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鼓雷雷,旌旗獵獵,吶喊聲震天。
他騎着高頭大馬,手持長槍,鎮定的看着敵方的陣營的方向,等着對方的兵將出馬。
兵戎相見和戰爭並不是他的意願,但敵國主動的挑起了這場戰爭,身爲邊城守將的他不得不應下這關係到國事榮辱的一戰。
戰鼓一聲高過一聲,兵士們的吶喊聲也一波強過一波。
卻不知爲何,原本是挑起戰端的敵方陣營卻許久不見人影。
“莫不是他們見到我軍將士的士氣,害怕了,不敢出戰?”身邊的副將在如雷的吶喊聲中玩笑着。
“聽說對方的主帥是一名女將,說不定正在梳妝打扮纔來應戰呢!”另一名副將也語調輕鬆的調侃着。
這一批將士,是他們家的家將,平時的訓練刻苦,也都有雄才偉略,因而對於小小的附屬國的挑釁,他們並沒有看在眼裡。
但他卻沒有露出絲毫情敵的表情,始終嚴陣以待的注視着遠處的陣營。
他也知道對方的主帥是一位巾幗女子,是敵國的公主,聽說文韜武略不下於任何一個男子。
所以,他敬佩的同時,更不會因爲對方是女將而稍有怠慢輕敵。
一盞茶的時辰過去了,敵方的陣營總算是出現了一些波動,馬蹄陣陣,擂鼓喧天,旌旗搖曳之下,一人一馬當先的朝着他們的方向疾馳而來,滾滾煙塵在她身後的馬蹄下散開。
近前,再近前,他卻猛然呆怔住,直直的看着對方停留在自己十步遠的距離之外勒住了馬繮。
“是你!”他說不清是震驚的成分多一些,還是被背叛的羞辱更多一些,從第一次同時看中一柄玉骨扇開始之後的點點滴滴,此時就像是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腦海中,又羞又惱又心痛,無數種矛盾複雜的情緒在他心中糾結成團,剪不斷理還亂。
此時的世界彷彿只剩下他與她,他想要問她,她與他的第一次相遇可是故意?想要問她,以後的每一次相見可有真心?
卻心亂如麻的無法啓齒。
而她,眼神就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一般,沒有任何的驚喜,沒有任何的驚訝,平靜的沒有一點波濤。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見她的嘴脣動了動,只有一個字“上”!
然後,他看見她身後的將士們洶涌而上,朝着他們撲了過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指揮了手下的將士們,只聽見身後如雷呼喊,兩名貼身副將率領着將士們迎敵而上。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眼睛依舊直直的盯着對面的那個身穿銀製盔甲,英姿颯爽的女子,腦中浮現的卻是她輕羅軟綢時的嬌柔。
忽然,她動了,朝着他的方向奔馳而來,手中長劍揮舞着,他都能在嘈雜聲中聽見那蕭蕭而過的劍舞瑟瑟聲。
忽然,他發覺自己竟然笑了,伸展着雙臂迎着她的到來。
而她,卻在一步之遙忽然就勒住了馬繮,慍怒的看着他,質問道:“你爲何不應戰,是看不起本公主嗎?”
本公主……嗎?
她與他竟生疏至此了?
他僵直的手緩緩的垂落,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只問出了三個字:“爲什麼?”
是啊!爲什麼,她好像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在看見領軍的人是他之後,她的眼神可以平靜一如池水?
爲什麼,她在明明知道他的身份的情況下,還要來招惹他?
爲什麼,他們是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相見?
爲什麼……
她的嘴脣緊抿着沒有回答,看他的眼神卻似乎有了一些波動,但面色依舊如霜,不願意解釋她的目的。
耳邊的廝殺越來越慘烈,入目的皆是飛濺的鮮紅。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她長嘆了一聲,語調輕柔卻不失堅韌的道:“事已至此,我們各爲其主,總也要決一勝負才能罷休了!”
好一句各爲其主啊!
他啞然失笑,卻知道這笑容不達心底。
手中長槍掄起,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道:“來吧!”
來吧,各爲其主,必得決一勝負。
她似乎笑了一下,但笑容有些飄渺,彷彿隔了千山萬水,他看不真切。
劍舞槍動,他以爲他們必將經歷一場苦戰,卻沒有想到,只一擊,他的槍便沒入了她的心口。
而她,卻笑了,笑得那樣的燦爛,就跟他們初見時一模一樣的笑容。
他傻了,呆了,怔怔的看着她口中不斷的涌出鮮紅卻愣在當下一動不動。
她卻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道:“抱我!”
他仿若雷擊,幡然而醒的衝到她的身邊,在她落馬的那一刻緊緊的將她擁進了懷中,出口的還是三個字:“爲什麼!?”
“因爲我喜歡你!”她笑着,不顧口中噴涌而出的鮮紅,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爲我們只能活下一個,而我想要你活着!”
這麼簡單的一個回答,卻讓他心痛如絞說不出話來,哪有那麼多的爲什麼,答案只有簡單的一個而已!
“看,你送我的扇子我一直都好好的收着呢,等我嚥氣了之後,你把它葬在我身邊吧,我要帶着對你的念想生生世世……”
兔兒是被一陣痛苦的如同野獸般的嗚咽聲驚醒的,神思清明的一瞬間就感覺到發出聲音的正是身邊的牧以琛。
凌晨微弱的光線之下,牧以琛的雙眉緊鎖,眉宇間的刻痕比平時還要深刻幾分。
鼻息間的呼吸十分的沉重,臉上滿是悲痛欲絕的神色,單薄的嘴脣緊抿着,喉間正發出一聲聲的痛苦嗚咽。
他的一手正按壓在胸口,緊緊的攥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隨着急劇喘息的胸口上下起伏着。
不知爲什麼,他痛苦的表情讓兔兒的心跟緊緊的糾結起來,輕推着他,聲音幾乎哽咽:“牧以琛,你怎麼了?牧以琛!你醒醒!牧以琛,你快醒醒!”
“額~”牧以琛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雙眼通紅而茫然的看着正俯撐着看着自己的兔兒,“我怎麼了?”
“你好像做惡夢了!”兔兒眼圈兒一熱,“你好像做了一個很痛苦很痛苦的夢!”
“是嗎?”牧以琛緊握在胸前的拳頭微微鬆開,發現掌心中一片火辣,緩緩擡起一看,掌心居然破了皮。
而且,心口的彷彿被一股鬱氣堵住,讓他呼吸都顯得那樣的不通暢。
什麼樣的夢,讓他這樣的痛苦,也讓兔兒感應到了他的情緒,爲何他總是記不起來?
“牧以琛,你還好嗎?疼嗎?”兔兒紅着眼睛,坐起身子,握住他的手,看着手掌心裡的點點血絲,心疼的道,“我這就幫你修復傷口!”
“我沒事,也不疼!”心口的悸痛雖然還在,但因爲記不得夢境中的一切,牧以琛的情緒倒是恢復的很快。
“可是我痛!”兔兒一邊說着,一邊唸了咒語爲他修復,同時,大顆的眼淚就這樣毫無預警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是真的覺得心好痛,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了什麼樣的噩夢,但是她就是感同身受的覺得難受,覺得痛。
手心的傷口很快就恢復了,平滑的一點都看不出剛纔還是血絲點點。
他擡手撫了撫她的頭,又用大拇指輕輕的擦去她的眼淚,柔聲道:“小傻瓜,哭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哭!”她兔小仙的心情應該總是很好的,在天界呆久了,應該早就沒有了喜怒哀樂,何況,她還是一隻簡單單純的小兔子。
可是,爲什麼下了凡之後,她的情緒就這樣多了呢?難道這真的是因爲她多吃了人間的煙火了?
“乖,不哭了,哭的眼睛更加的紅腫了!”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讓她的小頭顱靠在自己寬厚的胸膛上,然後輕輕的拍撫着她的背,“時間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我睡不着了!”她枕着他的心口,聽着那恢復了沉穩的心跳,心情總算是安定了一些。
“那就不睡,我們說說話!”
“說什麼?”
“呵呵,你想說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們再下去找找看仙靈草吧!”到了牧以琛的家,兔兒就惦記着仙靈草了。
其實她昨晚就想要下去找的,只是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所以給忘記了。
她以爲牧以琛一定會說找不着了,就不要再花心思找了,沒想到他卻認真的點頭道:“好!我們再去找找,而且,你順便再查查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偷吃了!”
牧以琛可記着披薩店裡發生的意外,讓他不得不擔心是不是有別的仙妖也來到了他們的身邊。而且,那樣的事情,讓他怎麼想也不會把事情當成人家是在開玩笑的。
“嗯嗯!好!”兔兒聞言,離家歡快的從他身上爬起來,剛纔的悲傷情緒也瞬間恢復了。
“先洗臉刷牙!”牧以琛失笑,但還是不忘囑咐她早上最基本的清潔問題。
“我很乾淨了!”某兔嘟囔了一聲,但還是聽話的進了浴室,在她看來,這就當是入鄉隨俗了。
洗漱好之後,牧以琛看了看時間,也不過是六點。
下了樓,洪媽已經在廚房做早飯,老洪也正要去花園修剪花草。
“少爺,你們要出去?”正在玄關換鞋的老洪見兩人直接來到門邊就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