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其實,還有一類人會上鉤。”程生道。
“什麼人?”
“真正的有錢人。”
折文不屑的笑了一下,“真正的有錢人會買A貨?”
“不會。但會買下來你整個店,包括你這些貨,”程生平淡開口道,“也包括你。”
折文被瓜子嗆住了,咳了兩下小聲的說:“那樣有錢人豈不也沒錢了?”
“有錢人家裡的一架鋼琴都比你這店貴。”
“切,說得跟真的一樣。”折文滿不在乎的說,“你說的不會是你自己吧?”
“如果是的話,我還用在這看你嗑瓜子嘛?”程生道,“我爹是嘉陵江上的一個漁夫,我自小就在江邊長大。小時候會去撿蚌殼,有錢人喜歡裡面的珍珠,我便上門去送,就知道有錢人都是什麼樣子的了。”
“那你快給我講講,有錢人都是什麼樣子的?”
“他們的孩子每天都喝進口的牛奶,過生日的時候會請全班同學在家裡開party,買一個好幾層的蛋糕。家裡還會有專門的傭人,廚師和司機。不用自己做飯,不用做家務,也不用忍受風吹日曬雨淋。”
那天一直等到太陽落了山,店裡也沒進來一個客人。
折文和程生往野巷子走着,路上路過一家便利店,折文興致沖沖的拉了程生進去,一直走到冰櫃前面,指着一盒寫有一串希臘文的冰鮮奶,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問道:“你說的那個進口牛奶,是不是這個?”
是進口的劣質貨,程生心想,但又不忍心打擊折文,於是“嗯”了一聲。
折文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後,高興的把那瓶冰酸奶拿了出來轉着看了看,隨即又放回了冰櫃裡,拉起程生的袖子,說“那走吧!”
程生驚愕道:“你今天不買牛奶了?”
折文笑着說:“不了,我想攢錢,也買一瓶進口牛奶嘗一嘗。”
“要攢多久?”
“大概,兩個月吧。”折文掰着手指頭算着。
兩個月,他和酒吧的合同就簽了兩個月,程氏企業被留給的的解決財務危機時間也是兩個月。
他聽見折文說,“要是我的古董店能換成那家便利店就好了。”
兩個人走在路燈下面,折文還在拽着程生不停地念叨:
“你說,有錢人爲什麼要來買我這店呀?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可能只是看你可憐。”
“那程生,如果有一天,你變成了那樣的人,會來可憐我嘛?”
“會。”不僅會買下來你的古董店,還送給你那家便利店,到時候每天都會有貨車來運送最好的進口牛奶,再僱一個幫你卸貨的店員。你就只管做便利店裡的小老闆,無聊的時候嗑嗑瓜子,晚上數一數錢。
程生看着折文削瘦的骨骼,在路燈下因爲一個念想而雀躍着的心,突然覺得,等到自己回去之後,養只金絲雀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等到了晚上,程生又跟着陸北市去酒吧,不過這次。還沒走到巷子口,突然看見一個清瘦的姑娘,稱不上多好看,但也是眉清目秀,乾乾淨淨的,面相溫柔,頭髮鬆鬆的綁着,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那姑娘也看見了他們,笑着朝他倆打招呼:“北市!程生!”
陸北市朝姑娘點點頭,程生纔想起來,這是昨天在酒吧的女服務員小迪姐。這與她在酒吧裡濃妝豔抹的樣子着實相差甚遠,實在是有些難認。
程生早就聽折文給他講過,這野巷子裡處理他們三個人,還住着個鴇兒,據說年輕的時候受了男人的騙,一心是要報仇的。
三人相伴而行,陸北市是個話極少的。小迪姐倒是會主動和程生搭着話說:
“早就聽折兒說新來了一個鄰居,一直想認識你來着。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我也是十七歲的時候入行的,算起來現在都有五年了吧。”小迪姐一邊掰着手指頭數,一邊轉頭說道。
“所以五年前,折文就在這了嘛?”
“是呀。這巷子七八年前就被劃分爲危房了,這地方就被一個企業收購了,要拆,折兒家做了釘子戶。後來拆遷隊來了要硬拆,折兒的媽媽就被逼得當衆從樓上跳了下去。後來房子也沒拆成,人們覺得這兒不吉利,又是危房,慢慢的就都搬走了,就剩了小折兒一個呆在這兒。”
講到這兒,小迪姐突然嗤笑一聲,道:“不過說起來他還挺精的,那麼小就知道把這沒人要的房子租給我們這些‘黑市人口’來掙錢了。”
陸北市補充道:“漏洞還是很多的,沒聽說過哪個物業會收住戶的鑰匙。”
程生疑惑道:“你們既然都心知肚明,怎麼還給他交租金?”
“他娘用性命保下來的房子,怎麼就比不上那幾個破錢了?”陸北市冷冷的道。
“是呀,這孩子其實真的很招人疼的。”不知不覺竟已走到酒吧,小迪姐一笑,湊到程生耳朵邊說:“下班了在這等姐姐,姐姐給你講點有意思的,關於折兒的。”
小迪繞過剛擺好的酒桌進了更衣室,沒過一會兒,陸北市也推了門進來,面無表情的把她衣服後面的拉鍊一路拉到了頭,看着鏡子里正濃妝豔抹的女人,道:“你不會看上這小子了吧?剛見面,就打算聊家底?”
小迪拿着口紅的手一滯,明豔的笑道;“那你呢?剛見面,就給人家找了工作?”
“我那都是爲了折兒。”
“我也是。”
“你最好是。”
“怎麼,怕我跟你家折兒搶男人?不過,程生這小子的模樣生的是真俊,他要是願意,我倒是不介意”
陸北市猛地一下把小迪抵在牆上,低聲警告道:“你能不能別對孩子下手!”
小迪苦笑一聲,道:“陸北市,你真的是個好人,要是我當年也能遇到你這樣的人就好了。”
陸北市自知失禮,很抱歉的放開了她,推門走出去之前,又回頭道:“現在遇到也不晚,其實只要你想,你隨時都可以”
“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