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緙巾,宋代的汝瓷,突然又冒出來了一件遼代的木雕?
雕工還這麼精細,連手腕處的紋路都纖毫畢現……
“李定安,這是不是木雕?”
李定安吸溜的吞了口口水:“對,檀木的!”
關鍵是:遼代的……
“檀木的喛?看吧,我就說有墓?”
於徽音更興奮了,眼珠滴溜溜的轉,四處亂瞅:“瓷片離這兒也不遠……墓肯定就在這附近!”
不然呢?
其實沒發現盜洞的時候,就應該想到的:墓裡的東西能到地表以上,不一定就是盜墓賊帶出來的,也有可能是什麼動物。
就比如沙鼠、就比如蜥蜴,更比如猞猁。
風吹不動瓷片,所以洞口離這裡肯定不遠。
果不其然,離撿到瓷片的地方就十多米:圓骨隆冬的一個洞,洞口二三十公分,旁邊有一堆細土,一看就是剛刨出來不久。
當時於徽音還問他,是不是兔子窩。
這地方當然沒兔子,但有猞猁,怕於徽音受傷,所以當時他們就沒過去。
此時想來,木雕、緙錦、瓷片,十有八九就是猞猁從墓室裡拖出來的。
不然木雕上的牙印是從哪來的?
他猛呼一口氣,提着探針走了過去。
“你小心點,那東西會咬人!”
“放心,也就比貓稍大點……你躲遠點!”
“哦!”
於徽音乖乖的走遠了一點。
他先用手機打了一道光,湊近洞口,小心翼翼的瞅了瞅。
好像很深,而且越往裡,洞就越大。
看不出個所以然,李定安又撿起一塊圓石頭丟了下去。
“骨隆隆隆隆……當!”
又脆又響!
哈哈,這一聲“當”,難道不是鐵器,或是銅器?
而且絕對夠大,不然聲音不會這麼渾亮。
鍾,還是鼎?
一時間,李定安全身的毛孔都在笑。
正喜不自勝,於徽音一聲驚呼:“李定安,好像是銅錢……就在你腳底下……好亮?”
他下意識的低下頭。
就洞邊的那堆細土,之前堆的很圓,但被他踩了幾腳,已經散成了一灘。
一枚銅幣靜靜的躺在上面。
格外的大,至少有三公分,還格外的亮,閃閃發光
宛如用金粉染出來的一樣,通體金黃,四個楷體小字異常的清晰:天眷通寶!
天眷,金熙宗完顏亶的年號,好像還是枚金幣……
嗯,金代金幣?
頓然,瞳孔急劇擴大,汗毛一根根的堅了起來,血壓飛速飆升,臉上又木又麻。
呼吸越來越急,越來越粗,彷彿拉着一千斤重的犁,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耕了八十畝地。
幣中之王,天眷通寶。
天眷是大金第三位皇帝,完顏亶的第二個年號,前後只用了三年。史書中沒有記載,不知道這種錢幣鑄了多少,但出土的只有十六枚。
其中一公分多一點的小平錢有十一枚,這種叫折二錢,傳世只有五枚,其中四枚是銅的,有兩枚還上過拍:
2013嘉德春拍,成交價兩百一十四萬,在古幣交象紀錄中排第九。
2018年,保力秋拍,成交價兩百八十五萬,在古幣交易紀錄中排第四。
那兩枚都是銅的,這一枚卻是金的,舉世唯二。
還有一枚,與眼前這一枚別無二致,出土於京城房山金代帝陵,金熙宗完顏亶之墓,現在收藏在首博。
沒有交易紀錄,天知道有多貴。
但哪怕是值一千萬,甚至是一億,也不至於讓他喘的跟三十歲的老牛似的。
他激動的是這枚金幣的來歷和出處。
1986年,社科學考古所發掘金陵時,金朝十七代帝陵早被一掘而空,別說陪葬品,連根骨頭都沒找到,甚至棺材都被砸成了渣。
惟一的那枚金幣,還是從槨蓋縫裡扣出來的。
誰幹的?
不知道。
直到發現渾善古城,直到挖出金朝開國大典時的青銅犁,以及那件鑲金邊的頭蓋骨酒碗,李定安纔有了點猜測:
正常的盜墓賊,誰會和屍體、和棺材板過不去? 除了斬龍妖僧楊璉真伽……
但重點不是這個,而是陸續找到的這幾樣東西:宋代緙錦、汝瓷,遼代木雕觀音,金代天眷重寶。
不說現在,就說古代,哪一件不是稀世之珍,不是國之瑰寶?
身份得有多尊貴,才能集齊三朝重寶,葬在這鳥不拉屎、斷子絕孫的鬼地方?
別扯淡了……
再想想青龍山的那些法器:宋、金、遼!
再想想渾善古城的那些法器:還是宋、金、遼……
哈哈……這要不是第三處風水遺址,他敢把自個埋這兒……
“李定安……李定安?”
“嗯?”
“你怎麼了?”
“哈哈……我高興!”
於徽音跑了過來,剛剛站穩,又愣了一下:李定安的眼睛好亮?
閃着賊光……
突然,兩隻手就伸了過來,於徽音的臉被抱住,然後嘴脣一燙。
李定安像是在啃豬頭……
差一點兒,真就差那麼一點兒,就和這兒失之交臂。
真的,他都已經放棄了,已經準備走了,昨天下午已經和王永謙商量好,今天報關,大後天回國。
本來今天也不會來這兒,是於徽音說忙了這麼久,都沒顧上看看風景,所以纔有了今天的野炊。
其實是看他心情不好,想陪他出來散散心……
來了後看他興致不高,於徽音又說要學風水,要看墓,又拉着他上了山。
之後還是於徽音:如果不是想和他單獨待一會,而是肉剛烤好的時候就下去,哪有突如其來的那一股風,哪有那一塊粘到頭髮上的緙錦片兒?
更不會有後來的汝瓷片,更更不會有斷了手指的觀音臂,以及閃着金光的天眷通寶。
要是錯過了,他能後悔一輩子……
但誰能想到,風水法陣,竟然會建在最不可能建法陣的風水絕地?
又被於徽音給說中了:萬一呢,建陣的術士和蒙元有仇……
丫頭,我感謝你一輩子……
於徽音被親的喘不上氣來,臉燙的像是燒了汽油,又點了一把火。
“吧唧……”
額頭上被親了一口,隨即又被抱了起來,一圈,兩圈,三圈……
“李定安,你瘋了……”
“我沒瘋……不對,我就是瘋了……”
李定安興奮的語無倫次,“法陣……第三處法陣……就在咱們腳底下……”
“啊?”
又親一口:“你找到的……於徽音,是你找到的……”
突然就找到了?
不是大墓嗎?
都還有點懵,於徽音放了下來,李定安又走向洞口。
臉上燙燙的,腦袋裡暈乎乎,眼睛裡亮晶晶……她還咂吧了一下嘴:鹹的,還有煙味。
下次不讓他抽菸……
“李定安,現在就要挖嗎?”
“怎麼可能?就憑咱倆,明年都挖不開……我拿東西,咱們下山找老王……”
木雕、瓷片、金幣,還有口袋裡的緙錦,誰敢說這裡不是第三處遺址?
還走個毛?
護照必須延期,項目必須繼續……
他一樣一樣的撿起東西,又撿起探針。
剛轉過身,“轟”……
於徽音“啊”的一聲。
“我靠……”
沒有一絲防備,腳底下突然一空,兩個人直直的往下掉。
洞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