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自有大儒爲我辯經
胡全有吃完飯回來，驚訝的發現風向變了。
“我是國寶幫？怎麼可能？”
“買四羊方尊的是我爸又不是我，他老人家糊塗了很正常，你們冤枉我是國寶幫就有點過分了啊。”
“切，是這樣嗎？”
陳彥光切了一聲，直接掏出剛纔準備好的證據——鑑寶活動的直播錄像。
自從羊城站活動以後，張揚在各地舉辦義務鑑寶活動的時候，每個鑑定臺都配備了直播設備。
實時直播並存檔錄像。
一來是滿足觀衆們的需求，白河波等專家，自帶吸引國寶幫的體質，經常會把現場搞得很熱鬧。
網絡上的觀衆們也想看戲，這時候有個專門的直播間就方便多了。
二來，也是爲了方便發生衝突的時候，能有個音像證據。
有時候真不能把來鑑寶的藏家想的太好，心懷鬼胎的人多的是。
比如衆人眼前的胡全有。
“你剛纔不是說，是你父親自己去活動現場鑑定，出事之後伱才知道這件事的嗎？”
“那這個人是誰？”
陳彥光指着視頻裡那個拿着手機錄像的人，逼問胡全有。
本來張揚想自己來拆穿對方的，但是陳彥光非要來爽一下。
不過他的攻擊性有點低了。
導致胡全有在鐵證面前，還在狡辯：
“你這錄像是拿智能門鎖拍的吧？畫質這麼糊，誰看的清啊？”
“再說了，這老頭是誰我都不認識。”
“鑑定四羊方尊的人就一定是我爸嗎？全國的蠢人這麼多，我不信就他一個。”
“這……”
陳彥光被懟回來了，啞口無言。
他想爽一下，結果被對方爽了。
包括韓老闆在內的衆人，只能把視線投向張揚。
還得是鑑寶活動的組織者出來解釋。
“咳咳。”張揚清了清嗓子，往後退了兩步說道，“可能，你還真得信一下。”
“全漢東的蠢人，就令尊一根獨苗。”
“根據我同事發給我的資料，整個這次漢東的鑑寶活動裡，就出現了一件四羊方尊。”
“沒錯，現實裡的國寶幫確實很多，但像四羊方尊這種70斤的重器，是沒有人會帶着到處晃悠的。”
“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聯繫青州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他們應該可以指認你，還有你父親。”
“嗯？你在說屁呢？”胡全有眉頭一皺，下意識的想往張揚臉上走，但直接被韓老闆和老柳兩個人給擋住了。
“怎麼了？被戳穿了，惱羞成怒？”
韓老闆抱着胳膊，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他硬碰硬的往前，直接和胡全有懟上了。
自由搏擊一觸即發。
不過就在這時候，民警也到了。
有張揚提供證據，剛纔，韓老闆非常有底氣的報了警。
之前他還挺慌的，但現在，他衝着胡全有叫囂道：
“來，你繼續跟警察撒個謊我看看？”
“算你們狠，給我等着！”胡全有撂下一句狠話，抱着胳膊被警察帶走了。
……
輕鬆解決了假青銅器的問題，張揚理所應當的被奉爲了座上賓。
看韓總的架勢，就差給恩人立個牌位了。
“老柳，你認識張大師，怎麼不早介紹給我啊！”
“你不知道我因爲沒有根基，幹這點小生意受了多少氣，要是早能認識張大師的話，借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欺負我啊。”
“其實我也是今天剛認識的。”老柳慫慫的答道，說話的時候還忍不住看了張揚兩眼。
“哦，這樣啊，那怪不得。”
“我就說你要是這有關係，不可能混成現在這個鬼樣子。”
老韓從兜裡掏出一包軟中華，雙手恭恭敬敬的遞到張揚面前，請大佬抽菸。
“謝謝，我不抽。”
“不好意思。”韓老闆馬上道歉，把自己的煙收了起來不說，還伸手把老柳嘴上剛點燃的給捻滅了。
“讓人家老師吸你的二手菸嗎？老柳你可長點心吧。”
“對了，張大師你們今天來，是什麼任務要派給我嗎？”
“韓總，你別這麼正式，我們又不是在執行公務。”張揚笑了笑，用胳膊肘捅了捅陳彥光。
這種場合，該由這次牽頭的陳老闆主持。
“是啊，放鬆一點，我們是買東西的。”陳彥光順着張揚的話往下說。
經歷了剛纔的事，幾人算是有點交情了，他也就沒遮遮掩掩的，直接告訴韓老闆，過段時間要去沙特辦華夏古玩展的事。
“把我們村的青銅器賣給石油佬嗎？”韓總大受震撼。
煙雲澗村從事仿古青銅器製造的企業和小作坊，一共有130多家，年產值過億元，產品遠銷海內外。
但中東是他們從未涉足過的市場。
“實不相瞞，我這裡的青銅器，最大的海外客戶是高麗的棒子，其次是英國佬。”
“棒子那邊一直想偷青銅器的仿製技術，我就抓準這個痛點，賣一些很難仿製的假青銅器，收割他們。”
“東亞、還有東南亞的人，買青銅器我可以理解，甚至歐洲的青銅器我們也有賣，但是石油佬買這玩意兒過去幹嘛？”
“裝石油嗎？”
“管他們拿去幹嘛。”陳彥光撇了撇嘴說道，“咱們做生意的，最重要的是能掙到錢。”
“陳總，您是專門做海外古玩生意的嗎？”
韓老闆事先並不知道陳彥光的身份。
張揚見狀，趕緊湊上去說：
“請容許我向你介紹。”
“這位長相兼具馮鞏和郭達斯坦森特點的老帥哥，就是河東集團掌舵者背後的男人，華夏古董市場暗黑四天王之一的陳彥光，陳總。”
“當然你也可以稱呼他，程家贅婿。”
“滾滾滾，你還是沈家贅婿呢！”陳彥光沒好氣的說道。
“河東集團？”韓老闆撓了撓頭，看向老柳，“你們集團的人，不都被你舉報的差不多了嗎？”
“怎麼還有人在外面晃悠啊？”
“陳總從良了。”張揚幫着解釋道。
“哦～”韓老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頗有急智的走上前，一把握住了陳彥光的手。
態度比剛纔面對張揚時還熱情。
只有做古董贗品生意的人，才知道河東集團這塊招牌有多厲害。
就這麼說吧，現在有些國寶幫搞線下交流會，你說你是河東集團的銷售，基本很難活着走出去。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
陳彥光掙扎的掙脫了韓總的手。
“你這邊有沒有適合去海外展覽的高仿青銅器？”
“四羊方尊怎麼樣？”韓老闆很快的回答道。 陳彥光拿不準，回頭看向張揚。
後者點點頭：“可以，但只能算一件。”
“這種大的、複雜的青銅器，一件可以解釋爲國家博物院的複製品，還是能賣上高價的。”
“那後母戊鼎應該也可以吧？”
“不行。”這次是陳彥光搖了搖頭，“那玩意兒重1600多斤，我相當於運了一大堆青銅出去，萬一賣不掉的話，光運費就虧麻了。”
“是這個道理。”張揚接着幫陳彥光問道，“剛纔你說，歐洲那邊的青銅器你們也有仿製，現在有成品嗎？”
“我們想看看。”
提到青銅器，大部分人想到的，都是華夏商周時期的青銅國寶。
其實近些年，歐洲，尤其是西歐的考古界，也在發大力。
不斷有公元前的青銅器出土，而且時間點都很巧，剛好卡在華夏的商周左右。
好像和遙遠的東方約好了一樣，要在這個時候開始批量生產青銅器。
這種“出土”的東西，張揚當然是不信的。
青銅時代從華夏往西，應該在中亞，和歐洲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最多也就傳播到古希臘，離英吉利還差着十萬八千里呢。
這一點也和古玩市場的情況不謀而合。
根據張揚從佳士得了解到的情況，除了華夏的青銅器，那邊賣的第二好的是古埃及的各種青銅雕塑，第三是中亞的小件青銅器。
至於英法德的，聞所未聞。
之前網上有推論說，就算當地真有符合年代特徵的青銅器，也有可能是其他文明旅行到那兒的人留下的。
這也是當地雖然發現青銅器，但不成體系，相互之間也沒有關聯的重要原因。
總不能在南極發現了一件青銅器，就宣稱南極洲在青銅時代有文明吧。
不過張揚考慮的，都是一級古玩市場的東西。
像韓老闆他們賣給歐洲買家的仿品，主攻的是二級市場，或者叫下沉市場。
和張揚理解裡的青銅器，差距有點大。
當他和陳彥光走進倉庫的時候，看着琳琅滿目的器物，都驚呆了。
在西歐賣的竟然是這些東西嗎？
比國寶幫還誇張啊！
貨架上放的最多的東西，是一種青銅劍。
東西的原型張揚見過，就是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在德國發現的3000年前的青銅劍。
時間剛好對應華夏的西周。
劍身長約40釐米，比大部分西周的青銅劍都要長，如果是真的，那當時德國的青銅器製造工藝，肯定要比西周的強。
除了這一點與工藝相關，劍身上的一側，有三條凸起的楞，稱爲起脊。
起脊是典型的複合劍的特徵，也就是說，劍脊和劍刃是用不同成分配比的青銅合金，分別澆鑄的，需要澆鑄兩次。
這麼高超的工藝，華夏直到戰國早期才初步掌握。
德國這把劍領先了整整六百年。
六百年是什麼概念呢？
在華夏現在這片土地上，六百年前還是永樂盛世。
相比之下，那把劍通體綠漆古的顏色反倒不那麼重要了，因爲它的青銅器製造工藝，已經領先全世界。
張揚的評價是，要麼年代定錯了，要麼東西有問題。
如果東西是八九世紀的，就比較合理了。
“我可以拿起來試一下嗎？”陳彥光看着架子上的青銅劍，躍躍欲試。
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一把精緻的劍。
張揚也不例外。
在徵得韓老闆的同意後，張揚也拿了一把起來，仔細觀察了一遍。
這一看，還真讓他發現一點奇怪的地方。
“韓老闆去德國取經了？”
“你這把劍，怎麼跟我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樣啊？”
“那不是很正常，照着圖片仿造的唄。”陳彥光輕輕揮舞着手裡的劍，主動替韓老闆解釋道。
“光看着圖絕對仿不出來。”張揚非常認真的給陳彥光解釋說，“你仔細看護手這個位置，這些點是打鉚釘打出來的。”
“只有接觸過原件，甚至上手觀察過，才能仿造的這麼像。”
張揚說完，目不轉睛的盯着韓老闆。
他很想知道，對方是怎麼辦到的。
“張大師你弄錯了。”韓老闆靦腆的笑了笑。
“弄錯了？不會啊，這把劍就是仿的德國那把。”張揚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嘿嘿，你弄錯了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
“？？？”
張揚和陳彥光同時轉過身，驚訝的看向韓老闆。
他剛纔那句話的意思是……
“沒錯，德國那把就是我們這裡生產的。”韓老闆得意的笑了笑。
“說實話，我第一次在網上看到那把劍的時候，也震驚了，因爲那是我兒子幫忙建的模，原型是某個遊戲裡的一把武器。”
“本來請師傅打造出來，是當作道具寄給我兒子在歐洲的同學的，沒想到後來被人買走了，還成了出土文物。”
“所以，根本就沒有複合劍的說法……”張揚喃喃自語道。
好傢伙，這誰想得到啊。
他突然明白了，爲什麼當時有人把德國青銅劍出土的照片發在專家羣裡，羣裡的老人沒有一個人關心。
因爲光看照片的話，根本什麼有用的信息都看不出來。
就算強行分析，也有可能白費功夫。
人家不會把真品給你華夏國的專家看。
反正就一張檢測報告拍你臉上，愛信信，不信拉倒。
“入關後，自有大儒爲我辯經”，那些想信的人，自然會想盡辦法，引經據典來證明，東西就是真的。
其實什麼複合劍、什麼青銅器，就是一件科技感滿滿的現代工藝品。
張揚承認自己被這種騷操作惡心到了。
但陳彥光反倒很開心。
他激動的跟張揚說：“臥槽，那揚哥，我們是不是可以去歐洲打假啊？”
“帶一點媒體的朋友過去，咱們倆能全球聞名！”
“確實。”張揚點點頭，“這麼好的機會，我讓給你一個人吧，媒體什麼的我幫你找。”
“央視夠不夠？”
“真的？”陳彥光狐疑的問道，“你真能幫忙找來央視的記者？”
“當然是真的，你都打算和整個西方考古界爲敵了，我作爲兄弟，當然要推你一把。”
人家韓老闆就很清醒，
現在這種情況，就算韓老闆自己跳出來說，東西是他的工坊造的。
公衆也會認爲他是“想紅想瘋了”，目的是爲了直播帶貨。
還不如像現在這樣，悶聲發大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