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風沙彌漫,淡紅色的迷霧中只剩下聲聲犬吠,遠處喧囂的槍聲已經停歇了下來。
躲在一處廢棄的沿街商鋪內,馬里克緊張的瞧着櫥窗外的街道,心臟怦怦跳的利害。
這裡距離他遭遇狙擊的地點隔着至少500米。
不出意外的話,那個狙擊手應該沒有追上來,甚至於壓根兒沒有注意他已經悄悄改變了位置。
不過即便如此,馬里克仍然不敢掉以輕心,依舊在小心地觀察着外面的情況。
這時候,頭盔目鏡上忽然跳出了【恢復通訊】的圖標,把他嚇了一跳。
“媽的……”
看着姍姍來遲的信號,馬里克嘴裡罵罵咧咧了一句,伸手迅速關掉了信號接口,進入了無線電靜默狀態。
恢復了不到兩秒鐘的信號消失。
看着灰色的圖標,馬里克總算鬆了口氣,一顆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
這樣一來就算聯盟俘虜了他的隊友,也沒法鎖定他的大致方位了。
想到慘死的瓦倫,馬里克的心中便是不由一陣心驚肉跳。
沒辦法。
那碎了一車廂的腦漿實在太具衝擊力了,以至於過了這麼久他的胃裡還是忍不住一陣翻騰。
判斷已經脫困的馬里克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說實話,聯盟會派戰鬥機過來是他沒想到,而那枚信號干擾彈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有一種解釋——
從進入這片區域的那一刻開始,他們所有人就已經被盯上了。
甚至於早在他們開始行動之前,對方就已經商量好了伏擊他們的每一個步驟。
想到自己一行人就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悄悄鑽進了對方提前佈置好的麻袋,馬里克不由感到臉上一陣燥熱難耐。
這也太蠢了!
“……得想辦法離開這裡。”
心中默唸了一句,他將腦袋探出了櫥窗,確認着逃跑的方向。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注意到街對面殘破的路燈正站着一隻變異的雕鴞。
那雕鴞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與他對視着,肥厚的腮幫子微微起伏。
對上那略帶挑釁的視線,馬里克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鬆開了緊握的步槍握把,右手伸向了腰間的消音手槍。
爲了防止逃跑的時候引起聯盟的警覺,提前解決掉這個隱患是最優解!
然而他的右手還沒摸到腰間的手槍,一股龐大的力道忽然悄無聲息地砍向了他的膕窩。
“鐺!”
一聲沉悶的鈍響響起,隨之響起的還有馬里克吃痛的低吼。
“啊——”
右腿中了一刀的他下意識彎曲了膝蓋,單膝點在了地上。
所幸他穿着動力裝,否則這一刀絕對已經把他的小腿剁了下。
馬里克還沒從那劇烈的疼痛中回過神來,那銳器從膕窩間抽離的觸感便讓他全身每一個神經元都繃緊了起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揮舞右拳砸向了身後,胳膊不偏不倚的砸中了那柄橫劈過來的短刀。
“鐺——!”
金屬交鳴的聲音在廢棄的商鋪裡迴盪,轉過身來的馬里克終於看清了襲擊者。
那是個披着斗篷的女人。
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印着一道深深的疤痕,而那雙眼睛裡印着比疤痕更深的仇恨。
和那刻着仇恨的眸子對上,馬里克的瞳孔不自覺地縮了一下。
“……你是什麼人?”
直覺告訴他,這傢伙不是聯盟的人!
那人沒有回答,只一個箭步向前,再次拉近了雙方的距離。
“找死!”
看着那人拎着把刀就衝上來,馬里克冷冽一笑,架起手中步槍掃射。
然而那突突突的槍焰剛噴出不到一秒,就被那閃爍的刀光削掉了半個機匣。
好快!
馬里克心中一驚,條件反射地拔出手槍開火,然而剛剛打出兩槍就被搶到近處的那人架住了胳膊,砰砰幾槍都打在了天花板上。
大片的碎石灰塵從天花板上抖落,淋了馬里克一臉。
心中又驚又怒,他擡起一腳便向前踹去,卻沒想一腳踏在了披風上,被那人一個側身輕鬆閃過。
“嗡——”
翻轉的刀光發出破空的嗡鳴,藉着那凌空翻轉的身形,以雷霆之勢砍在了他左腿膝蓋的外側。
這下雙腿各捱了一刀。
雖然那刀刃只在動力裝甲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但仍舊讓馬里克忍不住發出一聲刺痛的低吼。
雙方的距離太近了!
幾乎是肩膀挨着肩膀,鼻尖挨着鼻尖!
馬里克感覺自己就像一頭笨拙的大象,而那個披着斗篷的女人則像是在他身上亂竄的老鼠,左咬一口,右咬一口。
雖然那攻擊就像刮痧,傷不到他的動力裝甲分毫,但這麼打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就在他試圖穩住身形的時候,那人卻忽然向後一跳,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馬里克心中警兆皺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爬上了他的後腦。
也就在這一瞬間,爆炸的火光忽然從他的背後炸響。
那炸彈彷彿是貼在他背上,瞬間沸騰的火焰讓他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像後腦勺捱了一記悶棍似的向前一個踉蹌,被那炙熱的衝擊波按倒在了地上。
【警報!動力部件受損嚴重!】
頭盔的目鏡上跳動着黃色的警報,馬里克只感覺全身的零件就像被炸錯位了一樣。
無論是機械零件,還是肉長的零件。
搖晃着昏昏沉沉的腦袋,他雙手撐着地面正想站起,卻感覺一塊磚頭似的東西“啪”的一下貼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冷汗瞬間從額頭上鑽了出來,沿着頭盔與裝甲的連接處灌進了他的衣領。
馬里克沒有多想,立刻放棄了抵抗,老老實實趴在了地上。
他徹底服氣了。
一番交手下來的他已經可以確定,自己完全不是這傢伙的對手,哪怕穿着動力裝甲。
“我投降……”
女人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路燈,看向了那個站在路燈上的雕鴞。
雕鴞彷彿看懂了她的眼神,撲閃着翅膀飛去了天上,盤旋了一圈之後飛向了北邊。
目送着那隻雕鴞離去,女人從天上收回了視線,隨後重新看向了那個五體投地趴在地上的啓蒙會門徒。
用毫無波瀾起伏的聲音,她緩緩開口說道。
“自己脫掉。”
……
另一邊,半坍塌的摩天大樓下,廢墟的陰影中走出來了一臺“霞光”動力裝甲。
只見那陶鋼鑄造的胸甲上爬滿了坑坑窪窪的彈孔,一道道凌亂的劃痕幾乎覆蓋了淺灰色的塗裝,一雙合金鍛造的螳螂刀更是砍得幾乎捲刃!
那模樣看着狼狽,彷彿剛從鬼門關裡爬出來。
只有懂行的老手都能看得出來,那些損傷都是皮外傷,而且大多都集中在了可拆卸的胸甲上。
至於螳螂刀就更不用說了,那東西就是個消耗品,尤其撞上了同樣帶甲的對手,捲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倒不如說能把這兩把螳螂刀用到最後更不可思議!
這傢伙是個高手!
看着從大廈樓底下走出來的動力裝甲,正站在俘虜們面前裝逼的【塔蘭突襲者】滿臉笑容地張開了雙臂,主動迎了上去。
“幹得漂亮兄弟!要不要考慮一下加入我們沙——”
那玩家咧嘴一笑,卸下兩把螳螂刀扔在地上,接着便果斷伸出了右手。
“客氣!工錢結一下,兄弟。”
“淦!這麼無情的嗎?”
那玩家嘿嘿一笑。
“不一定,主要還是看情況。”
塔蘭突襲者:“……&¥#@!”
淦!
特麼的瞧不起誰呢!
不過嘴臭歸嘴臭,說好的工錢還是會給的。
況且這筆錢已經提前支付給了聯盟的傭兵公會,甚至都不需要當場支付,完成之後點個確認,錢自動就到對方的賬戶了。
拿到了賞金之後,那玩家倒也沒有急着離開,嬉皮笑臉地走去城區的外面站起了崗。
任務還沒結束。
先前的遭遇戰是臨時決定的安排,他從沙漠兵團這兒接到的任務是配合後者完成與關鍵NPC的接頭,等整個任務流程做完他才能根據完成度拿到剩下的錢。
身爲一名專業的散人玩家,這點職業操守他還是有的。
看着一臉吃癟相的沙漠兵團團長,同樣在打零工的笑川純一郎拋着手中的戰鬥刀,嬉皮笑臉地從旁邊走了過來。
“老禿,又在勾引散戶呢。”
聽到這個冒昧的稱呼,塔蘭突襲者差點沒被唾沫給嗆到,扭頭便罵道。
“滾尼瑪的,老子叫塔蘭!你他媽才禿,你全家都禿!”
笑匠翻了個白眼,笑嘻了說道。
“切,誰記那麼正經的名字,念起來和個npc似的。”
塔蘭突襲者呵呵了一聲。
“那你嘞,像個屍體?”
笑匠把白眼翻到了天上。
“滾滾滾。”
雖然這廝不是沙漠兵團的人,但塔蘭和他還算熟悉包括經常和這傢伙一起出沒的沙雕。
由於總是一起做任務塔蘭不止一次勾引倆人乾脆加入沙漠兵團算了,只不過後者一直沒同意,前者說多了也懶得再提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加入組織。
而且塔蘭思來想去他的沙漠兵團也確實沒什麼吸引力,既沒有豐厚的福利,也很少出現在廢土大舞臺的中心,偶爾乾點邊角料的活兒還可能搞砸。
這次能接到管理者親自發布的任務,說實話他都有點受寵若驚。
畢竟當初在永夜港的行動應該算是搞砸了的……
和幾個散人玩家閒扯了幾句,塔蘭轉身回到了看押俘虜的空地。
兵團裡的弟兄應該已經審訊完了。
也正如他預料中的那樣,負責審訊工作的【醫學奇蹟】走了過來。
“問完了,他們是沙漠之蠍的人。”
“沙漠之蠍?”塔蘭突襲者皺了下眉,思忖着嘀咕了一句,“什麼玩意兒。”
醫學奇蹟簡潔地彙報道。
“聽他們自己交代,應該是啓蒙會的特種部隊,其中骨幹成員都是避難所居民,有幾個還是注射了基因誘導表達藥劑的覺醒者。”
塔蘭突襲者眼睛一亮,喜笑顏開道。
“牛啊,咱幹翻了一隻特種部隊!”
醫學奇蹟表情微妙說道。
“我沒記錯的話……啓蒙會應該就沒有正規軍,理論上所有部隊都是‘特種部隊’。”
塔蘭突襲者咳嗽了一聲。
“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站起來了!”
看着過於樂觀的團長,醫學奇蹟嘆了口氣,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從分別審訊的結果來看,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被無線電信號吸引過來的,至少這能說明他們和那個叫‘莊嵐’的NPC應該不認識。”
“另外,他們的指揮官是個人才,和你想到一塊兒去了,打算利用大廈廢墟內的信號基站當誘餌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然後就撞我們的槍口上了。”
說實話,最初聽到團長那個想一出是一出的計劃,他心裡是充滿了悲觀的,甚至做好了在沙漠裡吃上一個月沙子的準備。
以大荒漠的通訊狀況,對方還真不一定能收到信號,收到了也未必會在乎,在乎也未必會大張旗鼓地派一羣人過來。
結果沒想到,對方還真就收到了這條線索,並且還把這條線所重視了起來,派了整整一個連的兵力過來。
只能說棋逢對手了。
“哈哈哈,是個人才啊,可惜還是差了我半子,”塔蘭突襲者膨脹地笑出了聲,摸着下巴催促道,“這人才呢?他在哪兒?”
醫學奇蹟聞言,表情頓時尷尬起來。
“呃,俘虜裡沒有……沙雕說他好像看見了個穿着動力裝甲的傢伙,不過讓那人跑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幫人的頭兒。”
塔蘭突襲者瞪了下眼。
“臥槽,跑了?!這廢物幹什麼吃的——”
“你特麼說誰廢物呢!?”
塔蘭的話音還沒落下暴躁的聲音便從一旁傳來。
倆人回過頭去,只見揹着狙擊步槍的【沙漠之雕】正朝這邊走來。
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人。
其中一個披着沙漠色的斗篷,另一個則是一臉的狼狽,被繩子捆的結結實實。
“人在這兒!那個什麼沙漠之蠍的指揮官。”
拽着繩子將馬里克趕到了前面,沙雕衝着塔蘭罵罵咧咧道。 “MMP!整天就知道吹牛逼,活兒都讓老子幹了,你把團長給我當得了!”
塔蘭突襲者的老臉一紅,想反駁又反駁不了,最終把話憋了回去。
醫學奇蹟驚訝地看着沙雕。
“可以啊,兄弟,人是你抓住的?”
原本咄咄逼人的沙雕不知爲何也是老臉一紅,乾咳了聲,語速匆匆說道。
“算是吧,我撿的……這不重要。對了,他的副官是我乾死的,一槍爆頭!”
那聲音小的讓醫學奇蹟不禁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這時候,塔蘭忽然注意到了那個披着斗篷的陌生人,於是向那人投去詢問的視線。
“這位是?”
見站在對面的二人向自己投來詢問的視線,那個披着斗篷的傢伙伸手摘下了兜帽。
看着那張滄桑的臉,塔蘭突襲者的臉上浮起了意外的表情。
女人?
在危機四伏的大荒漠,很少能看見孤身一人的獨行客。
而單獨行動的女人就更少見了。
那人微微頷首,自我介紹道。
“我叫莊嵐。”
醫學奇蹟和塔蘭突襲者相視了一眼,臉上驚訝的表情更明顯了。
“你就是莊嵐?”
莊嵐點了下頭,緩緩開口說道。
“是的,68號避難所的倖存者,守望者組織的組織者……在你們的觸角伸到大荒漠之前,我們已經與啓蒙會相關勢力鬥爭了很長一段時間。”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
“……另外,你們接收到的那個信號就是我發給你們的。”
塔蘭突襲者微微皺起眉頭,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試圖從她臉上看出破綻。
“我不明白,既然信號是你發的,那你爲什麼沒有出來見我們。”
莊嵐沉默了一會兒,看向了一旁那棟半坍塌的摩天大樓。
“因爲……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你們能收到信號,不該收到信號的人一樣會收到。我是想等你們離開的時候再跟上去,沒想到你們一直沒出來,留在這裡不走了。”
空氣有些微妙的尷尬。
想到在這兒埋伏啓蒙會的人是自己出的主意,塔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樑。
見某個憨批團長還在懷疑旁邊這位npc的身份,沙雕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乾咳了一聲開口。
“我覺得不用懷疑她的身份……實不相瞞,這傢伙其實是她抓住的。”
說着的時候,他指了指那個被捆成糉子的馬里克。
站在一旁的醫學奇蹟聽聞此事,眼睛瞪得都快凸了出來,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那個不像是很能打的女人。
就這傢伙?
能幹翻一個穿着動力裝甲的覺醒者?
其實也是因爲他進遊戲的時間晚,是最近一年纔拿到頭盔,因此並不是很瞭解0號避難所裡發生過的事情。
不過莊嵐倒是很謙虛,並沒有強調那俘虜是自己抓的。
見一雙雙視線落在那俘虜身上,她停頓了片刻,也將視線投了過去。
“雖然發生了一些意外,但也算因禍得福,沒想到我們釣到了一條大魚。”
瞧着那個被捆成糉子的傢伙,塔蘭微微擡了下眉毛。
“你是說這傢伙?”
莊嵐緩緩點了下頭說道。
“馬里克,沙漠之蠍的隊長,啓蒙會的資深門徒……我在離開啓蒙會之前就聽說過他的名字。那時的他已經小有名氣,只不過沒想到這麼多年他一點長進都沒有。”
“你果然是我們的人……”馬里克扭過頭,死死的盯着莊嵐,臉色陰沉地從脣縫裡擠出了一句狠話,“你一個叛徒,你背叛了避難所,背叛了所有人……”
莊嵐的嘴角翹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不過那抹玩味很快又變成了自嘲。
懷着“燒出一個新紀元”的想法燃燒自己,結果卻發現自己只是個無可救藥的煞筆……以前的她又何嘗不是呢?
她一開始也不相信。
直到她找到了遺失的管理者日誌,並親手挖出了那鮮血淋漓的真相。
果然管理者最瞭解管理者。
將她從地獄中拯救出來的是啓蒙會不假。
但那把火同時也是他們放的……
面對那馬里克仇恨的視線,她用沒太多波瀾起伏的聲音說道。
“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和你講講68號避難所的故事,一旦瞭解了歷史的全貌,你就會知道誰纔是真正的叛徒。”
“不過,我又覺得這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你就算了解我們的遭遇也未必會同情我們。人只會相信願意相信的事情,並且只有在疼的時候會感同身受,曾經的我和你一樣。我不知道你來自哪個避難所,你需要去找自己的那本日誌……如果還有這個機會的話。”
馬里克冷笑着說道。
“……你想說什麼?那些廢土客爲了栽贓我們編造的謊言嗎?”
或許是覺得那句話過於愚蠢,莊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沒再看他一眼,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面前那位來自聯盟的朋友。
“長話短說吧,給你們發那個信號……其實就是想告訴你們的管理者,當初的那個賭約我完成了,這是68號避難所的管理者日誌。除了日誌之外,硬盤上附帶有地圖,你們可以憑藉地圖找到它的遺址,雖然那裡已經不剩什麼東西了。”
說着的時候,她從懷中取出了一張拇指大小的卡片,遞到了面前那人的手。
塔蘭突襲者鄭重地接過卡片,插在左臂的VM上完成了數據的讀取。
“我們的管理者讓我給你帶句話,很高興你遵守了約定,你的自由不再是從他那裡借來的,從今往後它都是你自己的了。”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
“當然,一碼歸一碼,東帝國仍然在通緝你,畢竟你殺了他們的人。”
“謝謝……至於東帝國那邊,我會用我的方式去贖罪。”
莊嵐微微頷首,擡起頭繼續說道。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們。”
塔蘭突襲者立刻說道。
“您請講!”
莊嵐繼續說道。
“我們守望者組織在大荒漠的情報網發現,啓蒙會最近一反常態地停止了在大荒漠擴張勢力範圍的動作,取而代之的是將分散在大荒漠上的人員和物資向13號避難所一帶轉移。”
醫學奇蹟愣了下,不解問道。
“聚集人員和物資?他們想幹什麼?”
聯盟之所以奈何不了啓蒙會,主要就是因爲這幫傢伙太能藏了。
南方軍團的工廠好歹還有個座標,而這幫傢伙的武器彈藥都是黑箱造的,突出一個靈活部署,轉移起來簡直不要太容易。
現在他們把人員和物資聚集起來,難道就不怕被一鍋端了嗎?
“不知道,”莊嵐搖了搖頭,思索了一會兒繼續說道,“13號避難所位於軌道電梯基座殘骸附近,並且深度據說有一千米。據不可靠消息,那裡似乎曾作爲‘柄’的預備選項……如果你不知道什麼是‘柄’,請替我將這句話轉告給你們的管理者。”
塔蘭突襲者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語速匆匆地說道。
“我知道火炬計劃……你的意思是,那裡能夠承受住中子滅殺級別的戰略武器打擊?”
莊嵐搖了搖頭。
“理論上所有避難所都能承受住,而13號避難所由於其位置的特殊性,特點應該是面積比較大?據說能容納上百萬人?當然,裡面具體是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這座避難所之前連座標都是保密的……不過,我相信馬里克先生一定進去過那片樂土。”
見一雙雙視線看向自己,馬里克雖然心裡慌的一批,但還是冷着臉笑道。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們嗎?”
“說不好,但我覺得那位先生應該能讓你改變主意。”
莊嵐意味深長地看了馬里克一眼,接着又看向了面前那個聯盟的戰士。
“這傢伙就交給你們了,希望你們別轉手就把他放了,至少也讓他消失一段時間。”
“我們會的,”塔蘭鄭重點了點頭,看着她繼續說道,“你呢?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莊嵐不假思索道。
“我打算用他的身份混進13號避難所裡瞧瞧,說不定能搞清楚啓蒙會在裡面幹什麼。”
聽到這個瘋狂的主意,馬里克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裝成我?!你,你特麼的開什麼玩笑!你不可能混得進去!”
原本還算老實的他忽然掙扎了起來,不過按着他的兩個力量系牲口可不會由着他亂動,給他死死的按着。
看着臉上寫滿驚慌的馬里克,莊嵐的嘴角翹起了一絲玩味的弧度。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我對自己的僞裝技術還是有些自信的。”
聽聞啓蒙會一直將以13號避難所當成自己的大後方,她老早就想混進那裡面瞧瞧了,只可惜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對象掉包。
所幸的是,就在她煩惱着的時候,馬里克送上了門來。
他雖然是門徒,但畢竟是個資深門徒,能夠接觸到一些普通門徒接觸不到的東西,而又不會像“引路人”那麼顯眼。
最關鍵的是,在啓蒙會從事過情報收集工作的她掌握着他的履歷和個人信息,模仿別人可能穿幫,但模仿這傢伙卻不會。
她甚至有自信,就是和他老婆睡在一張牀上都不會露餡。
醫學奇蹟忽然擡起頭。
“啊……我倒是有個主意。”
莊嵐還沒說話,塔蘭突襲者已經先一步警覺地看向了他。
“你又想到了啥餿主意?”
“什麼叫餿主意,爺想出來的主意能有你那些點子餿?”醫學奇蹟斜了他一眼,看向莊嵐笑着繼續說道,“我是覺得吧,你的部下不是死了就是被俘虜了,就你一個人回去,這要是沒人懷疑那才叫有鬼了。”
莊嵐謹慎地說道。
“被懷疑是肯定的,不過這其實沒什麼,我以前就是從事情報工作的,我很清楚他們會怎麼審訊我,也很清楚如何獲得他們的信任。”
醫學奇蹟耐心地說道。
“話雖如此,但想要做到這一點肯定還是很難的吧?不如這樣,我們這邊挑個人出來當你的俘虜,這樣一來你也好回去交差了。”
莊嵐一臉懵逼地看着他。
“這……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被啓蒙會俘虜?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那些傢伙可不會計較手段。
對於敵人——尤其是沒有利用價值的俘虜,他們會直接上記憶提取裝置,把腦袋裡的記憶一個不剩的榨出來。
說着的時候,她焦急地看向了那士兵的上級,卻沒想到後者在聽完了這個主意之後非但沒有感到任何不妥,反而若有所思地摸起了下巴。
片刻後,心中合計完了的塔蘭擡起頭,表情頗有些驚喜地說道。
“嘶……你這傢伙偶爾也能想出來一些有用的點子哈。”
醫學奇蹟的臉上露出爽朗地笑容。
“嗐,你要是早聽我的,我們兵團早就成T0了。”
沙漠之雕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
“扯幾把蛋吧你。”
他承認這主意還湊合,但靠這點兒小聰明就想當T0,那滿大街都是T0強者了。
莊嵐:“……?”
雖然她沒聽懂他們在交流些什麼,但從語氣和神態也能感受出來那不是否定的意思。
這幫傢伙是認真的嗎?!
莊嵐一臉擔心地看着幾人說道。
“我不能讓你們冒險。”
醫學奇蹟笑着擺了擺手。
“多大點事兒,我們在永夜港的時候又不是沒蹲過監獄。這樣吧,既然這個主意是我出的,就讓我醫學奇蹟——”
“就讓我這個團長(散人大佬)來當這個俘虜好了!”
醫學奇蹟的話音還沒落下,塔蘭突襲者和沙漠之雕便急不可耐地嚷嚷出了聲。
這麼有意思的任務,哪能便宜了隊友?
而當他們發現丫的竟然有人和自己搶戲,頓時大眼瞪小眼了起來。
“你特麼都不是我們兵團的搶個毛線,和你有半毛錢關係?!”
“笑,老子也是聯盟的一員,怎麼和我沒關係?倒是你這傢伙,你好歹是團長,好意思和我們平民搶嗎?”
“你特麼和平民有錘子關係?!”
“都別搶了,果然還是讓我醫學奇蹟——”
“滾滾滾,萌新一邊玩去。”
“臥槽!老子都玩大半年了,還萌新呢?!”
看着爲“誰去送死”而爭吵起來的衆人,莊嵐啞口無言之餘,心中也是不禁肅然起敬。
雖然她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她能感受到他們是發自內心地希望活下來的那個人是自己的戰友,去送死的那個人是自己。
真是何等的忠誠……
和莊嵐不同,看着那羣鬧哄哄的傢伙,被捆成糉子扔在一邊的馬里克卻是另一般感想。
假裝俘虜還行……
未免也太瞧不起他們的審訊手段了。
乾脆直接假扮屍體得了。
他臉上無動於衷,心中卻是冷笑着。
“呵呵,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