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保一眼中精光閃動,略一遲疑,說道:“好說,卻是有用劍的高手,你且稍候,我去府門前打個招呼。”
劉季點頭。
不多時,徐保一從府門前返回,示意劉季跟自己走。徐保一帶着劉季向徐府深處走去,劉季心頭一緊。他知道,能住在這裡的也就只有徐家本家之人,越是靠近中心,地位越是高。不知道徐保一帶自己見哪位宗老。
內宅之中庭院錯落,劉季已經記不清到底是如何到此處也不知此地爲何處,這處庭院簡單卻也不失風雅,院中只一棵老柳樹,老柳樹下大理石做的石桌石凳不見絲毫塵埃沾染,想來是主人時時打掃。
劉季隨徐保一入院來,徐保一輕輕叩動房門,躬身恭敬說道:“徐家保字號徐保一請見老祖宗。”
劉季不知拜見的是哪位老祖宗,只得躬身站在徐保一身後,靜待這位老祖宗現身。
房門緩緩打開,一股撲面而來的銳意和一種威壓瀰漫在空氣中,劉季感覺有些喘不過氣,這是一個強者,一個絕對的武學強者。
“你就是劉季?”這是一個清朗的嗓音,帶着一股滄桑,卻十分平和,聽不出半點倨傲之意。
劉季沒擡頭,“晚輩正是劉季,見過老祖宗。”長者面前,劉季懂得非問不答的規矩,老老實實不敢稍逾。
“保一,你帶他來此所爲何事?”這宗老問道。
徐保一看看劉季,示意劉季自己說。
劉季這才擡起頭來,面前的老者不算壯碩,身條筆直,鬚髮肆意生長,似醒獅,整個人能有着一種絕世好劍的劍意,看起來是一位一流的劍客。
劉季拱手抱拳,“晚輩有些劍道上的問題想要求人指點。”說着劉季就有點心虛,劉季豈是有問題,是完全沒有入門,本想讓徐保一找個人稍加指點,沒想到徐保一直接把自己帶到徐家老祖宗面前,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岔子,這位老祖宗若是覺着自己戲弄於他,任誰也是保不住自己的。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劉季,對徐保一點點頭,示意徐保一可以走了。劉季有些奇怪,這老者竟然這麼輕易就留下自己了,徐保一不是隻是個徐家僕從嗎,竟然有權力直接進到徐家內宅之中,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劉季隱隱感覺到這其中有問題,但又不知到底在什麼地方有問題。
老者出聲打斷了劉季的思緒,“把你背上的劍給我看看。”老者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劉季揹着的玄鐵長劍,劉季看到老者手掌之上厚厚的繭子,這是常年持劍留下的印記。
劉季扯斷繩子,雙手把劍奉上,老者一手持劍,橫於身前,一股撲面而來的氣勢逼得劉季眼睛微眯。老者氣貫長劍,纏於長劍之外的粗布如庖丁解牛一般散開,卻並未被震斷。
劍身嗡鳴,老者眼中精光一閃,用另一隻手的手指試這劍鋒,鋒銳之極,若不是老者手上老繭,說不得此劍又要見血。又隨意施展幾式劍招,劉季在一旁看着,只感覺老者的劍招自然隨意又圓潤得意,最是精妙不過,有一種觸動心絃的美感。
時而飄若驚鴻,時而如細水長流,又如疾風驟雨,雨打風吹去,一收招,恰如春陽融雪,豁然開朗,再無半分它意,留在劉季心頭的只有一個字:劍!
“好劍,劍是好劍,這重量恰到好處,多一分太重,少一分又太輕。”老者說道,伸出兩根手指自劍柄處沿着劍身向劍尖處撫去,“長七尺又七寸。”輕彈一下劍身,“玄鐵製。”說完搖了搖頭,又輕彈一下,還是搖搖頭,感嘆一聲,“到底還是老了,分辨不出了。”
“何人所賜?”老者向劉季問道。
“我臨行前家父所賜。”劉季恭敬的說道。
“可是祖上所傳?”老者又問。
劉季略一思量,答道:“並不是,不知來自何處。”
老者不再問,以老者的閱歷自然看得出此劍非凡,卻也沒什麼好留戀的,生亦有限,劍再好又有何用?
“劍是好劍,不過似乎少了些什麼,奇怪。”老者疑惑的說道。
這老者並沒有感覺錯,材質也並非全是玄鐵,只是武者境界哪裡能夠知曉修者的世界,這玄鐵長劍自然是之前的驚龍劍,驚龍劍本體自然是玄鐵,後浴龍血,其後棄劍門數代又輔以各種仙材鍛制,自是不同於世俗間的金屬。
老者持劍走向牆角的一堆木料,一踢腳,其中一塊木料便是飛在半空中,老者舉劍或刺或斬或劈,劉季只看清老者的手在動,卻看不清劍到底在如何飛舞,轉瞬之間老者已是收手,木料仍在半空中,似乎並無變化。
這一隻手剛剛收劍,另一隻手已然探出,木料隨手掌的方向四散而開,一把抓住其中一塊,劉季看得清楚,那是一個木製的劍柄,剎那間老者已將劍柄拽回手中,這是一柄木劍,和自己的玄鐵長劍造型一致。
劉季驚詫於老者的實力和劍技,簡直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這才真正感受到,或許先天武者,已經開始超脫於凡人之上了,先天武者的手段,普通人簡直無法揣度,此等技藝,讓人驚歎。
老者回到劉季身前,把玄鐵長劍交還給劉季。
“還不會用劍吧?”
劉季剛想接劍,聽到這句話臉上微赧,自己確實是不懂得用劍。
“無妨,我知你的想法,不必難以釋懷,你即是想學,我便教你,有何不可。”老者淡淡說道。
老者此等氣度讓劉季深深的折服,劉季想起爹曾經說過“劍,百兵之君”,此君可解爲君王,亦可解爲君子。劍道,君王之道,君子之道,一往無前,無可匹敵。這一刻,劉季決定自己一定要修劍術,承載這厚重的劍道。
劉季向老者深深一鞠躬,老者略有些意外,同時又有些欣慰,“好,好孩子,我之所學,有生之年必傾力相授。”
劉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徐龍象是自己的師傅,這老者卻是徐家老祖宗,自己不好再拜他爲師,一時兩難。
老者看劉季爲難,人老成精已然猜到劉季心中所想,開口說道:“休提前輩晚輩,師傅弟子,看到有你這樣的孩子,這樣的後繼之輩,吾道不孤。”
劉季再無半點他想,只是再次深深的一鞠躬,老者願傳授技藝,更是視爲同道,此等殊榮,劉季想都沒有想過,這是自己的機緣,老者給自己的機緣。
老者受着劉季兩鞠躬,點點頭說道:“我只是認可你的心性,卻不知你能否一直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我不求你能走劍道之路,只願你能守住這份純良心性,也不枉費我一番指導。”
“你且聽好,劍招看似多變,實則分爲劈、刺、點、撩、崩、挑、絞、掃等等,無論何種劍法,都是這些基本技法組合而成,若是不能精通,再好的劍法也是無用。”老者說道。
劉季點點頭,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基礎纔是重中之重,就像修爲等級的積累一樣,越是紮實,越是實力強勁。
“劍,不會一蹴而就,不是隻看一遍知曉招式便可,這些基礎的劍招需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練習,才能成爲一代劍豪。想我十歲開始習劍,百六十年來苦練不輟,也不敢自稱天下第一,無他,心存敬畏才能走的更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永遠不可自滿。”老者又說道。
“永遠不要被人們稱爲天才,天才都是用來隕落的,多少人揹負着天才的光環一一隕落,走到最後的都是強者,而不是天才。劍道之上,只有努不努力,沒有什麼絕對的天才。”老者義正言辭的說出這句話。
劉季聽聞之後心頭巨震,天才是用來隕落的,是用來超越的,沒有誰一輩子掛着天才的名號,或是銷聲匿跡,或是縱橫天下,天才,也是最容易被遺忘的不是嗎?老者的這句話似醍醐灌頂一般讓劉季清醒過來,“做強者,不做天才!”劉季心中暗自下定決心。
“你現在就是一個好胚子,一片混沌,一片空白,如此最好。我不會傳你劍術,只教會你這幾種劍招,你只是反覆練習便是,不要覺着乏味,簡單的劍招得心應手之後,劍術不過是手到擒來,學習劍術反而收束了手腳,得不償失,要知道是劍招組成劍術,而不是劍術來限制劍招。隨心所欲,心隨意動,心到劍到,此爲劍道,我之劍道。”老者說道。
老者說完,提起手中木劍開始施展劍招。
“看好了。”老者說道。
“此爲刺。”
“此爲劈。”
……
“此爲掃。”
老者一一施展完,收劍。劉季有種意猶未盡,戛然而止的感覺。
老者將木劍交給劉季,“武林大會上,用此木劍即可,你那長劍,太過鋒銳,你還駕馭不了。”
老者說完轉身向房內走去。
“去吧,記着我說的話。”房門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