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晴,路上的積雪清的乾乾淨淨。
好多單位的門口已經掛上了燈籠,時不時,就能看到街道辦的工作人員在往樹上掛彩燈。
過年的味道越來越濃。
一輛奧迪駛出黨校,開進萬泉河路。
國際合作部召開會議,邀請監管委參加,原本來的應該是付主任和國際局的王局長,但王局長去越南了,付主任在國際業務方面也不是很精熟,只能拉于思成這個前任局長充壯丁。
會開完,本來還有晚宴,但兩人都沒有參加的心情。
“李定安明天就回來了吧?”
“嗯,訂的是兩點的飛機!”
“等主任談完話,你再委宛的解釋一下!”付主任嘆口氣,“我是說監控的事情!”
哪有那麼誇張?
只是正常保護程序而已,李定安能理解,而且他也沒那麼敏感。
當然,領導的考慮也不無道理。聽聽李定安說什麼:表現的太優秀了,被切片了怎麼辦?
應該是玩笑話,但從側面考慮,李定安應該是有什麼顧慮的。
比如,懂的太多,過於專業、過於搶眼,也過於妖孽。
但說實話,純屬杞人憂天……國家巴不得這樣的人才多出幾個。
“好!”
轉着念頭,于思成點了一下頭,隨即,他眼眶一縮,猛的回過頭。
將將是下班的時間,萬泉河路又是主幹道,路上的行人當然很多。而恰好,這一段的右邊是熙和園,左邊又是圓明圓,來溜灣的市民也不少。
再者毗鄰京大,學生更多。
但在茫茫多的行人中,有個身影格外顯眼。
高高瘦瘦,文質彬彬,氣質很是出衆。
卻又慢噠悠悠,漫不經心,反正挺惹眼。
所以,只是隨意一瞥,于思成就認出來了。
“停車……小劉,倒回去!”他冷不丁的喊了一聲,“算了,靠邊停吧!”
司機手腳很麻利,穩穩的停到了路邊,于思成打開車門:“付主任,碰到了位熟人,你們先回去!”
熟人?
付自立扭過頭看了看。
因爲家庭和工作的關係,于思成在京城碰到熟人再正常不過,下車打聲招呼也很正常。
但讓他們先回去,那肯定是很重要的朋友或親戚,肯定不會打聲招呼就走。
出於好奇,付主任多瞅了兩眼,但越瞅越不對勁:這張臉,怎麼那麼眼熟?
咦,李定安?
他不假思索,也推開了車門。
李如英還在磨洋工……哦不,欣賞風景。
裴淑慎嘮嘮叨叨,說他臨過年這半個月胖了快二十斤,上三樓都喘。所以讓李如英趁着京城過年的空子,好好減一減。
但大過年,你讓我減肥,還每天必須跑三公里?
這婆娘腦子不對……
暗暗嘀咕着,“吱”的一聲,一輛小黃車停了下來。
“老闆,跑完了!”
“師傅,跑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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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兩公里半,六千多步呢。”
“再溜噠到家,剛剛好!”李如英接過手機,掃碼付款:“謝謝……”
而另一邊,于思成瞪着眼睛:還能這麼幹?
江秀瑩也是每天都查步數,但自己爲什麼就沒有想到這個辦法?
暗暗自責着,他喊了一聲:“李主任!”
“呀,於書記!”
李如英驚了一下,連忙迎了上來,“這麼巧?”
“去黨校辦了點事,正好路過看到了你,你什麼時候來京城的?”
“昨天下午來的!”
“裴老師也來了吧?”
“對,在家打掃衛生呢,我出來偷偷懶。”
你這何止是偷懶?
看他不動聲色的收起手機,于思成又笑笑。
兩家的女主人還沒見過面,也沒聯繫過,但他倆聯繫的挺勤。
李定安住院那段時間,他請李如英吃過飯。後面十一去石家莊,李如英還和他小酌了幾杯。
包括前幾天,李如英還和他聯繫過,大概問了一下他和江秀瑩過年怎麼安排。
于思成就知道,今年過年,李如英和裴淑慎應該會來拜訪。
說起來挺失禮:去年人家兩口子專程上門,自己和江秀瑩一直抽不出時間。
但今年肯定不會了。
江秀瑩調到京城後,每天都閒的發慌,老王也基本捋順了國際局的工作,不用自己再幫趁,今年肯定能過個安穩年。
“秀瑩昨天攪年糕,還在念叨,說等李定安和徽音回來,讓他們帶過來一些……明天他倆就回來了,咱們找個時間坐一坐!”
“肯定要坐一坐!要是於書記和江總不忙,過年的時候,我們一家還得上門叨擾一下!”
這就挺正式了,肯定是要談兩個年輕人的事情。
雖然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但于思成還是挺開心:“肯定不忙……要不,定到初二?”
這個日子就選的更有意思了,李如英使勁點頭:“初二好,就定初二!”
稍一頓,他又看了看錶:“明天週六不上班吧?淑慎正在打掃衛生,家裡有點亂,我就不請你上去了。就附近隨便找個地方,咱倆抿兩口?”
其實他只是隨口客氣,因爲車還在路邊等着呢,連火都沒熄。車邊還站着一位,不知道是于思成的下屬還是同事,笑吟吟的看着他們。
所以李如英估計,于思成應該會拒絕。
不想于思成竟點了一下頭,還拿出了手機:“也行,我讓秀瑩也來!”
李如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都說家裡挺亂,你還讓江總也過來?
正愣着神,付主任走了過來,主動伸出了手:“李主任,初次見面,我姓付!”
之前只是猜測,但聽到于思成和李如英商量過年拜年的事情,還定到了初二,付自立反應再遲頓也猜到了:這位,就是李定安的父親。
李如英回了句你好,于思成也回過頭。
“不是讓你先回去了嗎?”
“我都聽到了!”
付主任還帶着點埋怨,“既然是李老師的父親,你也不說介紹一下,就想把我打發回去?”
于思成哭笑不得:這是大馬路上,你是監管委的常務副主任,我怎麼介紹?
就總覺得,主任也罷,付主任也罷,對李定安的態度過於緊張了。
是人才不假,也確實發現的有點晚,重視點也正常,但是不是重視的有點不矜持了?
他家在這,父母、爺爺奶奶都在這,還能跑了不成?
再者,他又不像林子良,受過那麼多的委屈,恰恰相反:這些年,不管是京大、國博、文旅部、監管委,甚至是公安部門,對他完全稱得上“禮賢下士”、“任才使能”。何安邦對他好不好,成傑、林致遠對他好不好,自己對他好不好……嗯,這個不算,自己對他好是應該的。
那郭彬呢?
完全就是何安邦的翻版,李定安說東,老郭絕不朝西。
反正於思成就覺得,領導們也有點杞人憂天……
付主任卻不以爲然,態度熱情的不得了,握手都是兩隻手:“李主任,我可是聽到了,你要和於書記去喝酒……你也別怪我臉皮厚,既然碰到了,怎麼也得坐一坐……”
李如英稍稍有些驚訝,所以當時就想岔了:語氣很隨便,和于思成的關係應該很好。但很殷勤,應該是于思成的下屬。
于思成卻很無奈:剛還想,你和主任有點不矜持,卻不料,你還能更不矜持?
攔大馬路上,硬拉着李定安他爸的手,要和他喝酒?
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他左右瞅瞅:“付主任,左岸公園有家重慶老菜館,瀘菜做的挺不錯,地方也安靜……要不就那?”
“你別問我,李主任覺得好就行!”付自立笑着,又朝司機招招手,“小劉,拿酒,兩箱!”
于思成驚了一下:三個人,兩箱?
他和李如英倒是喝過幾次酒,但每次都只是微薰:就一瓶。
再比照李定安那個酒量:付主任今天是想把李如英灌桌子底下是吧?
正轉着念頭,付自立給他使了個眼色:“還是別叫江總了吧?”
這還怎麼叫?
肯定叫不成了。
“我打電話說一聲!”
他嘆口氣,給江秀瑩講了一聲,說晚上有應酬。
打完後,看李如英好像也在給裴淑慎打電話,他又看了看付自立:“你什麼情況?”
“還能什麼情況?”付自立渾不在意,“瞭解一下職員的家庭情況,關心一下他的生活,不挺正常。”
正常個屁,這是你主任該乾的活?
就覺得付自立熱情的過了頭,于思成也沒多想。
付自立卻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確實不是他乾的活,但既然碰上了,就得趁機做點什麼。
就比如李定安的私事:既然已經到了雙方家長正式見面的地步,他怎麼也得湊點火。
也是因爲,李定安幫他那位叫陳靜姝的朋友弄的那家公司。
弄哪裡不好,弄國外?
就挺擔心。
還不敢告訴于思成……
暗忖間,李如英打完電話走了過來。
車跟在後面,三個人步行走向餐廳……
……
“唰……”
于思成拉開窗簾,陽光照了進來,他下意識的眯住眼。
再看看錶,都十點多了?
眼睛有些幹,胃裡隱隱發酸,自己都能聞到噴出的酒味。
腦袋裡也有些重,昏昏沉沉,灌了鉛的那種感覺。
真喝的不少……
轉着念頭,他捏捏眉心,出了臥室。
秦姐和江秀瑩在炸麻葉,滿屋子都飄着香氣。
“喲,醒了?”江秀瑩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我還以爲你要睡到十二點?”
于思成往廚房裡瞅了瞅:“餓醒了,有沒有吃的?”
“給你留了粥,先去洗臉!”看他睡眼惺忪,江秀瑩一臉嫌棄,“你不是打敗酒場無敵手嗎?”
于思成愣了愣,又嘆口氣:“大意了!”
李如英看着文質彬彬,竟然那麼能喝?
因爲李定安那個樣板擺在那,他一直以爲李如英撐到頭也就一斤的量。所以昨天剛開始的時候,他就明着幫,暗着幫,三杯中至少要幫李如英代一杯。
李如英不讓代都不行。
然後喝着喝着,他才發現不對:自己都上頭了,李如英臉色竟然都沒有變一下?
之後又問了一下才知道,年輕那會,李如英給領導當秘書,起步就是兩斤的量……
洗完臉,刷完牙,江秀瑩已經盛了粥,又夾了幾塊麻葉:“和誰喝的?”
“李如英!”
江秀瑩怔了怔:“誰?”
“李定安他爸!”
“我怎麼不知道……不是,你怎麼不請人家到家裡來?”
“他們前天下午纔回來的,裴老師也在,所以我本來是要叫上你去李定安家裡,結果老付非要拉着李定安他爸喝兩杯……”
“付主任,他湊什麼熱鬧?”
“愛屋及烏,當然是因爲惜才!”
江秀瑩驚了一下:付自立,可是常務副主任?
和李定安他爸,也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
“李定安在你們單位這麼吃的開?”
那不然呢?
于思成就覺得,監管委從上到下,都緊張的有點過頭。數來數去,可能就自己的心態最正常。
他接過毛巾,擦了擦臉:“下午李定安和徽音回來,我問問李定安,他要沒什麼安排,晚上去他家裡坐一坐!”
“這麼突然?”
“再晚就沒時間了:李主任和裴老師初二要來咱們家!”
“初二?”江秀瑩愣了一下,“要定時間?”
“對!”
江秀瑩覺得更突然了:“太急了吧?”
“所以纔要年前去拜訪一下,把去年缺的禮數補上!”
于思成嘆了一口氣,“也不算急:他們都談了兩年了,你再算算,徽音多大了?”
過完年就二十七……確實不小了。
其實江秀瑩就是覺得,女兒一嫁出去,心頭像少了一塊肉似的……
“對了,到時候付主任也要來!”
“付自立?我們談李定安和囡囡的事情,他又來湊什麼熱鬧”
于思成嘆了一口氣:我怎麼知道?
喝了幾杯,付自立主動提起李定安和於徽音,然後一頓猛誇:什麼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類似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又喝了幾杯,他又說:什麼時候定日子,是不是初二?
李如英能怎麼說?既便沒準備這麼快,也只能順水推舟,說準備就是在初二說這件事情。
然後老付又說:這麼好的事情,怎麼能沒個見證人,之後他就毛遂自薦。
李如英能怎麼辦?
自己呢,還能攔着不讓他來?
就感覺老付恨不得李定安和於徽音明天就訂婚,後天就領證,大後天就辦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