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天氣漸漸涼爽起來。
早起有了露水,薛姮照同銀梳早起摘了花回來,繡鞋尖都溼了。
薛姮照在前頭走,銀梳懷裡抱了一抱花,嘴上卻不停:“姮照姐姐,你的心思可真靈巧,插出來的花兒說不出的好看。
太妃娘娘屋子裡原本是不供鮮花的,說是花香擾了佛香倒不好了。可是自從你那天放了一瓶插花進去,太妃娘娘賞了半日。自那以後便日日都要了。”
“如今這時節門窗都是開着的,且我採的花都沒有什麼香氣。”薛姮照說,“你若是想學,我每日裡抽空教教你就是了,其實不難。”
銀梳聽了驚訝又歡喜,說道:“姐姐你可真是大量,若換做了旁人,有這樣的手段纔不肯教給別人呢。”
薛姮照只把這些當做玩藝兒,當初她在東都老宅的時候,閒來無事少不得要學些東西打發時間。
偏偏她又極聰慧,往往別人要學一年半載才能學通的東西,她多不過半個月就習得了精髓。
到後來學無可學,便遇上了她的師父。
學的是最難的星象地理,縱橫權謀。
薛姮照把花放進去,太妃娘娘卻並不在屋子裡,而是去了禪室靜修。
薛姮照便轉身出來,恰好賢妃帶着兩個丫鬟來了。
薛姮照少不得要走上前見禮,賢妃笑着說道:“我經過這裡,想來給太妃娘娘問個安。”
“賢妃娘娘來的有些不巧了,太妃娘娘這時在禪堂禮佛呢,總得有一個時辰纔會出來。”薛姮照說。
“哎呦,瞧我,上了年紀記性就不好了,把這茬兒給忘了。”賢妃自嘲道,“這天氣不錯,本宮走的也累了,不知能不能討口茶吃?”
薛姮照請她進去坐,賢妃說道:“不必了,這院子裡頭涼快。”
“娘娘太客氣了,奴婢這就去給您端茶去。”薛姮照說着沏了一碗茶出來,“點茶頗費功夫,怕娘娘等得太久。這是太妃娘娘平日裡常喝的白牡丹,不知娘娘可喝得慣?”
“我實則就是個粗人,既不會品茶,也不會調香,只知道喝茶解渴罷了。太妃娘娘宮裡自然什麼都是好的,哪有喝不慣的道理。”賢妃語氣隨和。
賢妃喝了一盞茶便起身道:“我也不多攪擾了,多謝你的茶。”
“奴婢送送您。”薛姮照說着跟在賢妃身後往外走。
看看左右無人,賢妃才說道:“你可知道樑景哪裡去了?”
“這個奴婢怎麼會知道呢?”薛姮照笑了,“奴婢既出不得宮去,整件事的細情又不清楚。娘娘問我,可真是把我問住了。”
賢妃看着薛姮照好半天不說話,薛姮照也只是淡淡的,並沒有絲毫的不自在。
許久,賢妃才又開口:“姚萬儀說了,誓要將你除掉,這差事又落到了我的頭上。”
“那您打算怎麼辦呢?”薛姮照一點不慌。“他們認定了你和樑景是一夥的,只是投鼠忌器,不敢在太妃宮裡造次。”賢妃說,“就想暗地裡用上手段,要了你的命。
你是知道的,本宮十分欣賞你的才幹。在這種情形下,福妃是不可能出手助你的。她那個人的性情我太清楚了,就像是那供臺上的菩薩一樣,看着萬般慈祥,卻不說也不動,眼睜睜地看着衆生疾苦罷了。
我爲了保你,只能在皇后等人面前這麼說,接下來你得配合着我演戲纔好把他們糊弄過去。”賢妃道。
“娘娘想讓我怎麼做?”薛姮照問。
“我這裡有一些藥,吃下去後不會要命,只會讓你的脈象顯得衰弱。如此我就對皇后他們說已經對你用了毒。爲了避免引起懷疑,下的是慢性的毒藥。們,過個一年半載你也就沒命了。皇后娘娘多疑,定然會讓太醫來給你號脈。所以這藥你非吃不可。”賢妃說着示意旁邊的宮女將一隻小小瓷瓶遞給薛姮照。
“賢妃娘娘,這藥不會真的要了我的命吧?”薛姮照把瓶子拿在手裡顛了顛笑問。
“你不是笨人,我也不是傻子,”賢妃也笑了,“似你這般人才,我巴不得收爲己用,哪裡會害你。你我也算共謀大事了,我若是對你下黑手,難道就不怕你反戈一擊麼?”
“奴婢方纔的話,只是開玩笑而已,娘娘不要往心裡去。”薛姮照輕巧地將那瓷瓶揣進了袖子裡。
“薛姑娘,我還要謝謝你。”賢妃對薛姮照說,“你的這個計謀真是妙極了。”
“皇后和姚家吃了個大大的啞巴虧。”薛姮照說,“就算是他們找到了樑景又能怎樣?依舊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奴婢還沒向賢妃娘娘道喜,您的兩位兄弟也已官復原職。柳家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非往日可比,六皇子也更受倚重。”
“福妃娘娘那邊也是又添了喜事啊!”賢妃道,“聽說五皇子妃又有了喜,皇上聽說之後龍顏大悅,又是好一番賞賜啊!”
“是啊,所以奴婢真是在你們二位之間難以取捨。”薛姮照並不諱言。
“薛姑娘,其實你只要袖手旁觀就夠了。只要你不再幫福妃他們,本宮向你保證,等到事成之時也不會虧待你的。包括你的家人,也都會順順利利回到京城來。
你父親學富五車,受世人追捧。似這般人才,又怎麼會不得重用呢?”
賢妃知道,如果沒有薛姮照,福妃他們這邊根本就沒有精於謀劃的人,必輸無疑。
“那賢妃娘娘可就要再快一些了,”薛姮照說,“畢竟夜長夢多呵!”
薛姮照知道,賢妃雖然嘴上一味在招攬自己。但實則她只是不想讓自己站在福妃這一邊。
以賢妃的性子又怎麼可能十足相信自己呢?
“賢妃娘娘來了,怎麼不進去坐?”這時凝翠姑姑從外頭走了進來。
“我經過這裡有些口渴,進來討杯茶喝,這就要回去了。”賢妃笑道,“姑姑怎麼不在禪堂?”
“太妃娘娘用的一個白玉磬,剛纔忽然碎了,我趕着回來拿個新的過去。”凝翠道。
“那姑姑快去忙吧!我也走了,改日再過來。”賢妃說着一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