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求求您，將玲玲收下吧，哪怕做一個丫鬟也行啊！”
青石縣，城東邊，一處幽靜的小院前，一名老者悲愴的跪在一名年輕男子身前，聲淚俱下的說道。
一臉無措的屠寧哪裡見過這種陣仗，連忙將老者扶起來，說道“老爺爺，你這是幹什麼，起來說起來說。”
看着一旁那怯生生的小丫頭，屠寧一臉黑線，這叫什麼事啊。
原來那天，老者將那枚大白兔奶糖吃下後，驚奇的發現，癲癇後導致的腦痛居然好了。
往常他犯病時，都是靠酒來麻痹自己，或是靠自己的意志硬抗過去。
但是，昨天老者真的感受到自己老了，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他不怕死，但是他怕自己死後，玲玲悽慘的下場！
在城西棚戶，那處魚龍混雜的地段，什麼清白人進去，想要在出來，都得脫層皮出來。
老者無法想象，若是沒有自己護着，年僅八歲的玲玲，將會落到何種下場。
在得知那枚糖是玲玲從屠寧手上拿到的，又瞭解了一番二人相遇的細節後。
老者認爲，屠寧是一個善良的人，直得自己將玲玲託付給他。
於是，便有眼前的這一幕。
老者緩緩起身，看着手足無措的屠寧，心神更加堅定了。
一把抓着屠寧的雙手，老者抓的緊緊的。
“大人，我家玲玲雖然年齡小，但是特別懂事，做家務、做飯都行！您行行好，就把她收了吧！”
屠寧無語的扶着自己的額頭，抽了抽被老者攥着的右手。
呃，沒抽出來。
嘆了口氣，輕聲說道“老爺爺，你們是遇到什麼事了嗎？我這還有些餘錢，給你們就是了，別纏着我了。”
屠甯越是這樣說，老者握着屠寧的手就越緊。
搖了搖頭，老者堅定的說道“還請大人可憐我們玲玲，收了她吧！”
“可是我又不會在這裡待很久，很快就走了啊。”
“玲玲可以陪大人一起走。”
“可是我去的地方你們去不了啊！”
“就算大人想要上天，我家玲玲也會緊隨其後！”
“哎呀！那個....反正不行！”
聞言，老者眼角的淚珠再次隱現，淚眼婆娑的看着屠寧。
發黑的嘴脣，微微顫抖着。
屠寧敗了，不忍直視得將腦袋扭到一邊。
無奈的說道“老爺爺，我是真的不方便啊，您說我帶個小丫頭，還怎麼找對象啊。再說了，我把小丫頭帶走了，那您怎麼辦？我看您年齡也不小了，總不能身邊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吧。”
老者的逼迫，讓屠寧瞬間領會了人情世故，開始向對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聞言，老者沒有回答屠寧的問題，而是直勾勾的看着屠寧，輕聲問道“大人，若是這兩件事都可解決，您是否就會收留玲玲？”
屠寧點了點頭，在他看來，二人身着髒亂不堪，想來便是乞討的乞丐。
一個老，一個幼。
若是家中還有親屬，必然不可能讓二人流落街頭。
此番遭遇，定然是老者自覺自己無法贍養小女孩了，想要找一戶人家託付一番。
若是能夠長存此界，屠寧也許還會幫幫這一對老幼。
可惜。
老者聽到屠寧肯定的回答，神色瞬間淡然了些許。
抓着屠寧的手，也緩緩松下。
轉身看向一旁的玲玲。
此刻小女孩眼神中滿是茫然之色，大大的眼睛中有着一絲希翼，也有一絲彷徨。
老者摸了摸玲玲的小腦袋，輕聲說道“玲玲啊，等到了別人家，一定要聽話！要勤快，不能頂撞大人！還有，一定不要哭，要乖乖的哦！”
玲玲不知道爺爺什麼意思，不過還是乖巧的點頭說道“知道了，玲玲是個好孩子，會好好聽話的。”
“這就好，這就好，真是個乖孩子啊。”
說完，老者轉頭看向了屠寧，再次俯身向屠寧行了一禮。
屠寧見此，連忙閃過一邊，無奈說道。
“老爺爺，您可別這樣了，真是折壽啊！”
老者行過一禮後，鄭重的向着屠寧說道“大人，玲玲今年八歲，再有五六年，便長大了，到時候若是大人不棄，給大人做個小妾，也不是不可以。這點大人可以放心，玲兒這個娃娃命苦，有沒有名分都沒關係，只要有口吃的，對她好點，老漢也就知足了。”
說着，老者緩緩擡頭，看向了屠寧。
此刻的屠寧，臉上滿是茫然之色，震驚的看着眼前的老者，時不時也會瞥一眼一旁的丫頭片子。
老者颯然一笑，突然從袖口摸出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入了自己的胸腹內。
鮮血瞬間噴灑而出。
那瑰麗的紅色，瞬間讓屠寧回過神來，心驚膽戰的上前扶住緩緩滑倒的老者，顫聲說道“大爺，大爺，您這是幹什麼，我收養還不行嗎？！你可別嚇我啊！來人啊，來人啊，死人啦！”
可惜這裡地處城東，地段也有些偏僻，任憑屠寧呼喚，皆是不曾有人前來。
長這麼大，屠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副情景。
慌張的將老者胸膛前的匕首拔出，扔到一邊。
然而，待那匕首拔出後，鮮血更是不要命的向外流淌，很快，地面上便形成了一圈圈血泊。
見此，屠寧更加慌亂了。
顫抖的用雙手捂住老者的胸口，顫聲說道“大爺，我這就帶您去看郎中，您可千萬別死啊，您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說着，屠寧轉身就想將老者背起。
這時，那老者擡手撐住了屠寧，阻止了他的動作。
看着屠寧轉身疑惑的眼神。
老者輕笑一聲，一縷鮮血從嘴角滑落，定定的看着屠寧。
“大人，待老者走了，便了無牽掛了。我知道大人是一個心善之人，哪怕你我二人都不曾知曉對方姓名，但是老漢也就認定了，您是玲玲將要託付一生的男人！”
“玲玲，爺爺走了，玲玲別哭知道嗎？爺爺早該走了，走了也就解脫了，走了也就不疼了。”
老者的話沒有目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蔚藍的天際。
像是在交代，亦是喃喃自語。
玲玲呆呆的看着染血的老者，小嘴微微張着。
沒有表情，眼神空洞，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屠寧一邊說着“大爺，別說了，玲玲，快去家裡幫我拿點紗布過來！”
看着呆愣的玲玲，屠寧一跺腳，連忙向着院落內衝去。
待再次出來後，只見老者眼神閉合，胸膛已經停止了起伏。
眼前一黑，屠寧只覺得一時間頭重腳輕，身體站立不穩。
沒想到大清早，就有人會死在自家門口。
更何況，老者極有可能，便是被自己一句話，生生逼死的。
哪怕在聯邦時，屠寧從電視上，看到過怪獸害人的新聞。
但是，說到底，屠寧還真沒有經歷過任何生死。
如今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可以想象，此刻他的心情是多麼的複雜了。
長嘆一口氣，屠寧輕輕拉了拉一旁呆愣的玲玲，將她攔在懷裡。
右手擋住了小女孩的眼睛，言語微微有些哽咽道“玲玲沒事，有哥哥在呢，以後哥哥照顧你的生活！”
“嗯！”
玲玲聲音低微，只是抓着屠寧衣袖的手緊了緊。
第二天，屠寧便賣了棺材，挑了塊青山綠水的好地段，將老漢葬了下去。
在立碑之時，屠寧握着筆的手頓了頓，看向了一旁的玲玲，問道“玲玲，你爺爺叫什麼名字？”
“葉天臨。”
........
城東的小院中，屠寧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小小的身影，一邊打掃着屋內，一邊清掃着庭院。
一會兒劈柴，一會兒做飯。
看的屠寧頗爲愧疚。
“玲玲，那個，你先停了停，過來一下。”
“哥哥，怎麼了？是玲玲做的不好嗎？”
玲玲抱着掃帚，一臉委屈的看着屠寧。
看着眼前脣紅齒白，可愛非常的小丫頭，屠寧有些牙疼。
這已經是二人相處的第十天了。
這十天裡，屠寧享受到了封建社會地主老爺的腐敗生活。
當然，這也讓他的心靈，無時不刻承受着煎熬。
九年義務教育，生長在紅旗下的五好青年，都是靦腆的、樂於助人的、正義的、善良的，好人。
怎麼能這樣使喚人家小姑娘呢？
再說了，一邊的設備還在直播呢，屠寧於心不忍啊。
“玲玲啊，你就別忙活了，家裡的活不多，而且哥哥有錢，你就開開心心的吃好、玩好，就行了，不用幹活。”
屠寧循循善誘的教導着玲玲，做一個淘氣、調皮的正常孩子。
灌輸對方，新思維、新理念。
玲玲聞言，衝着屠寧開心一笑，說道“玲玲很開心啊，哥哥能夠收下我，玲玲最開心了呢！玲玲不累，玲玲最勤快了！”
輕嘆一聲，屠寧說道“你爺爺才死了十天，你肯定特別傷心....”
“呃”
說完，屠寧突然覺得不對，連忙說道“那個，哥哥這個臭嘴，說的什麼話啊，哥哥意思說，玲玲沒必要折磨自己，哥哥知道玲玲傷心，所以才這樣幸苦幹活，想要用勞累忘記爺爺，但是真的沒必要，哥哥既然答應了爺爺照顧你，自然希望玲玲開開心心過每一天了。”
看着小腦袋慢慢勾下去去的小女孩，屠寧只覺得額間開始泌出汗液，心中不斷的暗罵自己這張臭嘴。
這時，玲玲低微的聲音緩緩傳來。
“哥哥，其實爺爺走了，雖然玲兒有些難過，但是玲兒也爲爺爺高興，爺爺太苦了。每月都要有兩天，痛的死去活來的。若不是因爲玲兒，爺爺早就解脫了！”
說着，玲兒擡起了小腦袋，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只是兩行清淚印在臉頰上。
“哥哥對玲兒好，玲兒知道，哥哥是個好人，玲兒真的很開心呢！”
看着眼前哭着笑得小女孩，屠寧那孤寂得心田，微微一顫。
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