擾,按照線路來看,正是要將他引向那片禁地。
王玄若有所思,對着旁邊郭鹿泉問道:“郭老,還記得摩雲大王麼?”
“當然。”
郭鹿泉灌了一口虎鞭酒搖頭道:“那頭鷹妖,曾以我陰門失傳的‘叫魂術’夜襲軍營,臨死時,又以噬心咒對付大人。”
說着,幽幽嘆了口氣,“我陰門歷史古老,與巫教一般根植於民間,流傳甚廣,各家各戶敝帚自珍,中土戰火紛飛,秘術傳承早已遺失大半,如今連‘嫁夢術’都出來了,真不知還有多少傳承落入妖物手中。”
“那處禁地曾被三仙廟妖魔掃蕩,估計也剩不下什麼東西。”
王玄若有所思道:“郭老莫要灰心,妖物引我們去那處禁地,想必還有蹊蹺。”
這時,旁邊的岑虛舟眼睛一動,“大人可否將地圖與我一觀?”
“當然。”
王玄將皮卷遞過,岑虛舟接過後看着地圖上的地下溶洞圖陷入沉思。
半晌,他一拍腦門,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哈哈笑道:“老夫想通了!”
望着衆人目光,岑虛舟撫須笑道:“昨日我談到‘捉龍’,但想時容易做時難,這一路行來,觀大小山谷格局,眼花繚亂,如盲人摸象不得全貌。”
“老夫剛纔終於想通一點,這坎元山脈天星局是表,天地棋局,除非有真仙修爲纔可一窺全貌,而照這風水溶洞圖來看,真正的大格局乃是藏於地下!”
“藏於地下…”
楊老頭愕然,“岑先生,那該如何破解?”
“破不了。”
岑虛舟撫須微微搖頭,“這地下溶洞錯綜複雜,深不見底,又有天然陣勢形成迷宮,即便常居此山的妖物也只敢在外圍遊走,何況是我們?”
“不過但凡陣勢,必留有生門通達天地靈炁,又以幻陣遮掩,這天星局…便是遮掩生門之局勢,天地造化,當真鬼斧神工!”
王玄若有所思,“先生的意思是,那些禁地,便是地下格局所顯露的生門?”
“老夫只是猜測。”
岑虛舟看着地圖,眼中滿是激動,“但如果是真的,那便是風雲之中顯現的一鱗半爪,正是捉龍之機!”
王玄雖不懂地師法門,但也明白了岑虛舟之意,眼中若有所思道:“若在平日,派兵細細查探也無妨,但觀這些妖邪之意,分明是要借禁地天險,陷我大軍於死地。”
岑虛舟愕然,苦笑拱手道:“大人說得對,在下一時興起,險些壞事。”
周圍衆人也是微微點頭贊同。
剛纔岑虛舟說得太好,很難不令人心動,還好王玄冷靜。
“無妨。”
王玄提起繮繩,嘴角露出一絲弧度,“那些個妖物這般行事,說明已經急了,我等只需以陽謀大勢步步爲營,便可令其露出破綻。”
“走,咱們慢慢玩!”
嘟——!
一聲令下,嘹亮號角吹響,大軍繼續前行,向着那處禁地所在而去…
……
“黃老,他們中計了!”
溶洞之中,黑毛狼妖眼中滿是興奮,“我幾番引誘,如今那人族大軍距離禁地已不到五十里。”
“哈哈哈!”
黃鬚老者哈哈一笑,“都說人族貪婪成性,看來那王玄也不能免俗,軍陣一亂,便是我等出手之時。”
說着,扭頭望向那死人臉書生,“白道友,那處禁地真如你所說一般兇險?”
死人臉書生微微點頭,“那處禁地,共有裡外兩層,之前有大妖盤踞,後來被三仙廟攻破,但即便他們也不敢深入。”
說着,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那禁地中心有一座鬼穴,應是人族大楚遺蹟,也不知布了什麼陣法,從來沒有東西能活着出來,想必,就是人族所說旳鎮靈塔!”
“好!”
黃鬚老者詭異雙瞳中滿是血腥,“黑齒道友,你身法最快,勞煩繼續探查,到時老夫再設壇做法,用毒障將退路徹底封鎖。”
“是,黃老!”
黑毛狼妖微微點頭,化作陰風離去…
……
幽暗密林之中,地面滿是腐葉泥濘。
滾滾白霧翻涌前行,其中似有人影閃爍,奇怪的是炁息全無,就連樹幹上的松鼠都不曾察覺,繼續跳來跳去。
白霧之中,上千名血浮屠軍士默默前行,他們鎧甲滿是琉璃血色,竟是窮奇軍正式鎧甲,而且大多已凝聚伏矢煞輪,沉默寡言,氣勢兇悍。
血色煞炁升騰而起,在上空形成太極圖,數十名修士手持長幡,施展幻陣遮掩。
這便是屠蘇子明找到《八景煉神術》的獎勵,一千名邊軍悍卒,皆是百戰老兵。
屠蘇家在窮奇軍說一不二,自然會給自己撈好處,比如這些老兵,原本全是屠蘇山城周圍百姓,世代依靠屠蘇家生存,每年都會有子弟前往邊軍歷練,隨後退役。
再加上家族打造的法器,屠蘇家隨時能夠聚齊數萬不弱於邊軍的隊伍。
軍陣之中,屠蘇子明查看手中簡信,沉聲道:“王兄要我等暫時按兵不動,待徹底探清妖物巢穴後再動手。”
“公子。”
旁邊一名冷臉軍士皺眉道:“山城那邊已傳信,要我等無需理會妖物襲擾,照常開荒便是,公子何須要聽他命令。”
屠蘇子明瞥了一眼,“我要你學習永安軍練兵之法,你可有所收穫?”
那軍士沉默了一下,“那是他們軍陣法門,還有,血虎軍紋,也是王玄不傳之秘,一旦修煉,便要受其掌控。”
“哦,原來如此。”
屠蘇子明似乎並不意外,“我託人詳查王家祖上,只是一普通大將,看來是另有奇遇…罷了,這件事不許再查,聽命就是。”
那軍士愕然,但見屠蘇子明臉色,也不敢多問。
屠蘇子明亦懶得解釋,他腦中想起這次歸家所見所聞,忍不住心中暗歎。
數千年積累,世家表面風光,內裡腐朽令人觸目驚心,蕭家內都不休,屠蘇家又何嘗不是如此。
說不得,也要爲自己尋一條後路…
……
另一邊,山林震盪,煞炁滾滾。
王玄率大軍前行,一路號角長鳴,戰馬涌動,毫不掩飾行蹤。
上元夜兵圖推演,讓他心有所悟。
如果說以前的永安府軍,可憑藉不對稱信息扮豬吃虎,那麼如今,他已暴露在衆人視線之中,怕是衆多手段早被人暗中研究。
既然已名揚四方,那便索性聚攏煌煌大勢,兵鋒所向,無可匹敵,另敵聞風而逃。
唯有這般,纔算鎮壓一方。
兵道之威,不戰而屈人之兵,纔是上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