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勢如破竹

第一道曙光穿透雲層,照亮稻田。

楚度倏地出現在田壟上,彷彿踏着曙光而來,身影在朦朧的光線中飄忽不定。目光宛如雲霧中的閃電,直射黃真。

拓拔峰一把拽住我,笑問:“你這小子,怎麼和黃宗主待了一夜?一定又是騙到了什麼好處!”

我親熱地和他把臂私語:“知我者,莫如大叔也。”經過黃真一夜提點,我對璇璣秘道術的領悟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歡迎楚兄光臨璇璣宗。”黃真對楚度微笑點頭。

楚度短短一步,就跨到了黃真對面。盯着他看了許久,長嘆:“直到今日,楚某才遇上一個份量相當的決戰對手,心中既喜又悲。喜的是能夠放開手腳,與黃宗主痛快地較量一番;悲的是今日過後,清虛天又有一位高手隕落。”

黃真絲毫沒有因爲楚度的話流露出不悅,道:“楚兄只需忘記悲的,記住喜的。”

“想不到黃宗主爲人如此灑脫,倒是楚某有點婆婆媽媽了。就讓我以同樣的璇璣秘道術,和宗主切磋一番。”楚度一掌拍出,龐大的氣圈宛如層層漣漪,沿手掌向外盪出。

黃真似乎虛不勝力,被氣圈帶動起來,在漩渦中輕盈遊轉,恍若化成了氣流的一部分。楚度的氣圈再渾厚,轉速再快,也傷不了他半根汗毛。

楚度沉喝一聲,璇璣氣圈剎那間凝固,氣流像一圈圈渾凝的堡壘,壓向黃真。

黃真的身影變得空空洞洞,彷彿隨時會消失。楚度的璇璣氣圈如同穿過一個虛影,從“空”中透過。向左一步,黃真輕鬆邁出了璇璣氣圈,身形一轉。劃過一個美妙的圓弧,轉守爲攻,左掌拍向楚度。

這一掌在空中轉動,竟然確定不了它的具體方位,四周的空氣隨着這一掌出現了一個凹陷地漩渦。

“好!”楚度喝彩道,同樣生成一個璇璣漩渦,瘋狂涌動的氣流聲勢比黃真強了幾十倍,將對方的漩渦一口吞噬。

黃真手掌輕輕一拐、一繞,倏然變向,不但消解了楚度的氣圈。還趁勢反擊,直取楚度胸膛。我不由大聲叫妙,這一擊將璇璣秘道術的精髓發揮得淋漓盡致,表面看,攻擊楚度中路,但如果楚度迎上封擋,必然撲個空。這一掌永遠都在以圓的方式流轉不定。生生不息,無窮無盡。

轉瞬間,這一掌已變幻了無數次方位。逼得楚度連連晃動,以九曲十八彎的步法靈動閃避。

這還是楚度進入清虛天以來,第一次被迫轉攻爲守。

拓拔峰看得神采飛揚:“這個黃老頭,平時不顯山露水的。想不到法力到了化腐朽爲神奇的地步。他孃的,連我們也被他瞞過了。”

我屏息盯着黃真地動作。生怕漏過一點。

黃真的手掌如影隨形,緊隨楚度轉動,雙方在稻田中兔起鶻落,瞬息閃動。楚度終於不耐煩了,一拳轟然擊出,拳眼爆出一重重璇璣氣圈,宛如驚濤駭浪,氣流嘶嘶作響。

狂風大作,剛暴的璇璣氣圈捲起泥土、碎石、地裡的稻茬。把它們碾得粉碎。披靡縱橫的氣勁壓得黃真不得不抽身後退,再次採取守勢。

“楚兄真是天縱之材,居然別出蹊徑,將璇璣秘道術變化出了至剛的境界。”黃真的語聲透着欣喜,身形轉動,整個人化作一個流轉地氣圈。這個氣圈似圓非圓,不帶一絲鋒芒,氣圈內始終有一處空隙,空隙也在不停地流動,將楚度狂風暴雨般的璇璣氣圈紛紛吸入。

楚度面色微變。幻出漫天拳影,一眨眼至少擊出了近百拳。每一拳帶起強橫無匹的氣圈,剛硬似鐵,猛烈砸向黃真。

與此同時,黃真氣圈中的空隙也以驚人的速度移動,把楚度的近百拳全部接下。我清楚知道,黃真地肉身就藏在那個空隙裡。黃真說“過滿則溢”,空隙看似是璇璣圓的缺口,其實正是不圓滿地精意所在。

見強攻沒什麼用處,楚度果斷收拳,後退,澀聲道:“黃宗主的璇璣秘道術造詣,還在楚某之上。”

我竊笑不止,楚老妖總覺得自己很牛,學什麼都比別人強,現在總算吃癟了。但以璇璣秘道術而論,黃真淡泊平和的性子,比楚度更適合修煉這門絕學。

璇璣氣圈內迴盪着黃真的聲音:“楚兄過謙了,我也奈何不了楚兄,只能算是平手。”

楚兄目光一冷,再次出手時,已施展了水法,晶瑩的瀑布彷彿銀河倒垂,遮淹稻田,將黃真的璇璣氣圈圍得水泄不通。

璇璣氣圈也在頃刻漲大,向稻田四周漫延。輕微的“滋滋”聲不斷響起,田地裡鑽出一棵棵嫩綠的秧苗,飛速生長、結穗。空中散發着濃郁的稻香,千萬棵稻穗生機勃勃,展示着生命地飽滿和喜悅。

稻穗刺穿瀑布,後者變得千瘡百孔,被金黃色的稻浪徹底淹沒。

楚度的水法瞬間被破!

“流水無情,生命有情。”拓拔峰臉上露出激動之色:“以有情破無情,真虧黃老頭想得出來!”

我興奮得摩拳擦掌:“難怪黃宗主說,璇璣秘道術以生命循環爲本,可以令枯木逢春。”

楚度仰天大笑,冷漠的眼神變得熱烈起來:“好一個生生不息,滋養萬物的璇璣秘道術。今日一戰,楚某獲益良多。”徐徐向前邁步,背後的虛空驟然裂開,探出一根花枝。

花枝似曲似直,乾枯光禿,淡褐色的枝端生着一隻萎縮的小花苞,像是已經謝敗。

“花法!”我和拓拔峰異口同聲地道。黃真的強大實力,逼得楚度不得不施展從未出手的花法。

花枝輕輕一抖,刺向璇璣氣圈。

剎那間,枯敗地花枝重新煥發出了生氣,乾涸的精血又開始在枝間流動,生出纖長地葉子。萎謝的花苞曼妙綻開,彷彿一個美輪美奐地驚豔佳人。光華流麗,燦爛耀

花枝在空中閃過一個玄妙的軌跡,不偏不倚,投入了璇璣氣圈中的空隙處。即使是螭槍,也不過那樣的速度。

花枝填滿了空隙,隨着氣圈流轉,使不圓滿的璇璣氣圈變得圓滿。

我的心驟然一沉,過滿則溢,圓滿的璇璣氣圈意味着落了下乘,再也無法維持生生不息的狀態。

楚度輕笑一聲。花瓣層層疊疊地盛放,色如凝脂,香似幽蘭。璇璣氣圈轟地一聲巨震,氣流亂竄。半晌,一件鮮血斑斑的粗布衫出現在半空,像一隻斷線的風箏,從半空無力飄落。

黃真杳然無蹤。

“花法之下。屍骨無存。”楚度面帶憾色。

我一個箭步搶前,拾起地上地粗布衫,雙手劇烈顫抖。扭頭望着拓拔峰,我心存一絲僥倖,希望能從他口中得出黃真沒有死的結論。

拓拔峰指了指稻田,黯然搖頭。四周稻穗紛紛枯萎。化成飛散的黑灰。正因爲黃真生機已滅,先前被他法術控制的稻穗纔會被打回原形。

“他不會死的。他一定還在!”我呆了呆。一時接受不了黃真被殺的事實,激動地嚷道:“黃宗主,你在哪裡,出來吧!”倉惶四顧,想起黃真的音容笑貌,心裡亂糟糟地。

“他死了。”拓拔峰嘆了口氣,用力抓住我:“小子,冷靜點。”

我木然而立,雖然只有短短一夜的傳授。但我彷彿和黃真相處了很久,瞭解這個不起眼的老人,瞭解這個淡泊而淳樸的靈魂。

楚度收回了花法,縮入虛空時,花枝重新變得乾枯。它像是一個可怕的惡魔,轉瞬間,就奪去了一個高手的性命。最可怕地是,花法雖然殺了黃真,卻不損他的衣衫一絲一毫,力度控制得不多不少。將知微地境界發揮得淋漓盡致。

我紅着眼,怒瞪楚度:“爲什麼?爲什麼一定要殺死他?”

楚度淡淡地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嘶聲道:“你的道是改變北境所有人、妖的命運,但你想過嗎,他們是否願意接受這樣的改變?每一個人的命運,只能由自己決定,你太自以爲是了!”

楚度眼中閃過一絲嘲弄:“世上有什麼是不變的嗎?絕大多數人能做的不是抵抗,而是適應。”

“總有一些東西是不會改變,不會適應的。”我慢慢跪下,抓滿黃土,把黃真地粗布衫一點點掩埋。

稻田荒肅,秋風捲起陌上塵土,迷亂了眼睛。我閉上眼,靜靜地感受,風吹過原野的歡喜。

即使是在黃泉天,即使再悽暗慘淡,黃真也會感受到一份獨特的歡喜吧。

那樣的人,是不會改變的。

十二月,丹青山頂,楚度擊斃爐火峰掌門無涯子。這一仗毫無懸念,楚度以火對火,靠技壓一籌的純青爐火活活燒死了無涯子。

大雪紛飛,落滿山徑。夜色下,大地一片瑩白。

今天是十二月冬至,楚度挑戰第三名門星谷的日子。短短几十天,楚度勢如破竹,當者披靡,清虛天七個名門掌教落敗身死。

我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精神抖擻地站在星谷谷口。就在半個月前,我再次進化,邁入神態,在色慾天吞食了一個肉芝小人,大補精元。又從拓拔峰手裡軟磨硬纏地搞到了破壞六字真訣中的《裂》、《斷》二字真訣。一時意氣風發,大有和世上任何高手都敢幹上一架的豪情。

“瞧你雙目賊光熠熠,是不是又快飛昇了?”拓拔峰摟住我地肩頭,打趣道。當着他的面神態進化,我是人妖地身份自然瞞不過去了。好在他沒什麼種族歧視,對我親厚依舊。

“知音大叔啊,你以爲飛昇像吃豆子那麼容易?再說老子這是神光熠熠。”:.然花木繁茂,千萬點嫣紅碧綠透出積雪,散發清香。

楚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修煉的功法十分奇特,因此才能飛速進化。”

聽楚度這麼說,我反倒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只要他對我修煉的丹鼎流法術有覬覦之心,就不會急於要我的小命。

楚度走入谷中。忽地目泛異彩。前方几百個水井星羅棋佈,隱現在蔥佳木中。井水澄幽,倒映漫天霜白星光。

楚度在井前停下腳步,沉吟道:“久聞星谷掌教莊夢深諳星相卜、天人玄學之道,與羅生天沙盤靜地的無痕、魔剎天血戮林的格格巫並稱爲北境三大玄師。今日楚某親臨星谷,果見盛名無虛。”

我微微一愣,想不到格格巫的名頭這麼響亮,能和無痕、莊夢並肩。

拓拔峰目光一閃:“楚兄何出此言?”

楚度微微一笑:“這百來口水井分佈玄妙,暗合天相,內藏深澀地數理陣法。尋常高手一旦陷入。就會被它們生生困住。即使是我,也要費一番周折才能進谷。”

拓拔峰狡黠地眨眨眼:“所以,你要想進谷和莊夢一戰,不得不耗損一點點的妖力。”

“怕不是一點點吧。”楚度一:“由此看來,莊夢此人行事靈通不羈,不受條規常理約束,法術多半也是走靈活多變的路子。”

我心中生出一絲莫明的寒意。以莊夢清虛天第三名門掌教的身份。要藉助陣法,在決戰前消耗楚度妖力,未免有失風度。但此人毫不在乎,可見是一個灑脫機變,做事肆無忌憚,講究利益的人。

在洛陽當乞丐混了那麼多年。我深知,最厲害的就是這類角色。

長笑一聲。楚度昂然走進水井陣法中,轉瞬失去了蹤影。

我和拓拔峰對視一眼,臉上同時露出奸詐的笑容。過於自信,太講氣度,無疑是楚度性格上的弱點。

“你要是現在逃跑,楚度一定追不上。”拓拔峰道:“星谷內,共有三百六十五口水井

星宿大陣,步步玄妙撲朔。交織天人感應。沒有半度休想破陣。”

看到我懷疑的表情,他又道:“老子怎會騙你?我和公子櫻早就親身試過了,足足用了六個時辰才破陣!怎麼樣,逃不逃?眼下是千載難逢地機會,錯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我被他說得心癢癢的,轉念一想,不由直呼拓拔峰陰險。“大叔,你的如意算盤打得真精!我逃走。等於給楚度出了一個大難題。等他破陣後,已經過了大半夜。這時如果想追上我,勢必還要花上半夜。這麼一來,就來不及在今日決戰莊夢。堂堂魔主,從此背上了一個不守信的臭名。只要再造造聲勢,潑潑污水,楚度的威信定會在北境一落千丈。”

拓拔峰哈哈大笑:“楚度主動投下戰帖,如果不能按期赴戰,當然要被天下恥笑。他既然可以任意更改決戰日期,我們也可以如法炮製,自己選擇迎戰日期,好處實在太多了!”

“如果楚度不追我,任由老子逃走,勢必耿耿於懷,大大影響決戰莊夢時的心情,從而減少勝算。事後你們還可大肆宣揚,說楚度連一個俘虜都看不住。”我哼道:“所以無論楚度怎麼選擇,都沒什麼好結果。”

拓拔峰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似要把我的內心看透:“那你到底逃還是不逃?”

我目光毫不退讓地迎向他:“一旦我逃走,不管楚度怎麼選擇,將來都會對我全力追殺,雙方再也沒有緩轉地餘地。不殺了我,魔主的威名何存?所以老子就算要逃,也不會選擇此時此刻!”

“說得好!”驀地,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像是從某一口水井深處發出的,帶着清冽的寒意。順着語聲尋找,卻發現餘音嫋嫋不定,在幾百口水井裡同時迴盪。

我向拓拔峰投去詢問的眼神,後者聳聳肩,也不告訴我說話地是誰,遞來一頁秘芨,咕噥道:“算你小子過關了,拿去吧,破壞六字真訣中的‘封’字訣。”

“過關?”捏緊手裡地秘芨,我一時沒明白過來。

“拓拔兄問你要不要逃,是想試試你的定力。只有放下一時的得失,才能清楚計算將來,纔有資格接受他破壞六字真訣的衣鉢。”陌生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變得猶如融融溫泉,洋洋春風,帶着一種魔力般的誘惑。吸引着我要向水井走去。

“跟他去吧!”拓拔峰突然從背後重重地推了我一把,一步跨出,清冽之氣撲面而來,整個天地彷彿變成了水中的倒影,恍惚了一下。不知不覺,我已經站在了一口水井邊。

拓拔峰消失了,星谷消失了,連漫天大雪也消失了。天地空空渺渺,只剩下身旁地一口水井。

我驚呼一聲,忍不住向井中望去。乍一看。井水清澈,映出我驚異的面孔。再過一瞬,井水赫然變得幽邃無比,我地倒影也怪異地消失了。

井水像夜空一樣深藍,深得沒有底,沒有一絲水波的動盪。又過了一瞬,我竟然在井裡了。不停地往下沉。周圍沒有水,如同凝凍的夜露,涼颼颼,藍汪汪。

這種感覺十分妖異,明明身體是在向下沉,偏偏覺得像是飛上了天。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顆顆燦爛的星辰在視野裡陸續亮起,光輝閃耀。四周變成了浩瀚的虛空。繁星時而炸開眩目的光環;時而碎裂,雨點般紛紛墜落;時而又燃燒成一團急速的流星,呼嘯着飛入深邃的遠方。

“如果沒有楚度,我一定會殺了你。”陌生地聲音又一次從背後傳來,冷得如同閃爍的冰棱。

我猛然回頭,星辰煙花般向四周迸射,光芒激濺,托出一個羽扇綸巾,頷下三綹清須地中年文士。靜靜地站在虛空中。

“莊夢?”我心中一動,試探着道:“這裡是哪兒?”

中年文士點點頭:“本人莊夢,你此刻正處於星宿大陣的陣眼中。”語聲平淡,不帶一絲感情色彩。他地聲音一直都在變化,時而冷,時而熱,時而清雅動人,時而血腥無情,讓人捉摸不透。

我有點莫明其妙,好端端地。這個星谷掌門幹嗎要殺我?難道老子搶了你的女人,殺了你老爸?

中年文士目光一瞥我狐疑的表情。道:“你地面相是大亂大禍之相,爲人又狡詐機變,北境動盪,必由你起。殺了你,北境可保安寧。”

我差點沒衝他吐口水:“哇靠,莊掌門有沒有搞錯啊?雖然你很會看相,號稱什麼玄師,但也不能睜着眼說瞎話,誣衊北境有爲青年啊。北境動盪明明是楚老妖興風作浪,關老子屁事!”

莊夢神色平靜:“這也是我迷惑不解的地方。但你的面相,我決不會看錯。”

我心頭火起:“想殺我?也要看你殺不殺得了啊!”日他***,居然碰上一個無理取鬧的貨。

莊夢淡淡地道:“想殺一個人,有很多辦法。比如說,我可以請公子櫻出手,或者叫人給你下點毒,搞些暗殺;又或是敗壞你的名聲,栽贓嫁禍,讓你成爲北境重矢之地。”

語聲如同一條毒蛇在嘶嘶舔信,聽得我一陣惡寒。這麼陰險地手段,虧他說得面不改色,完全不顧忌名門掌教的身份。

“只是眼下卻不得不放過你。”莊夢不緊不慢地道:“一來,楚度和你地面相相生相剋。有你在,如同爲楚度種下禍根,遲早生變;二來,拓拔峰很喜歡你,我要給他幾分薄面;三來,我心中有個疑問,想請你回答。”

我越聽越稀奇,忍不住大笑:“你爲了什麼狗屁面相,就想殺我,還指望老子爲你解疑答題?見過白癡,沒見過這麼潔白無瑕的白癡。”

莊夢倒沒有發怒,輕搖羽扇,好整以暇:“作爲交

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

“哦?”我心中一個激靈,他倒是摸準了我的性子,知道老子不幹沒好處的事。想了想,我慎重地問道:“你想問什麼?”

“先說你的條件,看我能否答應。”

“嘿嘿,你倒是謹慎。我的條件很簡單,你把星谷的絕學傳授給老子。”我漫天要價,惡毒地道:“反正過了今晚,你也用不着了,何必把它帶進棺材呢?”

莊夢笑了笑:“看相問卜的本事,你一定沒興趣學,不如讓你一窺星谷四大絕學之一——星羅棋佈秘道術的奧妙吧。”

我一愣:“你真肯教?”我覺得這個星谷掌門地腦子有點問題,一會說想殺我,一會又願意教我秘道術。

莊夢微微一哂:“你還是不明白。殺人並不一定需要法術。好,我答應你的條件,但你能學到多少,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伸手一招,漫天星辰變幻,如同一顆顆棋子,閃耀在虛空的棋盤上。

“星羅棋佈秘道術,以天地爲盤,法術爲棋,精髓是一個‘弈’字。”隨着莊夢幽深地語聲。星辰迸射出一條條燦爛的光線,縱橫交錯,如同經緯分明的棋盤。每一顆星斗光華流爍,不停地變換方位,組合成一幅幅玄妙無比的圖案。

我目眩神迷,彷彿也化作了其中的一顆星辰,在蒼茫虛空中飛舞。

“斗轉參橫!”也不知過了多久。莊夢一聲高喝,星辰紛紛隕落,四周變得混沌黑暗,彷彿回到宇宙初生的起點。無形無相,無聲無色。“怦——怦——”,我忽然聽到自己清晰地心跳聲。剎那間,天地巨震。明耀的光彩從頭頂傾瀉而下,灑滿混沌,一顆又一顆星斗亮起,繁爍滿天,瞬息萬變。

我彷彿從一場離奇地夢中醒來,渾身被汗水溼透,喃喃地道:“以死爲盤,以生爲棋,星羅棋佈秘道術原來是生死轉換。妙化天地的絕學。”

莊夢冷冷地看着我,半晌道:“短短七個多時辰,你就領悟了星羅棋佈地精髓,難怪拓拔峰也誇你資質絕佳。可惜,可惜。”

可惜什麼?我暗暗琢磨莊夢的話意,難道他真對我動了殺機?就爲了該死的面相?日他***,只是在楚度手裡,他逃得了一死嗎?哪還有機會對付老子?

“現在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見過格格巫?”

莊夢的話讓我大驚失色:“你怎麼知道我見過他?”要知道,在世人眼裡。格格巫早死了。

“他果然還活着!”莊夢手中的羽扇不經意地抖了一下,目光璀璨如星:“你去過血戮林。如果沒有那裡地土著妖怪相助,根本逃不出夜流冰的手心。假設格格巫還活着,一定不會放過你這樣的人才,想必和你做了某種交易。”

我暗叫厲害,莊夢從我逃出血戮林一事,便可把我和格格巫之間的關係推測出個大概,可謂智計絕倫。只是,他怎麼知道格格巫還活着?

莊夢觀色知言,道:“多年前,我和格格巫見過一面。他眉紋從中而斷,本是應劫而死之相,然而他中間的額紋過長,恰好續補上了這條斷紋,形成死而復生之相。我就知道,他不會死於那場天劫。”

此時,他的語聲帶着一種玄奧高深地意韻,如同高高的上蒼,俯視腳下地芻狗。一時間,我竟然被他的聲音壓得透不過氣來。

莊夢羽扇指了指我的臉:“他的面相和你也有些類似,只是你的面相更奇怪,按理說,你只有十六年的陽壽,但井紋生於額上,應該是有貴人相助,才逃過此劫。”

哇靠,世上還有這樣的人!我頭皮發麻,僅憑面相,就能推斷生死,還說得一點不差,莊夢真是相術如神了。但我想來想去想不通,老子怎麼會是他口中北境禍亂的根源呢?

莊夢默默沉思,自語道:“格格巫有一門輪迴奇術,莫非憑此才逃脫了劫數?他爲何選中你和他交易?莫非和你們都是死而復生之相有關?”

我越聽越心寒,再推測下去,恐怕老子的底褲顏色都會被他算出來。幸好這傢伙馬上要被楚度幹掉,否則北境有這麼一個人在,太可怕了。

這時,遠處地一顆星辰猛地搖晃起來,光輝漸漸黯淡。莊夢溫文一笑:“楚度要破陣出來了。了不起,八個時辰才破陣。”

望着我不解的神色,莊夢欣然解釋:“我這個星宿大陣,闖陣的人法力越強,破陣的時間就越久,一點法力沒有的人反倒能頃刻出陣。”

我恍然道:“是否法力越深,心中的執着也越深呢?破除星宿大陣的關鍵,在於無執無礙吧?”

“說得好。”莊夢目不轉睛地盯着我,輕嘆一聲:“若不是你的面相,我定會不顧一切地將你收爲關門弟子,傳承星谷所有絕學。可惜。”

我心中茫然,難道老子真是大禍之相?莊夢不露聲色地看着我:“命也,奈何。”

“哈哈哈!”聽到這句話,我忽然醒悟,傲然長笑:“事在人爲,天命由心。莊掌門怎能憑藉區區面相,就判斷我林飛一生的禍福?”

“寧可殺錯,不可放過。”莊夢輕輕搖動羽扇,目光投向遠處那顆越來越暗的星辰。

轟然一聲,星辰碎滅,捲起驚天動地地風暴,將周圍的星斗瘋狂捲入。虛空晃悠了一下,閃過楚度地身影。眼前景物變化,我又站在了星谷中。渾身溼漉漉的,浸透了寒涼的井水。

楚度立在對面,青衫溼了下襬,胸膛微微起伏,漠然望着我身邊的莊夢。拓拔峰從一棵青松後現出身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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