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熱鬧的馬球場邊一聲鑼響。
“線香燃盡,十一比九,藍方勝!”
場邊裁判的高喊聲傳來,馬球場周遭歡呼慶祝的聲音又高了一度。
四周牆外大樹上,
不少枝幹,被在上面觀戰的興奮觀衆們搖的晃動不止。
榮顯呆呆的坐在自家帳子裡,端着的酒杯停在了嘴邊,看着正騎馬帶人繞場慶祝的張士蟠嘆道:“這賊鳥廝.居然真的贏了!”
“二郎,這場勝利值得咱們喝一杯。”
一旁有同伴說道。
榮顯遲疑了一下:“唔怎麼說也是贏了!來,喝!”
說完恨恨的一口飲盡杯中酒。
放下酒杯後,榮顯看着帳子外熱鬧的觀衆:“老子真是後悔練什麼蹴鞠,要是把精力放在馬球上,今日必然有我的一席之地。”
“二郎說的是~!”
同伴附和道。
“他要幹什麼?”
榮顯猛地站了起來,看着帳子外的球場中問道。
帳子裡的其他人紛紛朝外看去,只見場中騎馬的張士蟠,正馭馬朝着邊上一頂帳子走去。
“二郎,瞧着是柴家的帳子!那小子許是想去獻殷勤。”
同伴說着話,
榮顯就已經邁開步朝外走去,
剛走到帳子門口,榮家小廝快步追了上來,拉住榮顯的衣袖道:“公子,姑娘親自吩咐的,您是定親了的,可別胡亂摻這些事情。”
“再說,輔國公竇家也在呢!”
聽着小廝的話語,榮顯朝着另一邊看了看,
周圍不止是輔國公竇家,
不少帳子門口有人和他一般的走了出來,站着朝柴家帳子看着。
看到此景,榮顯終究還是恨恨的甩了下袖子後,不再往前。
場中,
身爲落敗方的北遼國諸騎士在場邊下了馬,
北遼世家子韓洪烈一邊理着衣服,一邊看着遠處張士蟠的方向,疑惑道:“這人‘贏了’我們要去哪兒?”
常出文官使節,對汴京很是瞭解的昌平劉家,嫡子劉俊說道:“那邊是大周柴家的帳子!今日柴家小女兒也來了!”
韓洪烈驚訝道:“嘶!大周柴家?!家中金山銀海,店鋪都開到咱們北遼的柴家?”
劉俊點頭:“對!看帳子附近站着的那些精悍護衛,咱們身邊的等閒悍卒一對一真不是對手!”
盧龍趙威敢說道:“有錢啊!早知道,前幾日贏的時候,我就把彩頭給她送過去了!說不定會相中我呢!”
“前幾日人家根本沒來,你送個什麼?”劉俊搖頭笑道。
此話一出,周圍幾人哄哄的笑着。
“俊哥兒,方纔敢哥兒說了句後,我們就上場了!那廝到底是什麼來歷?平常大周皇帝的親衛侍從可沒這個待遇。”
韓洪烈看着遠處走到柴家帳子的張士蟠問道。
“貝州張家的子弟!”劉俊回道。
“英國公張家的子弟?怪不得敢去柴家帳子呢!”
劉俊搖頭:“烈哥兒,不是英國公家的!貝州張家大周開國的時候位列二品,在河北西路有些勢力,之前還出過一位寵妃。”
“原來如此!”
周圍幾人點着頭朝帳子裡走去。
踏上了臺階,看着柴家帳子前的景象,趙威敢笑道:“可瞧着柴家姑娘不樂意要那廝的東西啊”
“哎呀!我就說吧!”
張家五娘站起身,指着馬球場不遠處的牆上驚呼了一聲。
顧廷熠疑惑的看過去:“五娘,怎麼了?”
柴錚錚朝着那邊看着。
“方纔我就說那樹枝不牢固,真要贏了,樹枝上的人那般歡呼搖動,八成是要出問題的!”
“結果方纔真有一個人慶祝太過,把樹枝給踩斷了!”
聽着五孃的話,柴錚錚朝那邊看着,關心的說道:“別傷着人才好!”
視野裡,看着抓着斷枝的觀衆緩緩的消失在了牆後,這個下滑的速度應是不會受傷的。
看到此景,三人這才繼續說話。
“錚錚,方纔你不是說這張家哥兒和你家有舊麼?你說他會不會朝咱們這邊來呀?”
顧廷熠看着正繞場慶祝的張士蟠說道。
話音剛落,
張士蟠便調轉馬頭朝着這邊走來。
帳子裡一靜。
看着人越走越近,還有五娘和錚錚‘你這個烏鴉嘴’的嗔怪表情,顧廷熠道:“我,我只是說一下的!下次不說了。”
說着,顧廷熠捂住了自己的嘴。
柴錚錚搖了下頭後,朝着雲木招了招手。
和雲木耳語了幾句後,
柴家帳子周圍的帷幔便被女使們飛快的給放了下來,正對着馬球場的方向也放了下來。
當張士蟠拿着這場馬球的彩頭來到帳前的時候,看到的是站在合攏的帳幔前的女使雲木。
周圍也有幾家靠的近的勳貴官眷走出了帳子,走到一旁近距離觀看這一番少見的熱鬧。
有人喊道:“這位哥兒好不容易的贏得彩頭,柴家姑娘快出來吧!”
“是啊!這可是擊敗北遼贏的彩頭!”
周圍有人附和道。
駐馬在前的張士蟠擡起胳膊肘擦了下抹額附近的汗水,
坐騎也適時的打了個響鼻。
跟着張士蟠過來,方纔一起打馬球的其他幾個騎士,在馬背上朝上揮着胳膊、馬球杆,示意讓周圍觀衆起起鬨。
效果是有的,周圍歡呼、起鬨聲明顯大了起來。
等了一會兒,
張士蟠朝着安靜的柴家帳子裡看了看,雙手下壓示意周圍的人聲音低些,
隨後,他笑着拱手,朝着雲木道:“雲木姑娘,此乃本場馬球的彩頭,是我的小小心意!望柴家妹妹看在咱們兩家祖上交好的份上笑納。”
“柴家小娘子,就別害羞了!出來接了吧!”
不遠處的帳子裡,不知哪家有人喊道。
話音剛落,又有人道:“是啊!這場球贏得可不容易呢!”
馬球場邊的其他帳子門口,
和榮顯一般時間出來的汴京貴女們,也舉着團扇或擋臉、或遮陽的朝柴家帳子看去。
有的貴女們交頭接耳,低聲說着自己的羨慕,
有的姑娘們則蹙眉看着,不時相互說上幾句嫌棄這人唐突的話語。 場邊,
馬球場常客,韓國公、令國公等幾家的子弟騎在馬上正準備上場,看着周圍人們的視線都朝着張士蟠看去,
呂三郎有些氣惱道:“五郎,咱們還上麼?”
韓程雲恨恨的扔了手裡的馬球杆,道:“上個屁,看看這廝想幹什麼!賊鳥廝,他怎麼會贏呢!”
另一旁的衛發器道:“雲哥兒,我瞧着是那幫子北遼人沒盡全力!”
韓程雲板着臉一眼瞪了過去:“他什麼檔次,北遼人會不盡全力?賊鳥廝,敢搶咱們的風頭兒!”
衛發器指着球場張口欲言,但看着韓程雲的樣子,最終沒說出口。
說着,韓程雲撥轉馬頭,朝着柴家帳子走去。
輔國公竇家帳子門口,
兩位姑娘站在那裡,
其中看着個子矮些的姑娘道:“姐,要是有和那蟠哥兒一樣的人物過來送彩頭,我都不知道我會多高興。”
“姐?你呢?”
說着她朝一旁看去:“姐?”
竇家大姑娘從某人身上醒過神來,側頭用軟糯的聲音道:“啊?妹妹說什麼?”
竇家小妹重複了下問題,竇大姑娘搖頭道:“我不要!”
說完又朝榮家帳子看去。
竇家小妹順着姐姐的視線,看着在帳子門口走來走去的榮顯,嫌棄的撇了撇嘴:“我看他比張家哥兒差遠了,馬球都不會打。”
“他會的,只是打的不好罷了。”
話音剛落,
喝了些酒的榮顯就跳下了門口的臺子,一個趔趄後朝着柴家帳子前走去。
雲木聽着周圍的喧鬧,福了一禮後,道:“張公子,您的好意我家心領了!但這彩頭乃是公子辛苦流汗贏的,我家不應奪人所好!”
張士蟠面上一滯,
騎在馬上的他拱手繼續道:“實不相瞞,方纔我在馬球場上搏殺時,心中便是想要將此物贏下來,送給”
沒等張士蟠說完,雲木收起笑容,用大了很多的聲音喊道:“張公子,請慎言!”
張士蟠苦笑一聲,低頭看了眼手裡的彩頭,擡起頭後,面上有些傷心,拱手繼續說道。“雲木姑娘,我實在是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想.”
本來這張士蟠就陰柔俊秀,加上這幅表情,看着真是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又是一個傾心之人求好感失敗的樣子。
很是得了周圍人不少的同情。
“柴家姑娘,也太狠心了!”
雲木站在帳子前,臉色愈發的難看,道:“張公子,請自重!”
人羣外側不遠處,
喝了酒的榮顯氣的胸膛起伏的走了過來,嘴裡碎碎念道:“賊鳥廝,他孃的比我還不要臉!”
看着張士蟠拱手還要說話,
榮顯深吸了口氣後,將手掌放在嘴邊擴音,用最大的力氣喊道:“徐載靖,你怎麼來啦!!”
話音剛落,
人羣中馬背上,聽到喊聲拱手欲言的張士蟠便大驚失色,一臉驚慌的猛地轉過頭,急速的朝榮顯方向掃視着。
同時,張士蟠還條件反射的用力拉了一下繮繩,準備撥馬而走。
“唏律律~”
馬兒被繮繩勒的嘶鳴了起來,可見這廝用勁兒之大。
不止是張士蟠,離得近些的韓程雲等幾個,也是驚訝的看了過來,心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徐載靖那廝今日不是考試麼?
榮顯視野中,模糊看到柴家帳子裡也有個人影站了起來。
沒管這些,
榮顯伸手指着張士蟠狼狽驚恐的樣子,拍腿大笑道:“哈哈哈哈!欠入的賊鳥廝!一個名字就把你嚇成這幅鳥樣!你裝恁媽呢!哈哈哈哈!”
聽到這話,
剛從驚嚇中回過神,知道徐載靖沒來此處,乃是有人搗亂的張士蟠,一時間有些表情是失控。
不知道擺什麼表情的張士蟠,便沒了方纔楚楚可憐的樣子。
騎在馬上的韓程雲,看着有些笑的站不穩的榮顯,眼中有些惱火的和同伴對視了一眼。
衛發器有些後悔的低聲說道:“哎呀,我怎麼沒想到喊這個名字!聽說這廝可是被徐載靖揍得不敢出宮城”
韓程雲看着人羣中的張士蟠,計上心頭後朝着衛發器擡了下下巴。
他們幾人廝混了許久,單是這個動作,衛發器便明白了韓程雲意思,便朗聲道:“我說蟠哥兒,你這腦氣震動痊癒了?”
呂三郎嘿嘿一笑,插話道:“聽說是被徐載靖那小子用桃子砸的?”
站在地上的榮顯疑惑的看着說話韓、呂、衛等幾人,又看了臉色更難看的張士蟠一眼,心中一動便明白怎麼回事,於是他繼續道:
“誒~不敢是桃子!要是桃子蟠哥兒可沒這麼容易好。”
“哈哈哈哈~”
韓程雲幾人轟然笑了起來。
榮顯繼續道:“要是他腦門兒中招,我還敬他是條漢子,結果聽說是後腦勺兒,這是逃跑的時候捱了一下?”
笑聲更大了。
張士蟠緊緊捏着馬鞭,眯眼朝着榮顯看去。
陪着他的幾人更是想要動手,但是卻被榮顯一幫人的隨從攔住了。
榮顯一挺胸,單手掐腰指着張士蟠道:“怎麼?看我不順眼?那後日咱們約上一場馬球賽啊!要是我輸了,我當衆給你跪下叫爺爺!”
“敢嗎?”
看着榮顯囂張的樣子,
衛發器用不大,但周圍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後日鄉試結束,徐家那小子便能來了,榮顯你這廝真是.狗仗”
衛發器看着榮顯看過來的眼神:“真是夠仗義,夠聰明!”
聽着帳外的對話,
一旁的張家五娘低聲道:“改口真是夠快的。”
柴錚錚板着臉點了一下頭。
另一邊的顧廷熠看着柴錚錚的樣子,和張家五娘對視了一眼,兩人眼神中頗有‘錚錚的表情有些可怕’的意思。
“敢不敢啊!”
榮顯賤賤的問道。
“之前在城外射人,你不是挺厲害麼?”
當張士蟠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
柴家帳子不遠處,
吳大娘子帶着女使嬤嬤,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邊走邊低聲道:“我就更個衣的功夫,怎麼就給我搞出事!北遼馬球隊,真輸了?我去更衣的時候,北遼使節不還贏一個球麼!”
沒等湊過來的球場管事說話,
吳大娘子走到柴家帳子前,朝着附近的衆人道:“散了,散了,該誰上了?”
片刻後,
衆人給面子的四散而去,
該上場的上了場。
吳大娘子則走到了下馬的張士蟠跟前,面容嚴肅的看着他道:“蟠哥兒,下次你再這般孟浪,我的馬球場你就別來了。”
貢院考場中,
“阿嚏!阿嚏!”
側頭打了噴嚏的徐載靖揉了揉鼻子。
查看一番自己的卷面,見沒沾到噴沫星子,徐載靖這才長舒了口氣。