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
郭鹿泉聞言愕然,手中酒葫蘆也忘了放,“這家可是四海門的老店,阿福會不會聽錯了?”
張橫悶聲道:“阿福靈性超絕,這一路可從來沒錯過,再說四海門又咋了,難道不會開黑店?”
他對唐子雄意見頗深,自然也看不慣四海門。
“你這憨貨懂什麼…”
郭鹿泉搖頭道:“四海門可不簡單,三百年前天下大亂,他們組織貨郎遊走天下,又於荒野開設客棧,沒點手段怎麼行?”
“他們幕後之人十分神秘,和大燕南晉皇族關係都不錯,從不參與朝爭,客棧弄得比驛站舒服,無論江湖遊走,還是豪商客旅,甚至朝廷官員都會投宿。”
“若成了黑店,他們生意還做不做?”
王玄掏出肉乾餵給阿福和小白,又看了看前方,“這世間沒有什麼絕對,一切小心便是。”
“是,大人。”
三人出了山道,同樣看到了那依山而建的客棧。
此刻戊時剛過,寒夜中客棧燈籠搖晃,隱約有人聲喧囂,騾馬嘶鳴,顯然投宿的客人不少。
郭鹿泉笑道:“每年上元佳節,府城都熱鬧的很,三教九流齊聚,商旅也要提前運貨,難免會生些口角爭端,或許被阿福察覺。”
“無妨,小心便是…”
王玄也不在意,繼續策馬而行。
這四海客棧面積不小,門前整理出巨大平地,側方則是一排馬棚,正有兩名夥計忙碌喂料。
見三人前來,夥計連忙上前牽馬,同時一臉憨笑:“客人來得正好,尚有幾間空房…”
王玄也不廢話,翻身下馬,拋出一塊令牌。
夥計接過後一看,連忙躬身抱拳,“原來是幾位官爺,後院已經備好,請隨我來。”
四海門很會做生意,通常會另設宅院以示官民有別,王玄往年雖大多投宿驛站,但也曉得其中門道。
見了令牌,兩名夥計態度更加熱情,一人牽走馬匹,另一人則在前引路,帶着他們繞過正門沿側方斜坡而上,頓時出現了一排五座小院。
不同於前方大客棧喧囂,這裡雅靜許多,其中兩間院內燈火隱隱,三間門頭緊鎖,一片黑暗。
“天黑,大人們小心腳下。”
夥計上前開門,點亮燈籠,一番忙碌後躬身道:“熱水一會兒送來,大人們可要些酒菜?”
“隨便來些就行。”
王玄看了看院外,“其他院子都是什麼人?”
“這個…”夥計一臉爲難,“大人,咱們四海客棧有規矩,不得透露客人身份。”
王玄也不在意,“行,去吧。”
夥計剛走,張橫便冷哼道:“這傢伙不老實,四海門販賣各地情報,還會替客人保密?”
“一碼歸一碼麼…”
郭鹿泉笑道:“大人,你們先吃,我去前面溜一圈。”
“嗯,郭老小心。”
王玄知道,郭鹿泉是要去探探風,看有什麼危險人物,好做到心中有數。
不一會兒,夥計端來熱水酒菜,二人簡單洗漱便大快朵頤。
……
另一邊,郭鹿泉晃晃悠悠來到客棧前廳。
相較於後面的雅靜小院,這裡卻是大了不少,二層小樓呈“井
”字型排列,中間十幾張酒桌半數都坐滿了人。
郭鹿泉雖在朝廷混飯吃,卻一股子江湖風塵氣,像個落魄的老頭,獨自找了個地方,一邊自斟自飲,一邊暗中觀察。
他江湖經驗豐富,很快便瞧了個大概。
這裡大多都是些商旅護衛,跑江湖的藝人。
也難怪,除了這些苦哈哈,還有誰會在這料峭寒春之際,奔走四方。
江湖流離,風光的永遠只是少數。
咦…金家班的人也在?
郭鹿泉暗中一笑,已猜出怎麼回事,裝作不認識,準備再喝幾杯就起身離開。
忽然,幾名護衛談話吸引了他。
“欸,聽說了沒,血衣盜又下山了!”
“怎麼沒有,聽說是在懷州,不過這次沒有入城,而是將司馬家的一座礦場劫掠一空。”
“他們要礦藏做什麼,司馬家難道沒動手?”
“怎麼沒有,數十名供奉連夜追入深山,可惜連對方毛都沒抓住…”
說到這兒,那名護衛看了看四周,小聲道:“有人傳言,血衣盜有山中龍脈溶洞地圖,所以能穿行百里無影無蹤,不少江湖邪修都已經加入。”
“嘖嘖,看來事情鬧大了,不會來咱幷州吧?”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
郭鹿泉低頭喝酒,聽得眉頭凝重。
他在永安休養了一個冬天,這短短時間內血衣盜竟然聲勢如此之大,背後恐怕不簡單…
咚!
大門忽然被撞開。
所有人都是一驚,倉郎朗拔出兵器。
雖說四海客棧有自己護衛,綠林悍匪也賣四海門面子,不會輕易滋擾,但狗急了都會跳牆,何況是人。
出乎他們意料,進來的不是什麼盜匪,而是穿着土氣的一老一少,扶着個臉色慘白的中年人。
護衛們皆是冷眼旁觀,心中警惕。
行走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路見不平,行俠仗義爲什麼人人稱讚?
是因爲少。
然而,郭鹿泉卻面色一變,“祁隆?”
說罷,身形閃爍已來至跟前。
護衛們嚇了一跳,沒想到那蔫不拉幾的老者竟是個好手?
穿着土氣的老少正是王玄曾見過的憋寶人師徒,見郭鹿泉阻路,悚然一驚就要抽出腰間鐵刺。
“是自己人。”
祁隆連忙制止二人,臉色慘白笑道:“鹿老頭,老子流年不利,又栽了…”
“先別說話。”
郭鹿泉臉色凝重,帶着三人迅速離開。
大廳櫃檯上,正在算賬的掌櫃眉頭微皺,叫來夥計低聲吩咐…
……
屋內,燈火明亮,血腥味十足。
牀上,祁隆已然昏迷,胸口五個指洞血流不止,周圍一大片焦黑潰爛,竟然變成了綠色。
“屍毒!”
郭鹿泉面色一變,雙手如風,先是迅速用小刀颳去腐肉,隨後用了火罐拔出毒血,又從懷中掏出藥粉…
半晌,才抹去額頭汗水仔細包紮。
幾人身後,四海客棧夥計端着盤子,面色不變躬身道:“幾位大人還需要什麼?”
四海門生意卻是有一手,郭鹿泉剛把祁隆接回小院,轉眼便有夥計送來了各種傷藥針罐。
“不用了。”
王玄揮手打發走夥計,盯着憋寶人師徒道:“二位,又見面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用說!”
郭鹿泉氣不打一處來,“這是老殭屍所傷,定是去挖了墳堆子!”
羊皮襖小徒弟漲紅了臉:“胡說,俺們老楊家只憋寶,不挖墳,跟那些土夫子不是一路人。”
“憨娃,閉嘴。”
羊皮襖老頭制止了徒弟,從腰間取下菸袋鍋子,死命抽了幾口後皺着滿臉褶子道:“幾位既然和祁爺相熟,老頭也就不瞞着你們。”
“我和劣徒是靠接蕭家珍寶閣生意爲生,也因此認識了祁爺,這次是接了任務,去找山中木客做生意,誰知卻出了事。”
“木客?”
王玄原本不在意,這一聽卻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